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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奇遇

马荣、乔泰二人领命而去,出了衙门,却一时没有想到先上哪里,马荣便提议先去填填肚子。

这二人都是个顶个的大个儿,平日本就吃得多。昨日刚到,各种收拾整理,今日又忙着点卯,各种不熟悉,以至于早上没吃多少,刚出衙门,便觉腹中饥饿,咕咕直响。

乔泰虽然要老成持重一些,但想着今天领的命就是去寻访市井,探察蓬莱的整体情况,这吃饭的地方本就龙蛇混杂,倒是个探察的好去处。于是同意了马荣的提议,一起寻摸吃食去了。

他们绕着县衙,走到西南角,便看到了一家不大的饭馆,招牌上写着“九华庄”三字。

马荣笑道:“嘿,这店铺不大,名字倒取得大。走,我们去看看。”

进了店里,两人都是吃了一惊。小小的店铺中,竟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两人左顾右盼,只见伙计正忙碌地在店中穿梭,竟无人有空理会他们。二人只得自己找位,好不容易才在后面的柜台边上找到了张空桌。隔着柜台,可以看到一个独臂男子在台内翻搅着一大锅面条。

坐下后二人才仔细打量店中。这里的顾客多是小商小贩,吃起面来狼吞虎咽。他们之间很少交谈,偶尔停下来说几句,也是相互之间传递酒壶时的应酬。伙计们也忙着端托盘,没有停歇的时候。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路过的伙计,乔泰赶忙抓住他叫道:“给我们来四碗面,两大壶酒!”

那伙计不耐烦地喝道:“等会儿,没看正忙着吗?!”

被一个伙计怼了,乔泰气得大骂。他原不是粗人,这骂人也是军营里学的。因他出身的关系,他没当过痞子兵,直接就当了军官,但他入军营前没怎么骂过人,好些词儿都是自己想出来的,骂起人来没多少脏字,却处处讥讽,指桑骂槐,格外不同。

他正兀自骂得痛快,突然发现一个人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问他:“长官,什么风把你吹这儿来了?”

乔泰一看,来人正是刚才在台内掌勺的独臂人。他纳闷问:“你是谁?”

那独臂人呵呵一笑:“在下当年也在军营里混过,就只听过一个人这么骂过,好奇出来一看,还真是长官您。”

“军营的事,不提也罢!”乔泰烦躁地挥挥手,“去北征时老子遇上点麻烦,早就丢了官职,现在叫乔泰了。好歹你给我们弄点吃的!这肚子饿得不行,还要受你家伙计挤对!”

“别介意,长官,我这就给您弄去!”独臂人不改尊敬的语气,就着遇旧的兴奋劲儿,转身进了厨房,很快又带着一个端着托盘的胖女人出来,那托盘中满是咸鱼菜蔬,还有两大壶酒。

乔泰一看乐了,直道:“不错,不错!”又朝独臂人招手,“来来来,你也坐下,我们聊聊。让你婆娘去忙活!”

那独臂人拉过条板凳坐下,开始给乔泰二人斟酒,一边给他们夹菜劝酒,一边讲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这独臂人本就是蓬莱人士,当年参加了远征高丽的军队,因此见到过乔泰。后来战事结束,拿了些钱被遣散回籍,就买了这个店铺,开起了饭馆。因为这里往来的生意人多,饭店生意竟是很好。

讲完了自己的故事,独臂人看着两人身上的行头,问:“你们怎么在衙门当差?”

乔泰笑笑:“流落江湖了,就图个糊口。”

独臂人左右瞥了瞥,压低声音:“这衙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现在正出着怪事。前段时间,这里的县令被人掐死了,尸体还被剁得七零八碎的,老恐怖了!”

“不对呀,我们听说那县令是被毒死的。”马荣抢着说。

“哼,那就是他们官面上的说法。”独臂人瘪瘪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哪敢直接说出来,还不是遮着掩着。别看我这里是个小饭馆,消息可灵通着呢。那县令死后就只剩一堆碎肉了!这衙门里的人,可没一个好人!”

“刚来的县令大人不同,他可是个好人。”乔泰颇不认同地说。

“刚来的大人?我可不认识。不过我跟你说,衙门里原班的人马,个个都一肚子坏水!尤其是那个姓唐的和那个姓沈的!”

“哦?姓唐的?那个主簿?他看起来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不像是个敢做坏事的人。”乔泰吃惊地看着独臂人。

“这就是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独臂人沉着脸,“那姓唐的,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怎么说呢,跟常人不同,这个地方有很多地方都不对劲。”

“不对劲?”乔泰很是纳闷,“哪些地方不对劲?”

