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狄仁杰下楼时,洪亮与乔泰、马荣已经在院中等待了。此时,乔马二人都换了身干净的褐色骑装,跟狄仁杰、洪亮的衣着相仿,哪里还有盗匪的模样,更像了随从。狄仁杰知道这定是洪亮带二人去购置了新衣。
他望了望天,说:“这天,阴云密布的,怕是要下雨了。”
马荣立马接道:“老爷,我准备了斗笠,不怕。”
狄仁杰点点头,这马荣最是性急,办事却不差,他颇为满意。
就此一行四人准备妥当,骑马出城。走出几里开外,人烟逐渐稀少。正行到一处山地,对面急奔来一骑,后面还牵了两匹马,一看就是有急事需要赶路的。
看那一骑奔过,马荣赞道:“好马!那面上有白斑的那匹,我喜欢!”
“他不过是在自找麻烦!”乔泰在一旁冷冷地说。
洪亮不解,问:“那人怎么了?”
“他把钱箱子放在马上,不招窃贼招谁?!”乔泰当了一段时间的绿林,对这些尤其敏感。
“钱箱子?”洪亮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纳闷。
乔泰耐心地解释:“刚才那马上是不是有一口红皮箱子?在这个地方,红皮箱子都是收租人用来装现银的。这人太不小心了。”
“嗯,这人看起来很匆忙,人忙了就可能顾及不周全。”狄仁杰也插嘴议论。
其后路途上没什么新奇的事发生,马荣就开始聊自己的艳遇情事。马荣嘴皮颇为滑溜,各种女人的形象被他描绘得滑稽有趣。虽然狄仁杰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但也由着他给这一路上添点乐子。
中途休息时,马荣正要讲另一段艳遇,却被狄仁杰抢了话头:“我听说附近有猛虎,你们可曾听说过?”见二人摇头,狄仁杰嘟哝说,“我以为大型野兽更喜欢干爽的气候,没想到这海边还有。”
乔泰接道:“这事可不好说。我知道老虎通常是在密林高地出没,或许老虎一时下山吃到了人肉,就留恋不去了。如果真有此事,我们正好打猎一番,除了那祸患!”
狄仁杰笑了笑,又问:“还有人提到过人虎,那又是什么?”
马荣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树林,浑身哆嗦了一下,不安地说:“我从没听说过。”
乔泰却转了话题,向狄仁杰问:“老爷,你那宝剑看上去并非凡品,能借给属下看看么?”
狄仁杰取下宝剑递了过去,说:“此剑名为雨龙。”
“雨龙?这莫不就是那闻名天下的雨龙宝剑?”乔泰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三百年前,有个人称三点的铸剑名匠,他打造的最后一把宝剑便是雨龙!江湖上,只要提起雨龙宝剑,没有哪个剑客不心怀敬畏的!”
狄仁杰沉声说:“三点锻造此剑,锻了八次,就失败了八次。于是他向河神许愿,只要他能锻成此剑,就将他年轻的妻子祭献给河神。这第九次锻造,真就成功了。为了还愿,他便用此剑在河边砍下了妻子的脑袋。哪知霎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一道闪电劈死了三点。河水暴涨之下,卷走了三点夫妻俩的尸体。雨龙剑便四处流转,最后到了我家,作为传家之宝代代相传,距今已有两百年。”
听得雨龙宝剑的来历,乔泰唏嘘不已。他拉起项巾遮住口鼻,以免鼻息亵渎了宝剑。他从剑鞘中抽出宝剑,顿时见到一片青绿色的寒光,薄薄的剑身光滑如镜,虽是三百余年的古剑,却不见任何裂痕。
看着如此宝剑,乔泰的眼中发出异样的光彩,喃喃说道:“若有朝一日会丧命在刀剑之下,我愿以血祭此剑!”
