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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陈年往事

盛阳市,1993年,夏。

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寂静的巷口停着一辆黑色捷达轿车。车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老的抱着膀子靠在驾驶座上打盹,旁边的年轻人则一脸警惕地冲四周不住地张望。

年轻人叫骆浩东,一心想当刑警,所以争取了很长时间,终于从出入境管理支队调到市刑警队重案队,暂时跟着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这老刑警叫宁博涛,就是此时正在打盹的那位,年过四十了,仍是光棍一个,长着一张猪腰子脸,看着很显老。宁博涛这人,办案能力没的说,就是性子比较急,嘴里经常骂骂咧咧的,特别爱跟人抬杠,队里的民警大都不愿跟他搭档。前几年队里调来个北京小伙,按照名字谐音,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拧巴涛”,队里的人觉得十分贴切,于是这个绰号很快便传播开来。

天色越来越亮,熬了一夜的骆浩东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紧接着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熟悉车辆的影子,便推推旁边的宁博涛:“队里的兄弟来接班了。”

宁博涛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抬手胡噜把脸上的汗珠,稍微缓了下神,随手操起放在手旁的对讲机,哑着嗓子冲着话筒里嘟哝了一句:“给我盯紧点,妈了个巴子,就剩这一条线了,千万别给整丢了。”

喊完话,宁博涛发动起车子,轻踩一脚油门,一溜烟地把车开走了。

回到队里,正赶上吃早饭,宁博涛把手包扔到桌上,也不管桌上放的是谁的饭盒,拿起来就往嘴里划拉,顺手又拾起一根油条递给骆浩东。

“辛苦了,一晚上没动静是吧?”队长李津录从里间的办公室晃身走出来,把一盒“红塔山”扔到桌上,“听说顺手捞了个抢劫的,没惊着‘小土豆’吧?”

宁博涛紧着喝了两口豆腐脑,把饭盒放到桌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红塔山”叼到嘴上,一边点火一边说:“应该没有,上半夜的事。”

“听说那小子身上有枪?”李队问。

“可不,妈了个巴子,子弹都上膛了,幸亏小骆动作快,没容那小子拔枪。”宁博涛深吸一口烟,瞄了眼长得高高壮壮、憨头憨脑的骆浩东,不咸不淡地说,“还行,是块料。”

李队抿抿嘴,冲骆浩东笑了笑。能从“拧巴涛”嘴里说出“还行”两个字来,说明小伙子有点能耐,先前还担心调来个关系户,怕是个废物,这下心里算是踏实多了。

骆浩东确实是走后门调来的,而且是走了政治处处长的门路。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几个月前的一个周末,骆浩东起床后百无聊赖地去逛早市,正巧遇到小偷在偷一个老阿姨的钱包,他冲上去将小偷制伏,帮老阿姨把钱包找回,随后和老阿姨一道把小偷扭送到附近派出所。等到两人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老阿姨拽着骆浩东不让走,说她老公马上来接她,想亲自感谢感谢他。结果等来的是市公安局政治处的处长,处长握着骆浩东的手一通感谢,末了客套地说既然都在公安系统工作,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骆浩东当即握紧处长的手,表示自己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把他调到市刑警队重案队。于是他就真的被调来了重案队。

吃了早点,宁博涛和骆浩东各自找了个犄角旮旯开始补觉。才眯了一小会儿,骆浩东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声音说:“别睡了,赶紧起来出现场,有个杀人案!”