独臂人抿了一口酒道:“这地方邪性得很,表面上看起来一片风平浪静,实则水下不平静得很!自古这里就会出些古怪的人,只有像我这样的当地人,才能对此知根知底。”

乔泰耸耸肩:“你这也说得太玄了。那唐主簿是什么人,只有等他日后现形了。”他接过独臂人递来的酒,喝了一口,“至于那姓沈的,好像失踪了。”

“那厮,永不出现才好!”独臂人呸了一口,“这人最是可恨,见谁都要敲诈一笔,比那些衙役班头还可恶。他还好色,看到姿色稍微好一点的,就不放过。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心肠最是歹毒,跟那蛇蝎差不了多少。谁也不知道他背地里做了多少坏事,姓唐的什么都帮他遮掩,两个人最是狼狈为奸!”

“哈哈,”乔泰笑了起来,“如此正好,以后他可是在我们兄弟二人手下。只要他敢有怪心思,别想逃过我们的手心。”

“哦,看来你们在衙门中职位不低啊。”独臂人颇有深意地看了看两人,“不过越是如此,你们越要小心。这个地方怪事多得很。”

这时,那胖女人又端了两碗面过来。乔泰接过面,开始扒拉,间隙中又问道:“听说那个范书办在城外有个小田庄?你可知道?”

“那田庄,是姓范的一个远亲死后留给他的。那田庄不是很大,位置又偏僻,不是什么好田。更糟糕的是,那田还靠近一座废弃的寺庙。”独臂人突然一顿,探过身子问,“你刚才说那姓范的失踪了?”未待回答,他又思忖着说,“如果他是在田庄附近失踪的,定是被他们给困住了。”

马荣被这独臂人神神叨叨的叙述弄得有些烦:“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呀!你这人说话怎么老是说一半藏一半的?!那个‘他们’是谁啊?”

“这位小哥,我说一半藏一半,那是因为有些话不能随便说。”独臂人对马荣的态度有些不满,但还是接着说,“刚才不跟你们说了么,这地方怪事多。而这田庄旁的寺庙,也是发生怪事的地儿。”

“什么怪事?你倒是说来听听呀。”马荣被勾起兴趣,追问起来。

“那寺庙就在范家农庄的西面,在小路和官道的交接处。说靠近官道吧,去的人却很少,虽然是有些年头的古庙,但香火不怎么好,也就没有住多少僧人。最后住在那里的,是四个和尚。就这四个和尚,也还是城东的白云寺派驻过去的。”独臂人又压了压嗓音,神神秘秘地说,“就在九年前的一天早上,那四个和尚被发现全都死了!他们的喉咙都被切开了!衙门派人去勘查,也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来,这案子就被搁置了起来,这庙也就没人敢去了,白云寺也再没有派和尚过去。而更奇的事接着就发生了,这个没有人住的寺庙里,不时会有灯光闪烁。附近的村民都在传,那是四个和尚的鬼魂在里面游荡,没人敢接近那个地方!”

“真的假的?”马荣吸溜着面条,不太相信。

“前面说的那些,都是传的。可跟你们说,就在前几天,我一远房的表哥打那边路过,就见到一个和尚在月光下晃荡,他的头还夹在胳膊底下!我那表哥被吓得屁滚尿流,回来不好了几天!”

乔泰放下筷子:“算了,别讲了,这大白天的,听着也瘆得慌。”说着就往袖里摸去。

独臂人赶忙用仅剩的手抓住乔泰,说:“长官,使不得!”

乔泰大大咧咧地说:“有什么使不得的?吃饭给钱,天经地义。何况你这里是小本买卖。”

独臂人依旧抓住乔泰说:“长官,别说一顿饭了,这整个饭馆都可以给你。当年要不是有你,我的命就给高丽人取了!这救命之恩……”

乔泰摆摆手:“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今天这顿就算你请了,情谊也尽到了。下次我们再来,你再不收我现银,我可要翻脸!”说罢,也不顾独臂人的一力反对,拍拍他的肩膀,带着马荣离店而去。

走出饭馆,乔泰、马荣发现街道上竟然已被浓重的雾气笼罩。

“这蓬莱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动不动就起雾!这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马荣一边抱怨,一边四处打望。

乔泰想起昨日进城时,就是在雾气中看到的蓬莱,便也奇道:“这确实是个古怪的地方。”

虽是白天,沿街的商铺门前却都亮起了灯笼。乔泰、马荣发现,此处的人已是非常习惯在这浓重的雾中穿行,街上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二人也不磨叽,随着人群一起在街上闲逛,看到有新奇的物件就上前看看,问问价钱。

这不知不觉就到了关帝庙,乔泰脸色郑重,进去买了几炷香,拜了拜供上。马荣也赶忙跟上一起拜。他知道这是大哥在缅怀自己逝去的战友。

从关帝庙出来,马荣一边走一边问:“大哥,你说这朝廷干吗总是跟胡人打仗?就不能让他们好好在草原上待着吗?”