说罢,他收剑入鞘,捧着宝剑对狄仁杰深深一躹,将其还回。狄仁杰接过宝剑,深深地看了乔泰一眼,不由得对其身世感兴趣起来。
继续前行,又过了几日,狄仁杰一行四人才在浓雾中看到了若隐若现的蓬莱县城。
这蓬莱县城濒临海湾,既是海湾便有港口。蓬莱的港口在离县城九里外的入海口,作为附近唯一的良港,那里便成了与外通商的中心。尤其是高丽、日本的商船,多在此进出,其他外国的商船也时有进港。
于是朝廷在此处修建了要塞炮台,由海军管辖,一方面守卫海疆,一方面管理通商事宜,征收关税、查缴违禁等等。几年前,朝廷与高丽交战,这个要塞就拦截了高丽的战船,使其不能进到内陆流域。虽然炮台与县城相距不远,但军方收敛,民众和善,故而军民相处尚算融洽。
看着低矮的城墙,乔泰说:“据说城东的溪流对面住了很多高丽人,以水手、船工、僧人居多,好像还有座古寺有些名声。”
马荣听了笑道:“那敢情好,有时间可以去找高丽女人碰碰运气,完事了再到寺里花点银子就可以赎罪。这可是一连串的买卖。”
四人笑着进了西门,也不着急去县衙,而是慢慢地沿途细细打量。
这蓬莱不比京城繁华,但也商铺林立。街道之上行人不多,却有不少水手、船匠、和尚,间或有香客三三两两地前行,看装扮,多是贩夫走卒之辈。更有红发碧眼、体态肥大的西洋人,袒胸露肩、皮肤黝黑的南洋人,面目与大唐人无异却身着异装的东洋人,悠然自得地行走在街上。虽然京城也能见到胡人,但很难见到各色胡人聚集一处。
狄仁杰抚须点头,洪亮则派乔泰、马荣打听了衙门的位置。一行人绕过孔庙,经过市舶司、金银市,来到县衙前。
这衙门的八字大门上钉着亮晃晃的铜钉,门前鲜红的栅栏映着雪白的重檐照壁,栅栏内左边是一面铜锣,右边是一张大鼓,两个打着盹儿的衙役则站在门外镇守。
洪亮摸出盖着大红印玺的吏部牒文,走上前去叫醒二人。二人颇不耐烦地瞄向洪亮,看到他手中的牒文,顿时脸色大变。
“快去叫你们管事的出来拜迎新任县令!”洪亮冷哼罢,朗声说道。
那两个衙役吓得慌忙跪下向狄仁杰磕了几个头,也不敢去接牒文,转头进衙通报去了。
很快,就从衙门中跌跌撞撞地冲出一个年老的官吏,抢到狄仁杰面前纳头就拜:“下官唐祯祥,县衙主簿,拜见新老爷!”拜完又唠叨着说,“下官在前任王县令不幸遇害后,暂理衙中一应日常事务,专等新任县令莅任。”
洪亮将吏部牒文递上,唐祯祥细细看过后,躬身再拜说:“狄老爷驾到,下官未能到城外拜迎,实乃下属失职。属下没有接到州府的邸报,还万望老爷恕罪。”
狄仁杰笑着扶住唐主簿,道:“唐主簿历来恪尽职守,我故意没有提前通知,不是你的错。”
唐主簿一边应着,一边引狄仁杰一行进到衙内休息。一路走到前厅,唐主簿唯唯诺诺地说:“狄老爷,自从查案的汪堂官离开后,前厅就没用过了,东西摆放得有些凌乱。”
看唐主簿惶惶不安的样子,狄仁杰心下好奇,却没有在这当口询问,反而勉励道:“不妨。这来的一路,看各处窗明几净,应都是你的功劳。”
听得这表扬的话语,唐主簿赶紧鞠躬回应:“老爷,属下已经在这里当了四十年的差,一直谨慎。最开始从跑腿的小童做起,多年来都很顺利,不想这一月来却是风云突变……”说着,推开了前厅的大门。
这前厅正中,是一张雕花的精美桌子。唐主簿请狄仁杰坐下,自己从柜中找出一方县衙大印,恭恭敬敬地递上。狄仁杰郑重地接过,仔细地将其跟簿册上的印记对照了,才签收。自此,才算正式主管了蓬莱。
放好大印,狄仁杰对唐主簿说:“明天你就通知衙门一众来见本官。本地的名流士绅,就不要通知了,我日后再以礼相会。你再把城中四个坊区的里长叫来,我要问问他们这里的风土世情。”
“好的,老爷。”唐主簿应道,“不过本县有五个里长。第五个坊区是高丽坊,在河东湾那里。”
“哦?那里长可是我大唐人氏?”