骆浩东第一次参与杀人案,心里多少有些紧张,穿鞋套时手忙脚乱,愣是连着撑破好几只,惹得宁博涛又忍不住骂娘,嚷嚷着让他稳当着点。

被害人是位成熟女性,穿着V领的吊带睡裙,仰倒在客厅长沙发上,血液从胸口漫延到睡裙,直至将沙发布也染红了一大片。被害人面部有多处划伤,脖颈部位有几处明显的血洞,似乎是想要堵住从血洞中喷涌而出的血,她本能地将一只手按在脖颈上,直到呼吸停止。想必在死亡的那一刻,她仍不敢相信眼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眼神中透着愕然,死死盯向天花板,不肯瞑目。

客厅中的电视屏幕还亮着,估计是从凶案发生时一直亮到现在。一名老法医和他的助手正围着尸体做初步勘查,队长李津录叉着腰站在一旁认真地注视着,队里另一名年轻民警何兵,正在给报案人录口供。骆浩东没啥现场经验,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便跟在宁博涛的屁股后面满屋子瞎转悠。

房子看着挺新的,进门是个小客厅,北边连着厨房,穿过客厅正对着的是卫生间,卫生间“挑着”南北两个卧室。整体面积不大,估摸着也就六七十平方米的样子。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凶手杀人后进过卫生间做清洗,两个卧室里则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迹象,而且地板上很干净,看不到一点一滴的血迹,说明凶手压根没进过两边的卧室,杀人动机明显不是为财。

再次回到客厅中,骆浩东才注意到电视屏幕处于蓝屏状态,旁边录像机的状态指示灯也是亮着的。他走过去,近距离观察,发现电视机和录像机按钮上,都不同程度地沾染了一些血迹,估计是被凶手触摸过。他试着按下录像机的退带键,随即一盘录像带被吐出来,上面竟也有一些血迹。莫非凶手杀人后还留在现场看完一盘录像带才走?骆浩东脑袋里瞬间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凶手一边拿着拖把拖着地板,一边悠哉游哉地看着电视剧,就好像在自己家里做家务一样。

案发现场看上去确实有明显被清理过的痕迹。地板上的脚印全都被擦拭掉了,拖把放在门边,入门垫上有几处暗红色的污垢,显示出凶手是把鞋底摩擦干净之后才离开的。入门垫是丝圈材质,踩在上面不容易留下脚印,显然被凶手注意到了。这个凶手不光胆大,心思还挺缜密。

骆浩东正愣神思索,耳边突然传来宁博涛的一声惊叹:“这啥玩意儿?”说这话时,宁博涛正蹲在沙发前的茶几旁,他注意到在茶几边缘干净的地方放着一张卡片,他把卡片拿在手中,翻转正反两面端详一阵,然后起身将卡片递给李队。

是一张明信片,正面印着风景画,看着没什么异常,但是背面的寄语却颇有些耐人寻味——“人生苦短,有点希望,有些梦想,还有互道晚安。”李队入神地盯着明信片,一脸疑惑地说:“明信片上几乎没有折痕,而且上面很干净,没沾到血迹,说明是凶手杀人后留在茶几上的,可就现场这状况来看,明显是奔着杀人来的,干吗要多此一举?”

“这段话怎么写得这么莫名其妙?”骆浩东凑过身子,盯着明信片背面歪七扭八的一行字说,“看字体应该是用左手写的,估计是怕咱们比对笔迹,故意这么写的。”

“对,凶手就是故意的,整个作案都是有预谋的,而且杀人手法很老辣。”一旁的老法医接话道。这老法医姓张,干了大半辈子法医,就快要退休了,大家都叫他老张头,他指着被害人的脖颈部位说:“凶手一上来就用凶器直接刺破喉头,令被害人瞬间失去呼救能力,既避免了噪声危机,又能快速致人死亡,显然是一个老手所为。”

“具体死因呢?”李队问。

“初步判断,是被锐器刺穿了气管和颈部大血管,导致血液大量涌入气管,造成外伤性窒息,从而引发死亡。死亡时间在昨夜9点到10点之间。其余的信息你们等尸检报告吧。”张法医回应说。

“那你紧溜点,别磨磨叽叽的,一天天等你个报告费老劲了。”宁博涛揉着眼睛,没好气地说,“妈了个巴子,右眼皮跳了好几天了,弄不好还得出大事。”

