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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所有会飞的

“女王”的决定

巴拉克从参议院办公大楼里出来,走上宪法大道,落叶在寒风的裹挟中旋转。“你来了!快,要不警察叔叔就要造访我了。”艾米莉说着迅速打开车门,一名警察正在十字路口怒视着她,“我跟他说我在等我父亲,说他是来自南达科他州的资深参议员,你也不符合描述。”说完她快速起步,倏地从路边开射出去,同时在他们后面响起一声愤怒的哨子声,“去哪儿,狼?吃午饭?”

“午饭,当然要吃,但是简单点,艾米莉。先去大使馆吧。”

“行。”她用拇指戳戳后座上的一个篮子,“我准备了一顿野餐,让那些餐馆和服务生见鬼去吧。天哪,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

“亨利·杰克逊正好是个非常忙的参议员。我不应该让你来接我的——”

“没事,没事,挺好的,我最终还是接到你了。你们谈成什么了吗?”

“是的。”

“跟我说说吧。我从来都不往外传,你知道的。”

“好吧。”

她紧闭嘴巴听他讲,不时眼光锐利地斜瞥他一眼,就像她父亲那样。“挺吸引人的。你怎么这么了解他?”

“从我当武官的时候就了解了。他那时不太了解中东这块地方,经常跑来问我一些问题,现在他也不太了解,真的。也许他应该和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展开更多交流,但是像他们那一类人有太多的人找了,到最后他们还是不得不依赖幕僚,或是他们信任的人。”

“他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给他灌输谣言?”

“因为我没有。那些伙计对真相真的很敏锐,尤其是他,更是敏锐。”巴拉克顿了一下又说,“而且,这可能没多少关联,不过说说也无妨,我们那时在社交方面也时不时驱车造访杰克逊,他对娜哈玛很着迷。”

“哈哈。关联还大着呢!这个城市中有两种效果极好的润滑剂,就是可靠和魅力。”她用拳头轻轻打了一下他的下巴,“可靠更加稀有,朋友,以后我再告诉你。”

大使馆上面的蓝白色旗帜翻飞拍打,猎猎作响。站岗的不光是警察,还有以色列安全官员。巴拉克和以色列安全官员飞快地说了几句话后,对艾米莉说:“艾米莉,他们让你把车在那辆电视台的车后面停十五分钟。到时候我就出来。”

“到时候我过来吧。”

狄尼兹大使还在打电话。整个上午他都在游说人们支持空运,人们也都热烈地响应。电话中地方长官们、参议员们、专栏作家们、电视节目主持人们、主编们全都表现积极,巴拉克从这里面觉察到基层民众非常踊跃支持这一事实。美国人已经意识到,如果政府到此时还不进行空运的话,那么以色列将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狄尼兹对《纽约时报》那位最牛的记者詹姆斯·赖斯顿说:“你的专栏文章给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苏格兰人’,一针见血。没错,苏联萨姆-6型导弹是击落了我们的‘鬼怪’战机。这是一大打击,我不否认。我们猝不及防地受到了袭击。这全是真实的,但是……不,不,我没有指责,上帝也不允许。我们国家依然期待着美国的善意。在战争中,把握时机是重中之重,可迄今为止,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承诺给我们的援助依然没有到来的迹象……谢谢,‘苏格兰人’,我很感激。古尔将军办公室会向你提供一切细节的。从你开始,不会再有任何秘密。”

狄尼兹兴冲冲地挂上电话,把椅子转过来面向巴拉克。连续几天都没睡觉了,他依然兴奋得不得了。回应他的电话并不总是强有力或者愿意帮助的回答:“嗯,亨利·杰克逊带来什么好运了吗?”

“他要给国防部部长打电话。”

“他会吗?”狄尼兹坐起来,“可能性不大吧?他会打电话?”

“他会的。Gemacht(已成交的买卖了)。”

“谢天谢地。什么时候?”

“就在午饭之后。”

“太棒了。他给我的回答只是模棱两可地承诺说要调查。兹夫,干得好。你已经在伊甸园里挣下你的位子了。”

“下一班回国的飞机位子怎么样?”

