姜绿宝作为内定的镇北王世子妃,继被言皇后和嘉和帝召见后,又被度假归来的太后召见了。太后虽然把穆二熙当亲孙子似的宠着,但她的政治觉悟让她无条件支持嘉和帝的决定。
况且绿宝还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您真的是太后娘娘吗……您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说您是陛下的姐姐我都信……”
自打她做了太后,什么样的奉承话没有听过?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姜绿宝这般真诚,这小姑娘满眼羡慕,还时不时偷着研究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呢。
殊不知绿宝是真的惊叹,太后年近六十,因着保养得当,心境又舒爽,不管皮肤还是身材,都是极好的状态,瞧着最多是个四十出头的美妇人。
太后当下就决定了,“真是个实诚的好孩子,以后得了空就到仁寿宫来帮哀家抄佛经。”
这是货真价实的镀金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姜绿宝连忙跪下谢恩。看吧,和镇北王府搭上了关系,资源果然就来了。
出宫的路上,她遇上了穆二熙。或者说,穆二熙是特意等在那里。
“我送县主出宫。”他打发了引路的宫人。
绿宝跟在他身侧慢慢走着,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世子的字写得不错。”
穆二熙欠了欠身,没有否认,“唐突县主了。”
举止之间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客套,虽然看着不好亲近,但有礼貌有教养,沟通起来十分舒服。
他同她默默走了一会子,在一株已经冒出花骨朵的梅树下停住脚步,话未出口已经又欠了欠身,“原是想问一问县主——”
他顿了顿,“愿意成为镇北王世子的未婚妻吗?”
绿宝微微一怔。
赐婚的旨意呼之欲出,而穆二熙是唯一一个问她愿不愿意的人。站在他目前的位置来说,实属很难得。且,他并没有乘人之危,明明白白告诉她,只是镇北王世子的未婚妻,不会是镇北王世子的世子妃。
真是君子。
“我的荣幸。”他没有藏着掖着,绿宝也干脆利落,笑着行了一个福礼,“以后要请世子帮忙的地方多得是。”
利益交换,谁也不亏。
穆二熙于是知道,姜绿宝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便是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的默契。初冬的暖阳从皇城的上空洒下来,映着眼前的一张巴掌脸粉嫩如同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穆二熙蓦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那姑娘相貌倒是说得过去。
他微微出神。
就在这时,前头忽然传来喧哗声,刻意拔高的女音尖声惊叫,“快来人啊,萧总兵吃醉了酒,闯进如妃娘娘的寝宫里去了……”
穆二熙脸色陡然一变,他立刻同绿宝说,“你什么都没有听到,马上出宫,不要看热闹。”
嘱咐完绿宝,他迅速往前面去了。
绿宝惊觉危险,只呆了一瞬,便听话地一溜烟跑了。萧池墨那样的人,就算喝多了酒,也决计不会闯进后宫嫔妃的寝宫。有人设局陷害了萧池墨,嘉和帝的肱骨大臣侵犯了嘉和帝心爱的女人,不管幕后黑手是谁,都是丑闻一件。帝王的绿帽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然而后来传出来的,却是嘉和帝一杯毒酒赐死如妃的消息,连着披香殿近身伺候如妃的一干宫人,全部赐死。帝王的愤怒赤裸裸不加掩饰,如妃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一卷破席裹了尸身,丢到乱葬岗喂狗去了。
可怜如妃,生前有多荣宠,生后就有多凄凉。
旁人只当如妃不知怎么惹怒了嘉和帝,落得如此下场,素日里连提都不敢提。绿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说如妃作为受害者,不该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直到她在碧落斋书房的窗沿上,又一次收到穆二熙的信。
穆二熙在信中说得十分委婉,只道如妃妒忌萧池墨与嘉和帝亲近,心生怨忿,故此以身作饵,陷害萧池墨。
遣词造句这样含蓄,绿宝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联系到如妃和萧池墨一双相似的眼眸,终于琢磨出几分意思出来。
嘉和帝同萧池墨。
都是英俊潇洒的男子,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了。
而那个年轻张扬又嚣张任性的如妃,在真相的乍然暴击之下,选择了玉石俱焚的方法。不,那是她以为的玉石俱焚,最后入了黄泉的,只有她自己。
绿宝唏嘘不已。
被骗做了“同妻”,并不是她的错。若是她进宫前就了解了嘉和帝的取向和心意,哪怕君命难违、没有选择,她也不会如此不甘!
可是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及时代对女子的束缚和局限,了解恰恰是最难的。
绿宝望着盛京寂寥的夜空,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有了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