张法医熟悉他的脾气,赔着笑,没言语。

李队轻轻地摇摇头,苦笑着说:“你这嘴,我品了,说好的没灵过,坏的全灵。”

被害人叫刘美娜,现年35岁,在春和街小学当老师。刘美娜离异多年,独自居住,老父亲隔三岔五会过来给收拾收拾卫生,帮着买点生活用品啥的。昨天是周日,本来说好了要回父母家吃晚饭,但是下午刘美娜给家里打电话,说是逛街逛累了,就不回去了。今天一早,老父亲不放心,过来这边查看,发现女儿被人杀了,便立马报了警。

收队之后,宁博涛开着新配给队里的捷达轿车,拉上骆浩东直奔春和街小学。说起这辆捷达轿车,算是宁博涛在队里唯一能看顺眼的物件,没事的时候便背着手在车边晃悠,出任务时也不摆谱了,总是抢着开车。

到了学校,通过保卫处的引见,两人见到了教务处主任。教务处是专门管理学校教职员工的部门,想必对每个老师的情况都比较了解。教务处主任是个中年男子,稍微有些秃顶,说话慢条斯理。据他介绍:刘美娜是五年级二班的班主任,1981年到学校实习,后来正式留校,至今也有十多年光景了,日常工作表现非常好,愿意和学生打成一片,班级师生相处得很融洽。

“和同事关系怎么样?”骆浩东问,“最近有没有和哪个同事发生过冲突或者争执什么的?”

“应该没有,反正我没听说。不过刘老师这个人吧,家庭条件比较优越,个性比较清高,行事风格有点我行我素,所以和同事之间总有些距离感。”教务处主任回应道,顿了顿,话锋一转,支吾地说,“主要是……主要是她在生活作风方面风评不是太好,有一些负面的传言,也导致很多同事不愿亲近她。”

“生活作风有问题?”宁博涛追问道,“能具体说说吗?”

教务处主任点点头,斟酌片刻,然后说:“刘老师人长得漂亮,又很会打扮,在学校里特别惹眼,不过她来学校第二年就结婚了,早早地断了很多倾慕者的念想。八九年前,学校新分来一个叫张冲的美术老师,小伙子年轻,有才华,对刘老师一见钟情,而且无法自拔,明知道刘老师是已婚状态,还总找借口接近她。刘老师倒是不怎么搭理他,但这种事情在单位里但凡有点苗头,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

教务处主任说了一大堆话,一直没说到点上,骆浩东沉不住气插话问:“你们这也没啥实锤,都是些流言,凭啥说人家作风有问题?”

“不只是传闻,大半年后真出了一档子与两人有关的丑事。”教务处主任苦笑道,“张冲老家是外地的,学校照顾他,把后院锅炉房旁边一个小仓库腾出来给他当宿舍,有一天几个同事趁午休时间去他那里打扑克,结果有人不经意翻出一堆裸体肖像画。其中有单独的女性裸体画,也有男女交织在一起的,画中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令人一眼便能看出男女主角就是刘老师和张冲。这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肯定是两人干了那种事情,张冲才能画得那么真实。不过刘老师表示自己并不知情,而张冲也说那些画是根据自己的幻想画出来的,只是没人愿意相信,事情反而越传越邪乎,到最后张冲只能辞职走人。”

“辞职了?”骆浩东惊讶地说,“找个教师的工作不容易,说辞就辞,看来是有点做贼心虚。”

“他这属于识时务,80年代那会儿,严打得厉害,尤其社会风化问题,就算他没偷情,自己私藏那么多裸体画,还被别人拿来传阅,真把他送到公安局,定他个流氓罪判他几年,他也得受着。”宁博涛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

“对,对,是这样。”教务处主任使劲点头说,“他自己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辞职后连档案都没要就走了,学校这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主动辞职学校也就顺水推舟批准了。”

“那后来刘美娜怎么样了?”骆浩东问。

“没怎么样啊,责任被张冲揽走了,学校没处理她,她也不在乎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继续我行我素。”教务处主任说。

“我们了解到刘美娜已经离异多年,跟这件事有关系吗?”宁博涛问。

“对,就是因为这件事,小两口心生嫌隙,吵吵闹闹了几年,最后以离婚收场。”教务处主任说。

宁博涛点点头,沉吟一下,继续说:“这就是全部?所谓生活作风问题?”

