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佛娜·卢里亚 :诺亚·巴拉克的女友,本尼·卢里亚的女儿、耶尔的侄女,任职于某空军基地。
约翰·巴寇在酒店房间内点了一份早餐,然后坐到窗户前,海法港雄伟壮观的景色令他逐渐高兴起来。在振奋的心境下,他想,这儿就像旧金山一样,但是显得更加精致。在海关发生的意外并没有让他感到担心。他的家人和朋友曾劝他不要来这里定居,他们唠叨过声名狼藉的以色列官僚机构。好啦,他已经来了,他会对付海关并取出他的保时捷的。这恰是一个让他早早适应新生活的好方式。
门开了,一张带小轮的客房服务餐桌推了进来,后面的服务生满脸微笑,嘴里唱着整个以色列流行的胜利歌曲:
金色的耶路撒冷,
青铜之城,光芒之城……
“Adoni(阁下),今天去哪儿?”又矮又黑、留着小胡子、穿一身白上衣的服务生问,“拿撒勒?戈兰高地?加利利海?迈蒙尼德墓?那儿就在提比利亚附近。我一拜祭完,我老婆就怀上了双胞胎。”
“我还没结婚。”
“去拜祭过迈蒙尼德墓后,你就会结婚的,会娶到一位漂亮的以色列姑娘。”
当巴寇快要吃完早餐时,电话铃响了:“是巴寇先生吗?你在海关遇到麻烦了?”
“你是谁?”
“我是沙买兄弟公司的阿维·沙买,我们是解决海关问题的。我们的专业领域是汽车。”
“那快点上来吧。”
阿维·沙买是个高大肥胖的金发男子,穿一件条纹短袖衬衫,一条棕色裤子,光脚趿拉着一双拖鞋。“没问题的,我们一直都与这种事情打交道。”他说。
“你们能怎么帮我?”
阿维·沙买的英语很流利,但吐字很不清晰。他的建议是先把那辆保时捷的所有人身份临时过渡给沙买兄弟公司,再由沙买兄弟公司带到塞浦路斯,把里程表调整成更多的英里数,再进行其他一些改变,然后以二手车的名义运进来。大致就是这样。巴寇发现自己很难听懂,不过,听完这番生涩的讲话后,有三点逐渐明朗:第一,这不成问题;第二,费用为五千美元;第三,自己现在需要先付两千五百美元,余额等沙买兄弟公司交车时付清。
“什么时候交车?”
“一个月内,保证。”
“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巴寇先生,沙买兄弟公司的业务非常多。我已经带来了所有必要的文件——”
“你的号码,请。”巴寇从兜里掏出渡轮上那名以色列人给他的名片,“就写在这上面。”
沙买拿过名片看了一眼,脸上显出又惊又惧、很奇怪的表情,他问:“你认识古林考夫?”
“谁?”
沙买把那张名片伸过来。名片上除了艾弗拉姆·古林考夫这个名字,全是希伯来文:“你是从哪儿得到这张名片的?”
巴寇想不关这个人的事吧,就说:“哦,我父亲的朋友,怎么了?”
阿维·沙买把名片扔到餐桌上,拔腿就往外跑,拖鞋响亮地踢踏踢踏。这怪诞的一幕让巴寇一下子蒙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时,电话铃又响了。又是一家要帮忙的中介?他的麻烦成了海法公众谈论的话题了?
“是约翰·巴寇吗?”一个女孩的声音,活泼又甜美。
“我是约翰·巴寇。你是哪位?”
“我叫达佛娜·卢里亚,是诺亚·巴拉克的朋友,我现在在酒店大堂。你是在海关遇到麻烦了吗?”
