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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燃以为自己听差了，指指自己：“老板，你是在问我吗？”
“……”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语，方谦一用掌心撑了下额头，吐着气缓解情绪：“不是。你有什么事，你先说吧。”
“害，还能有什么事。”金承安舒服地往沙发后仰，随口一说，就足以展示他与叶燃之间的默契，“估计是过来说聚星的事吧？”
叶燃点头：“对的！”
她对方谦一说：“老板，正好这次小老板也在，周衍总也在，所以我就想跟三位老板一起商量下对聚星的处理。”
方谦一：“所以你现在有初版方案了？”
“嗯，但是还不成熟，所以就想跟三位老板一起请示一下。”
叶燃拿出专业态度，开始汇报：“我的想法是，如果《涛生》我们真的可以投资成功，那是否可以优先考虑用聚星旗下的艺人出演，这样新项目带旧项目，一定程度上可以实现基金内被投企业的资金内循环，也可以使聚星暂时度过资金困难时期。我这边觉得，和熙基金绝对不能第三次投聚星了，那属于抱薪救火，扬汤止沸，完全不能解决根本性问题，反而可能会让聚星的管理更加混乱。”
三个老板听完，都没发表意见。
周衍挑挑眉，抬起眼皮看向叶燃：“所以说，你是想让《涛生》带一带聚星，实现双赢？”
叶燃专业地微笑点头：“周衍总，是这样的。”
周衍嗤了一声：“那你怎么确定，这个方案不是葫芦娃救爷爷，赔了夫人又折兵？”
“……”
别看周衍平日里风流轻佻，没个合伙人架子，可论专业，他和方谦一一样，是荣信的创始合伙人，是带领荣信杀过无数老牌基金，一路登顶第一梯队的金融大佬。
那气场真的是不开则已，一开吓人。
周衍双手环臂，丝毫没打算给叶燃面子：“叶总监，有个事情麻烦你搞清楚点。现在《涛生》的情况是，只要班底不失大格，就稳赚不赔。可聚星呢？一个十八线工作室胡搞乱搞出来的小作坊，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艺人都有，把这些人放进《涛生》，难道你不觉得是蛋糕里搅老鼠屎，要霍霍我一锅好粥？”
“我……”叶燃失语了。
她没想到，她满怀信心地说出自己的方案，会被人直接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浇下，更没想到的是，周衍说得完全正确，她根本无法反驳。
“昨天的周会你是有参加的对吧？”周衍继续，“我不知道是李旸没汇报清楚，还是你没有听清楚，这次《涛生》的领投方是荣信、和熙两支基金，聚星只是和熙下面的经纪公司，不是荣信下面的。作为《涛生》的共同投资方，荣信为什么要卖给和熙面子，只把好处留给和熙？这道理上说不通啊。而且我不明白，你都做到投资总监的级别了，为什么考虑事情还会这么片面。你让我有些失望，叶总监。”
话是忠言逆耳的话，但周衍语气友好，像是他惯常使用的方式，在笑眯眯地敲打属下。
可无论怎么轻描淡写，叶燃还是从里面听出了措辞的严厉，特别是最后那一句“你让我有些失望”，就像一把小匕首，噗呲一下刺进了她的胸口里。
她像是被任课老师教育的小朋友，丢人又无所适从，只能尴尬地站在一边。
还好“班主任”方谦一及时出来救场：“这个方案确实是不行。聚星的事等我开完会回来再详细说吧。”
他沉默片刻：“叶燃，周总说的这几个点很关键，你好好记下，和熙和荣信既要做好融合，也要做好隔离，特别是做好两个基金程序和收益上的隔离，明白了吗？”
叶燃默默低下了头：“明白了，那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要我说，现在聚星最缺的，是一个CEO。”周衍转头跟方谦一商量，“不然就先派个投资总监下去当CEO管几个月，都收拾明白了，再招一个行业内资深经理人过去接管，然后把投资总监替回来。你觉得可以么？”
“方法倒是个好方法，以前荣信好多项目也都是这么操作的。但和熙目前只有叶燃一个人，你让我派谁去？”
“派叶燃啊。”周衍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叶燃心里一颤。
不会吧，这就要下去做聚星的CEO了？？？那岂不是算是离开和熙基金了？？？
聚星那个烂摊子，她根本没谱能不能救起来，万一去了一年半载都没收拾好，岂不是要一直留在聚星那个小破公司？？？
方谦一四两拨千斤：“叶燃经验不够，不如派李旸去。”
李旸还需要跟着周衍做项目，他一万个不同意：“开什么玩笑，没了李旸，荣信文娱版块怎么投，这个不行。”
方谦一点点头，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没了叶燃，和熙也进行不下去。她也不行。”
“……”
叶燃听着有些感动，方老板这明显是在护犊子。
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金承安打了个哈欠：“行了，这事你们俩讨论完了没？我刚刚听了下，我没觉得叶燃这版方案有什么问题，怎么就牵扯到她要下调去聚星的事上了？你们到底在讨论什么？”
“在讨论怎么给你铲屎！”