“还有,学校里都传她前阵子交了一个男朋友,好像是工商所的,恰巧学校里有一个老师的丈夫也在那个工商所,说是那男的为了跟刘老师好,把自己的结发妻子给踹了。”教务处主任摇摇头,叹口气说,“也不知道咋了,刘老师怎么总能遇到这种说不清的事?也许真的是红颜薄命吧。”

“那男的是哪个工商所的?”骆浩东问。

“说是大东分局北站工商所的,姓姜。”教务处主任说。

“张冲辞职之后有消息吗?”宁博涛问。

“没有。”教务处主任干脆地说,“一点消息都没有。”

宁博涛略微想了下,说:“那把他的档案给我们复印一份吧。”

“行,我让人事科找一下,不过恐怕你们得多等一会儿,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找也需要时间。”教务处主任说。

“没事,你找你的,正好我们也想跟其他老师聊聊,你也给安排一下吧。”宁博涛客气地说。

“行,行,没问题。”教务处主任忙不迭点头说。

这边,何兵也没闲着。李队派给他的任务,是让他把凶手留在案发现场的那张明信片的出处和寓意搞清楚。

单说调查明信片的源头并不难,因为明信片上的风景画描绘的是一座三孔拱形石桥,而且画的底部有文字标识,表明这座桥名为“神桥”,是盛阳市著名景点皇陵公园的标志性古建筑之一。

这皇陵公园坐落在城北,顾名思义,原本是皇家陵寝,后来更辟为公园,园内有非常多的名胜古迹,是海内外游客来盛阳的必游之地。皇陵公园的明信片,除了在本地机场、火车站、客运站等交通枢纽场所有售卖的,在皇陵公园内自然也有卖的,而且卖的数量肯定是最多的,所以接到任务后何兵第一站便来到皇陵公园。

从公园的正门进去园内,需要走很长一段观景步道才能到达核心景区,不过沿途有诸多美不胜收的园林景观,走起来也算赏心悦目。道路两边还有很多小商小贩的摊位,有卖汽水和面包的,有卖水果和茶叶蛋的,有收费照相的,还有售卖公园纪念品的,等等。在几个卖纪念品的摊位中,何兵特意找了个年岁比较大的摊主上前询问,年岁大的见多识广,应该能把“神桥”的由来说得更明白。

“大爷,这种明信片,您这儿有卖的吗?”何兵把装在透明证物袋中的明信片举到摊主眼前。

大爷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默默打量几眼,随即在摊位上开始翻找,须臾从一个封套中抽出一张明信片递给何兵:“是不是这张?”

“对,对,一模一样,就是它。”何兵对比之后,兴奋地说。

“这个是一套的,涵盖了整个公园里最具有代表性的几处景观,总共十张,五块钱,来一套?”大爷以为何兵是买主,卖力地介绍着。何兵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掏出五块钱递给大爷,心说来一套就来一套,反正回去让李队报销。何兵接过一整套明信片,看到外封上印着发行编号1987(0801-0010),估计是1987年8月出厂发行的,然后随口问道:“您这生意怎么样?”

“一般,这不刚到学生放暑假时间,外地游客来得还不多,一天也卖不了多少货。”大爷说。

“本地游客没有买的吗?”何兵问。

“倒是也有,主要是些学生,尤其是外地来读书的大学生,买得比较多。”大爷说。

“那这套卖得好吗?”何兵晃晃手中的明信片,“最近一段时间卖出过几套?”