“我马上下去,我穿着一件棕黄色夹克。”
“我会看到你的,约翰。”
听这个女孩子叫他名字的时候,他有几分兴奋的感觉。
电梯门开了,扑面而来一片嘈杂声。旅客们从呼哧呼哧地冒着黑烟的大巴车上下来,拥进了酒店,与此同时,更多的旅客拥出去登上其他大巴车。大堂里装点着一道道横幅,写着“大卫王旅行社”“圣地旅行社”“沙因鲍姆旅行社”“天国旅行社”等名字,下面则是一堆堆的行李。巴寇挤在吵嚷喧天的大堂里,寻找那个可能是达佛娜的人。他听到七嘴八舌的说话声里,大多是英语。这时,他肩膀上有人拍了拍。
“我在这儿,约翰。”这姑娘个子娇小,穿一身米黄色毛呢军服,浓密的金发上戴一顶黑色的小帽子。她的乳房很明显,身材苗条,眼睛里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和开心,一看就绝对是个美女。“我们说希伯来语还是说英语?”她问。
“N’nasseh Ivrit(我们试试希伯来语吧)。”巴寇说。
“啊,太好了,诺亚也这么想,”他们边说边朝大堂门口挤去,“也许我能帮到你。他要到明天才能下船,而那个时候海关就闭关了。”她性感地瞥了他一眼,“安息日。知道吧?”
“非常清楚。”
“好极了。”
很快,他们就登上了一节小小的类似地铁一样的车厢,沿着一条陡峭的斜坡下行到地道里。“这就是卡美利地铁。既然住在达恩酒店,就不要浪费钱打车。我们可以从地道里走到海关去。”达佛娜说。
他们去了后,发现巨大的车棚里空空荡荡、静悄悄的,没有车,也没有关员,除了一个窗口以外其他都紧闭。
“那是我的车。”他说。
“哪个?”
“蓝色的那辆。”
保时捷在那些破旧的、被扣留的车里闪着灼灼的光华,就像一颗蓝宝石掉到一堆泥土中。达佛娜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他,蓝眸子比那辆保时捷还要蓝:“那是你的车,约翰?你是干什么的,百万富翁的公子?”
他笑笑,说:“我没钱。说来话就长了。”
在那个开着的窗口前,巴寇把他的证件递给格栅后的一个男人。那人已秃顶,戴着特大号的黄色假牙,说:“啊,那辆保时捷啊,挺吸引人的,不过去意大利的船已经开走了。”他的英文说得还可以,假牙咔嗒咔嗒地响。
达佛娜操着巴寇完全听不懂的叽里咕噜的话与那人争辩起来,格栅后面的假牙也像响板一样噼里啪啦。最后她对巴寇说:“唉,你真的有麻烦了。我们去找主管吧。这个人还不算坏,他对你感到很抱歉。”
“不用客气,Ani mitzta’er(对不起)嘛。”
她敏锐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幽默:“没错。Ani mitzta’er。在以色列你还会听到很多新规定的。”
主管挺着大肚子,宽大的脸盘上满是苦大仇深的表情,坐在一间小办公室内,桌子上肮脏的文件夹堆得高高的。他听着这名漂亮女兵滔滔不绝地讲话,不住地点头,用既宽厚又悲悯的眼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你懂希伯来语吗?”他用粗哑低沉的声音问巴寇。
“她现在说的这种听不懂。”
主管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先生,要严格保密,你的车到一月份时绝对可以被批准进口。要知道,一位前财务部高官准备进口这个型号。”
“一月份?我每天要交二十美元的存车费呢。这期间我不能交一笔保证金,先把车开出来吗?”
“不行,不行。没有这样的前例。我承认,二十美元一天是个问题。下一班去意大利的船在星期一开。”主管看着这个美国人的脸耸耸肩,又说,“Ani mitzta’er。”
他们离开车棚时,达佛娜说:“我对你一点用处都没有。”
“不,恰恰相反。非常感谢,我现在知道自己的处境了。我要去特拉维夫,闯进美国大使馆里的每一道门去。”
“祝你好运。”达佛娜甜甜一笑,和他握手,“我相信你能在这里坚持下去,约翰。”她大步走向一座公交站。从后面看着她,他想他很少能看到比这更迷人的摇摆步姿。诺亚表哥可真是幸运!一定还有其他像达佛娜·卢里亚这样的以色列姑娘,如此说来,也许他不管怎样都得去趟迈蒙尼德墓了。
回到酒店房间,餐桌还没有撤,上面躺着艾弗拉姆·古林考夫的名片。巴寇想,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于是,他请酒店接线员帮他接通那个电话。
“古林考夫,哪位?”粗哑的嗓门很生硬。
“古林考夫先生,我是约翰·巴寇。”
“什么?谁?”
“就是渡轮上那个美国人。”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半是轻笑半是低吼地说:“噢,对对,雅科夫,你好。有什么事吗,雅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