周衍在方谦一那里没占到便宜，就打算从金承安这里找补回来：“你听着这方案是没问题，那是因为你就是和熙的，利益既得者为什么会觉得方案有问题？可关键是荣信不能答应，这方案不就相当于抽干荣信贴补和熙么？你让荣信的老员工怎么想？你让我们怎么跟他们交代？还有，到时候项目结算收益，又该怎么分钱？”
周衍破罐子破摔：“我看不如这样吧，聚星不是你金老二投的么，不然你负责到底吧，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废物利用。”
金承安瞪大眼睛，一脸莫名其妙：“周衍你脑子瓦特了吧？我闲我就要去做苦力吗，我去酒吧嗨一晚上它不香吗？再说，我在和熙的时候就不管这摊儿，现在我人都不在和熙了，为什么还要管这档子破事。”
“谁污染谁治理，谁开发谁保护，现在基金合伙人都是终身追责，之前花前月下给人家撒钱的是你，现在翻脸不认人撒手不管的也是你。”周衍说出了在座所有人都想说的一句话，“金承安，你没觉得你这样很渣吗？”
叶燃：“……”
金承安跳了起来：“周衍，你在说谁渣？你有资格说我渣吗？？？是谁白嫖了人家好几天，回头还把人家女二的角色给拿掉了，你现在跟我说我渣？？？你自查了吗你！”
周衍更来劲：“那我也比你好一万倍吧？？？是谁把人带回金家，临走的时候怕被发现，还让人家假扮保姆出的别墅？？？我再怎么渣也不缺德吧？？？”
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已经从讨论项目变成了周衍和金承安两个人疯狂掰头互揭老底。
叶燃默默挪动小碎步，想要远离战区。直到方谦一沉稳的声音从他们俩余音绕梁的吵架声中穿透了过来。
“叶燃。”
“啊？老板？”
“太吵了，叫钱莱过来，把他们俩赶出去。”
“……”
——
这场关于如何处理聚星的讨论，最终以方谦一把所有人都轰出他的办公室为结局。
金承安心情没受任何影响，和叶燃在和熙大厦下面的麦当劳甜品店买了两只樱花味的甜筒，人手一个地在舔。
叶燃站在大厦背面的阴凉台阶上，正好可以和金承安保持平视，她惬意地吃着甜筒，啧啧称道：“好吃。”
“就你好养活，我们家别墅区的流浪猫都比你挑食。”
金承安也咬了口甜筒，舌头伸出来舔了舔落在唇边的粉色奶油，随便一个动作都能拍出摄影大片的既视感。
“不过刚刚真的是气死我了，周衍骂你骂得太凶了，我感觉他不是在骂你，而是明摆着打我的脸。”
“……”
叶燃却不这么觉得。
她一是觉得周衍说她的时候明显是踩了刹车的，都是稳着语气，生怕说重了让她难堪。
二是觉得周衍说的句句在理，没有针对谁的意思，更没想打小老板的脸。
但可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小老板心里，聚星的事就是他的脸，周衍这么说，就是在找茬。怪不得他会跟他吵起来。
不过按照小老板以前的风格，别人骂他专业上的事，他都是含笑待之或者从来不理，怎么这次这么上心？
叶燃奇怪道：“你什么时候对项目上的事这么有节操了，你还在乎这个？”
“害，这你还不知道，我重新做人了呗。”金承安双脚一跳，蹦起来老高，一下子跳到了叶燃站着的那台阶上，“现在我爸让我全面接管和庭了，和庭我想好好干，不想像和熙那样，搞得乱七八糟。”
和庭、和熙都是金家下面的基金，金远山在小老板这么胡搞乱搞的情况下，还愿意把另一只基金交给他，说明确实对他很重视，但这种重视是好事还是坏事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小老板也确实该收收心了，叶燃点头支持：“我明白，那你就好好干呗。别再整天吊儿郎当沾花惹草的了。无论之前是怎么回事，现在你都需要有一番作为，一个能撑得起来的地盘，才能稳住在金家的地位。”
叶燃咬了口甜筒，“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之前她曾一度非常不理解，为什么小老板会那么肆无忌惮甚至有些荒唐地糟蹋和熙，但那天经过方谦一点拨，她突然开了窍。
在金家长大的金承安是不得不纨绔起来的私生子。在他看来，他越纨绔越废物，就表明自己对大哥的威胁越小，越有利于在那种环境下安全地成长。
和熙是金远山给金承安的第一支基金，如果金承安一上来就把第一支基金经营得有模有样，必然会引起金承时甚至是金远山的警觉，所以他选择了反其道而行，只为让老爸和大哥放心。
当时看来，这种做法实在是荒唐。可如今结果却是：和熙即便做得那么差，金远山还是愿意出来给他擦屁股，甚至还给了他第二支基金来管。
叶燃突然觉得，小老板有种大智若愚的智慧，抱朴守拙，揣着明白装糊涂，段位甚至可以和方谦一这等神级大佬比肩。
“哦对了，胡州化肥厂那个项目，我已经跟方谦一坦白了。”
叶燃之前已经打电话跟金承安说了个大概，但是两人一直没见面，此时她又详详细细地跟他说了个明白，金承安听完只问了一句，“所以他到底是想投还是不想投？”
叶燃也拿不准：“应该是不想投但是还在找理由吧。感觉那晚他说得已经很明确了，但是项目本身仍然在推进中，也没说终止的事。”
“……这样啊。”金承安咬了口薄脆。
叶燃叹了口气：“哎，其实方老板对我挺好的，这事被查出来他也没追究我，还说和庭如果想要跟投可以跟他说，他都会考虑。让我不要有太多小心思。”
“那他对你很好喽？”
金承安捂住嘴巴，惊醒般道，“等会儿，他不会是看上你了，要潜规则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