“卖得还可以,但最近没怎么卖过。”大爷回应说。

“这座神桥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何兵指着明信片上的风景画问。

“噢,这桥就是跟皇陵一块建的,一方面是为了美观,再一方面,这皇陵地势前低后高,遇到雨水多的年月,桥下的小河可以作为排水的渠道,对皇陵也能起到保护作用。”大爷内行地说道。

神桥是保护皇陵用的,跟刘美娜有什么关系?大爷的解释根本无法解开案子的疑点。何兵不甘心地问:“近几年或者近段时间里,在这座桥上有没有发生过比较重大的社会事件或者奇闻异事什么的?”

“没有,肯定没有。”大爷斩钉截铁地说,“我几乎天天在这里,要是有,绝逃不过我的耳朵。”

何兵点点头,想了一下,将证物袋中的明信片背面举到大爷眼前:“对了,这段文字和神桥有什么关系吗?您听说过吗?”

“人生苦短,有点希望,有些梦想,还有互道晚安。”大爷又扶着镜框凑近端详一阵,嘴里轻声念叨着,眼神逐渐放空,尽力在大脑中搜索着记忆,须臾缓缓摇头道,“关于神桥的文字记载和诗词歌赋,我大体知道一些,但这段文字我是真的没什么印象,估计跟神桥扯不上关系。”

“行,我知道了,那不打扰您啦。”几乎是一无所获,何兵满眼失望,收起明信片放回手包中,勉强挤出些笑容和大爷道别。

被害人刘美娜是语文老师,并且是语文教研组的组长,宁博涛和骆浩东跟教务处主任聊完,又找到语文教研组的几位老师聊了聊。几位老师的说辞和教务处主任差不多,没提到什么新的线索。随后两人又折回教务处,取了张冲个人档案的复印件,然后离开学校。

车开出没多久,骆浩东突然没来由地嘟哝一句:“哼,追不上的就是骚。”

“说什么呢?”手握着方向盘的宁博涛斜了他一眼。

骆浩东凝神说:“突然想起念书那会儿,我们这些男生,要是喜欢哪个女生,想去追人家,结果费劲巴拉没追上,就会给自己找台阶下,说人家女孩是骚货,追着没意思。尤其漂亮女生,身边追求的人多,拒绝的人也多,好像慢慢地就被传成真正意义上的骚货。所以我在想刘美娜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同事们看她长得漂亮,衣着也光鲜,出于嫉妒心理,故意冤枉她。”

“不好说,反正这女人呢,不容易,在单位里能力出众招人妒,长得漂亮招人恨,长得既漂亮又能干那就是全民公敌了,谁都巴不得你出点事,出点事就埋汰死你。何况刘美娜和张冲那种半真半假的丑闻,即便他们浑身是嘴恐怕也难说清楚。”宁博涛先是感慨一番,然后说,“刘美娜私生活有没有问题还不一定,但那个张冲肯定不是啥好玩意儿,搞不好这么多年对刘美娜还念念不忘。”

“张冲,还有刘美娜的新男朋友,都应该查查。”骆浩东迟疑一下,接着说,“不过张法医说杀人的是个老手,可这两人也不像啊!起码在工商所工作的那个男朋友不会有案底,所以,我其实……”

骆浩东吞吞吐吐,宁博涛听出弦外之音,没好气地说:“大老爷们儿,有啥屁痛快放。”

“我不大同意张法医的说法,从刘美娜脸上和脖子上分布的刺穿伤口来看,应该是凶手挥舞锐器胡乱捅刺造成的,有点像瞎猫撞上死耗子,稀里糊涂就把人捅死了,所以我感觉可能是一个愣头青干的。当然,也有可能他以前犯过别的案子,但没杀过人,所以手法比较激进。”骆浩东解释说。

宁博涛听完,没什么反应,沉默半晌,才未置可否地来了一句:“他懂个屁!” fA21ZPEaRtChLosmx9R1Crl/K1+h/7cEDdMWlO3YqBacyANADZPCTtE7QMhvvP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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