“这个要困难得多喽。你要留在这里,直到空运开始。这是果尔达的指示。”

巴拉克回到车上,艾米莉问:“我们有多长时间?”

“大概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只有一个小时和你单独在一起?我的上帝啊,半辈子了。我们走吧。哎,国防部那边真的有关于你的言论,你知道吗?”

“关于我?为什么呀?我这种无名小辈。”

“嗬!一个白头发的幽灵人物从以色列飞过来执行一项神秘任务。跟锡安长老礼仪完全不相称。”她在马萨诸塞大道拥挤的车流中冒险地左插右绕,“见鬼,我可不想把我们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该死的车里。狼,帮帮我吧,就因为知道你在这儿,我发现自己就睡不着觉了,简直难以置信。我饱受着煎熬啊。你儿子怎么样?你还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很好,海军还在创造奇迹,迄今为止他还没有负过伤。”

“娜哈玛对此一定很高兴。”

“谈话终结者”出来了。他们又一次沉默下来,一路上再没说话,最后她把车停在一处荒芜干枯的草坪边。“拿上那个篮子,亲爱的,跟我来。”他们穿过杂乱的灌木丛,走到围绕着“潮汐湖”的弧形小路上,小路外侧栽满了樱花树,树枝掉光了叶子,都光秃秃的,凛冽的强风阵阵吹过,蓝色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我很喜欢这些可怜的过季树木。 ‘荒芜的歌场,曾是鸟儿啁啾的地方’。 这儿有条很不错的长椅。”

“‘荒芜的歌场’ ——这是艾米莉·狄金森所作的诗吗?”

“兹夫,拜托,是莎士比亚!”她打开那个篮子,“说的是关于真爱坚持的程度,无论一个人变得有多老或多没有吸引力。给人以安慰,对吧?我正打算跟巴德离婚。”她递给他一个三明治,“这是火鸡肉,还行吧?没有太多蛋黄酱。”

“什么?你再说一遍。”

“火鸡肉,少吃点蛋黄酱。你是不是更喜欢鸡蛋沙拉的?我买了两个——”

“天哪,女王,你刚说你要跟你丈夫离婚?”

“巴德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爸爸也不知道。你是听到这消息的第一个人。”他瞪着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她则若无其事地打开一个三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口,“怎么样?不要像条鱼一样瞪着我,有个女人,名字叫埃尔莎,是个挪威人。这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很是炽热。我原打算写信告诉你这一切的,打算趴在你的肩头哭。上帝啊,当我收到你那最后一封信时,我都在想我要死了!老狼,你就是我的一个锚,固定着我,使我没有疯掉,你一直都是。现在比以往更甚。你为什么要写那样的信?娜哈玛说什么了?毕竟都这么多年了!”

“跟我说一下那个挪威女人。”

“哦,埃尔莎。我必须说吗?好吧,从哪儿开始呢?”

“嗯,她长得很漂亮吗?”

“说话就跟个男人似的。我只见过她一次,封面女郎她还算不上。她的确有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面好像藏着冰与火。我以后再说她的眼睛吧。眼睛很美丽,个子很高,差不多跟巴德一样高了。也许就是这样的个子吸引了他吧。谁知道呢?”

“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告诉我的。你怎么想?一如既往地绅士啊,布拉德福·哈利迪。有一天晚上,他喝马提尼喝得兴起,就告诉了我,完全诚实坦荡。那个女人在为一个老朋友工作,一位退役的上校,约翰·史密斯——”

“我认识史密斯。”

“对,你也认识。嗯,他现在是国防合同方面的顾问,巴德就是这样认识那个埃尔莎的。还有别的要问的吗?”

“当他告诉你这件事时,你是什么反应?”