乔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胡人都是些没有教化的野蛮人,大唐是礼仪之邦,理应教化万邦。”他语气中尽是骄傲,“这些政事,岂是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能明白的!”

马荣挠挠头,笑道:“我虽然不学无术,可知道胡人也有讲道理的时候。”他突然嘿嘿地坏笑起来,“比如,他们就不会强求本族的女子要以处子之身嫁人。他们在这方面可是开明得很。更何况,那边的女子从小就骑在马上,嘿嘿,估计能是完璧之身的不多啊。”

乔泰呸了马荣一口:“就你懂得多!除了这些花花故事,你还知道些啥!”

说着,两人突然站定,发现自己正在一片宅院的包围之中。平整的石板铺出弯曲的道路,隐隐的高墙隔绝了所有声响。一片寂静中,他们已经不辨方向了。

“我们迷路了?”马荣疑惑地问,他四周望望,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是不是一座桥啊?”

“如果是一座桥就好了,”乔泰点点头,“还记得我们一起看的蓬莱地图不?城中有一条运河。我们出衙门是往西走的,只要我们找到运河,沿河朝东走,应该就能回到街市。”

说罢,两人前行,果然看到了一座桥。马荣甚是高兴,率先上去,站在桥头四处打望。突然,他指着对岸说:“大哥,你看那边那人群奇怪不奇怪?”

乔泰循着马荣指的方向望去,虽然雾气浓重,仍能看到一行人正抬着顶轿子在河边走。那轿子是没顶的敞轿,轿中的人是个光头,一身白衣,正盘腿交臂坐在轿中。

“那人,莫不是个和尚?”乔泰奇道,“和尚是可以坐轿的吗?”

“我上哪儿知道去?”马荣嘀咕了两声,又拉了拉乔泰,“他们停下来了,不会听到我们说话了吧?”

乔泰一看,那一行人果然停住,将轿子放下。此时河中起风,吹淡了雾气,二人惊讶地发现站在后面的两个大汉突然举起大棒,朝轿中那人抡去。河风突停,浓雾急聚,二人只听得扑通一声水响,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出人命了!”乔泰叫道,拔腿就往对岸跑。

马荣也跟着跑,可这桥面潮湿滑溜,他竟打了几个趔趄。

两人跌跌撞撞地过了桥,凭着刚才的印象摸索到出事地点时,已不见了人影。两人在岸边查找了一番,发现确实有几个深重的脚印,应该是轿夫们抬着轿子时留下的。一处河边,有几道长长的印记,二人推测这便是那出事之人被推下水的地方。

马荣看着前方的污泥,有些嫌恶,却还是脱下衣物、鞋袜交给乔泰,自己顺着污泥蹚到河中,一边蹚一边摸索。找了半日,直走到齐腰深的地方,也没找到落水之人。

“不行!这里什么都没有!”马荣在淤泥中叫道,“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乔泰皱了皱眉,道:“这人会不会自己跑了?”

“不会吧,”马荣踩了踩脚下的淤泥,“那人被打了一棒,应该是被打晕了推到水里,应该就沉在这淤泥里。”

“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是怎么回事呢?”乔泰正纳闷着,天上竟飘起雨来。

乔泰赶忙喊:“你上来吧,估计靠你一个人查不出什么结果。”

马荣悻悻地上了岸,跟着乔泰跑到附近的一处宅院后廊。他也不急着避雨,而是在雨中用雨水一阵冲刷,待身上的污泥差不多被冲刷干净了,才上到后廊,拿过乔泰递上来的项巾擦干身体,穿上衣物。

“妈的,眼睁睁看着发生命案,却找不到尸体,太不中用了!”马荣有些沮丧。

“算了,”乔泰拍拍马荣安慰,“我们还是没有经验,等回去后跟老爷汇报一下,看老爷能有什么主意没。”

说着说着,雨竟停了,雾也散了。乔泰拉了马荣,准备去找个地方喝点酒,给他驱驱寒。七弯八拐,发现一处高墙上挂了盏灯笼,近看,正是间饭店的侧门。两人大喜,赶忙转到正门进去。

这是一家大饭店,楼下前厅装修得富丽堂皇,一应物件也精美非常。乔泰、马荣没有在意,刚被雨浇,两人正冷得发慌,抬腿便往里走。店里的伙计穿着精神地过来,看到是两个湿淋淋的汉子,不由一愣,眼神疑惑地上下打量起来。乔泰、马荣拿眼神怼过去,吓得那伙计一缩脖,也不敢招呼,任由两人进去。

进到厅堂,两人不由一呆,这里面竟是极为宽敞,四下人声鼎沸,人人皆衣着光鲜,仪态端庄,一看就是花销不菲的地方。

“我们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马荣压低声音对乔泰说。他们现在虽是跟了狄仁杰,但还没有支饷,口袋里只有那天洪亮给他们买衣服剩下的一些碎银子,吃几顿普通的饭没有问题,到这种高档消费的地方,可是消耗不起。

乔泰点点头,正待要走,却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二位,一起坐坐可好?”乔泰转头,看到门侧一桌坐的一人起身正和他们说话,“一人独酌,实在没有意思,二位可否赏脸?”

这人穿着一身昂贵的深蓝色丝袍,头戴一顶黑丝绒的软帽,衣领处不知为何有几片污渍。几绺凌乱的头发从帽檐下滑出,落在略微浮肿的脸庞上,鼻尖红红的,一对高高弓起的眉毛下是雾蒙蒙的眼睛,让人觉得他神色中总留着一丝疑惑。

乔泰点点头,要不是囊中羞涩,他也不愿意如此没面子地去。于是二人走到那桌坐下,那男人又叫了两大壶酒。

待伙计离开,马荣客气地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是做何营生的?”

那男子举起杯子道:“在下白凯,是管船的管事,东家叫易本。”他干下那杯酒,笑道,“我可还是个诗人哦!”

“好,在下马荣,你有心请我们,我们就陪你喝个尽兴!”说罢,马荣端起桌上的酒壶,咕嘟咕嘟地就往嘴里倒了半壶。

“我叫乔泰,今日幸会了,请!”乔泰也端起酒壶,咕嘟咕嘟地喝起酒来。

白凯饶有兴味地看着二人,见二人停下,才叫好道:“好爽快的喝法!这店中之人都是一杯一杯地细斟慢酌,可见二位的喝法,那才叫痛快!”

马荣嘿嘿一笑,直率地说:“我俩正想敞开喝一回,就遇到你请。”

为自己斟上一杯酒后,白凯问:“你们这些在道上讨生活的人,定有不少故事。来,给讲讲呗。”

“道上?”马荣不满地回应,“你说话最好小心点儿,我们可是衙门里公干的!”

白凯眉毛一扬,旋即喊道:“伙计,再来一壶酒,要最大的!”叫完酒,又对二人说,“听说昨日新县令到了,想必二位就是新县令的亲随了。不过二位应该没有跟随县令多久,还没有那些当官人的气势。”

马荣笑道:“你这人还会看相?”

“看相不会,走南闯北地,人倒见得多。”白凯又饮了一杯,“当官的,不管职位大小,多少都有些趾高气昂。你二人身上可没有,倒是一副江湖人的爽利。”

“你这么有见识,可认识以前的县令?他可也是好诗之人。”乔泰转了话题问。

“我也才到此地不久,还来不及认识他。他也好诗?”白凯看着乔泰,突然重重地放下酒杯,兴高采烈地说,“有了,有了,这最后一句有了!”他热切地望向乔泰、马荣问,“我得了首咏月的好诗,刚刚最妙的一句也被我想出来了。我给你们念念可好?”

马荣吓得直摇头:“罢了罢了,我们还是喝酒罢。”

白凯却不死心:“念念吧,这可是好诗!况且,我有个好嗓子,每每吟诵,都能引得满堂喝彩。”

乔泰对白凯摆摆手:“算了,我们俩都是粗人,不喜欢这些劳什子的东西。来来来,喝酒。”

白凯摇摇头:“可惜可惜,你们竟然不懂诗文,或许,”他想了想,“或许,你们信佛?”

马荣愕然,转头问乔泰:“这人在找茬是吧?”

乔泰看了看白凯,道:“别在意,他喝醉了。”继而问白凯,“信佛的人,怕就是你吧。”

“你怎么知道?”白凯一脸疑惑,“我可正是虔诚向佛之人。此处的白云寺我就常去,里面的住持可是个高僧啊,那叫慧本的首座的讲经也是极为精彩。我记得……”

乔泰摇了摇酒壶,打断白凯:“还能再喝一杯不?”

白凯愣愣地看着二人,半晌才反应过来,摇头叹气:“也罢也罢,此处不是适合你等喝酒的地方,算了,我们还是去喝花酒吧。”

听得这一出,马荣立马兴高采烈:“你怎么突然又这般会说人话了?!你准备去什么好地方?”

“马儿岂有不识槽的道理?”白凯呵呵一笑,付了酒钱,便带二人出了门。 vghEtAWuMHY0VOCqSn4rAjQ+l+HyxscDTGXcDHaNNvdtpVG6DYqtiDGwnYRtdi6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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