“哦,当然,我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就是个成年人,而且是个现代人。真没选择,有吗?我脱下一只鞋来,照着他的脸就砸过去,还骂他。好了,他逮住了鞋又朝我砸回来。我忍不住说:‘不管怎样,你还叼回了猎物,比那只狗莫林强。’事情就是这样。”

“艾米莉,严肃地——”

“不要,兹夫,不要严肃地说。已经很严肃了,我现在跟你坐在同一条长椅上,感觉很好。这一刻我就是在天堂里。我别无所求。我从来也没有爱过巴德,他和我都知道这一点。我们两个一直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但是现在出现了这个该死的埃尔莎,再加上你又出现了,所以我再一次彻底认识到什么才是爱。巴德对我很好,把我当成某一类理想中的人,但是我现在要离开,让他拥有他的爱,每个人都应该尝试爱一次,我要说。”

一阵强风掠过湖面,把樱花树树枝吹得乱颤,枯萎的树叶飘过长椅,他感觉这一幕场景好像在之前就发生过似的。艾米莉穿着带灰毛皮领子的红外套坐在那里,疾飞的落叶,火鸡肉的味道,她所说的话带来的震撼。他还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梦一般虚妄的记忆移位。就连她接下来所要说的他也都提前知道了,她说:“我只带了一保温瓶咖啡。这儿。”她往一个白塑料杯里倒了一杯咖啡递给他。

他说:“你喝吧。”

“我不喝。其实我已经吃过牛奶冰激凌了。”

“艾米莉,在离婚这个事情上,如果你想听听我的看法的话——”

“别说这个了。”怒意从她脸上一闪而过,“上一次我听你的劝告就是结婚的事,老兄。我已经在承担余下的事了,好吧?”

“好吧,亲爱的。”

她挤出一丝微笑,声音软下来,说道:“对不起,兹夫,我难受得很。这不是一起风流事,这是爱。他爱她,爱那两个女儿,也很喜欢‘小爱因斯坦’。顺便提一句,小男孩到现在都还不会叫‘妈妈’。所以这是个大问题,需要快刀斩乱麻——”

“女王,听我说——”

“我不要听,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不要沉重下去,爱人。这不是巴德愿意摆脱的事情,是他所渴望的事情。还喝咖啡吗?不喝了?哟,别那么垂头丧气的。我会挺过来的,相信我。不过,我绝对、绝对需要多见你。比如说一年一次,一次见那么几天,而且绝对要诚实、认真。如果我去了巴黎,并住在那里的话,这也完全不可能吗?是不是?”

“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不可能的。然而——”

“就此打住。”她把冰凉的手指放在他的唇上,“就让我有点东西可以心动吧,老爱人。孩子们长大后会像我一样流利地讲两种语言,那挺不错的,而且我们两个之间也没有一片大洋阻隔。”

“地中海可不是金鱼池,女王。”

“相比较而言是短距离了。你知道吗?安德烈仍旧在给我写信。他获得了龚古尔文学奖,你能想象得到吗?通过一部谁也看不懂的小说获得了该奖,名字叫《戈耳工的口臭》。我一直都爱巴黎。”

“我也一直在爱着你。”巴拉克想都没想就说。

“你不是一直在爱我。”她说,嘴唇在颤抖,眼睛湿润起来,变得明亮晶莹,她盖好篮子,“我过去不得不说服你,而且花了很长时间。在你心目中,你一直把我当成那个十二岁的、因为对化学不屑一顾而被你斥责的冒失少女。相反,我倒是一直爱着你。回车上吧,还有一场战争在打着呢,你知道的。”

矮树丛的暗影中,他们拥抱在一起。她先亲吻了他,还是她以往那种犹豫不决的样子,就像个少女一般,随后变得激情酣畅,紧紧依偎在他身上。“我多想让你抱在怀里。在你走之前我还能再见到你吗?”她声音哽咽着说。

“不管怎样,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的。某天,不管怎样吧,如果我不得不去以色列见你的话,我打算同娜哈玛说个明白。我需要你的来信,兹夫。” xIWitMf1SVyBgxWGsQQ+yspft42ygSIC04oaAhabuBMYF9bhgBCBbiNWEDOOmG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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