“不是,那第五坊区的里长是个高丽人,德行很高,颇受番商们的敬重。”他顿了顿,有些怯懦地说,“老爷,这高丽坊有些特殊。有些事,老爷莫怪。”
“怎么个特殊法?”
“建立高丽坊的时候,刺史大人曾经答应过他们事务自理,里长便是那里的负责人。我们平时不能进出高丽坊,只有他们向我们请求协助时,我们才能进去。”
“果然很特殊。”狄仁杰捋着胡须沉思。
唐主簿又道:“狄老爷,你放心,我定会把明天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老爷赶了那么远的路,舟车劳顿,一会儿吃了晚膳,就……早些歇息吧。”
狄仁杰点点头,唐主簿却又犹豫着开口:“不过,嗯,老爷,那个,宅邸方面恐怕还有些不方便。去年夏天王县令倒是刚刚装饰了内宅,又刷了新漆。只是王县令突然遇害,又没有结案,他的东西就还没来得及搬出来。我前些时候倒是给他在京城的弟弟去了两封信,催他来收拾,可至今没有任何回复。”他顿了顿,叹息着说,“这王县令早年丧偶,没有子嗣,他这身死,连处理后事的人都没有,唉……”
狄仁杰疑惑地问:“那刑部的汪堂官来办案的时候,住在哪里?”
唐主簿回道:“汪老爷来的当夜是住在内宅的,但第二天就到内衙二堂那里安了张床,草草地睡了一夜,等到第三天就匆匆回京了。”
狄仁杰想起刚才经过二堂时,看到新近粉刷过的雪白墙壁下,就摆了一张长榻,上面铺的是华丽的墨绿色织锦。想必那就是汪堂官睡过的床榻了。
狄仁杰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唐主簿谨慎地四下望望,小声回道:“老爷,那内宅闹鬼。”
狄仁杰一惊:“这话怎么说?”
那唐主簿颇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壮着胆子说:“属下也不瞒老爷,就是那王县令的鬼魂在作祟。我也看到过一回,就是他生前的模样,只是不说话。那汪堂官住府宅那夜,就是撞着了王县令的鬼魂,吓得半死,就再也不敢去住了。这人死了,也不避着活人,想是要来给汪堂官告状的。”唐主簿叹息一声,“老爷,你还是就在二堂先住着吧,等王县令的兄弟来把东西拿了,想必也就没事了。到时候再搬过去也不迟。”
听罢,狄仁杰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捋着胡须想事。这时乔泰、马荣进来禀告,说晚膳已备齐,狄仁杰便起身跟随去了外厅入席。
席间狄仁杰吃得很少,倒是便宜了乔泰、马荣两兄弟。这两人一顿胡吃海塞,大快朵颐。陪完席,唐主簿便告辞去安排明日事宜,洪亮则服侍狄仁杰在二堂休息,乔泰、马荣则去了衙舍歇息。
第二日一早,狄仁杰坐衙升堂。待三通鼓毕,唐主簿率衙门全体四十多人齐刷刷地跪到堂下。一片肃穆中,唐主簿一一唱出衙门吏员的姓名、籍贯、年龄,吏员们则一一禀告各自的职责和俸禄。狄仁杰频频点头。
看那一众衙役都身穿整洁的蓝色布袍,皮褂头盔锃亮,倒也体面。但那衙役班头长相凶恶,狄仁杰心中虽不喜,但想着不少衙役原本就是地痞无赖,现在受自己统辖,以后多多监管自然会规范言行,也就没再多言语。
其中一个姓沈的仵作,令狄仁杰印象深刻。他年纪虽大,却一副德高学广的模样。唐主簿也低声告知,这沈仵作不仅医术高明,还人品甚佳。
狄仁杰对吏员们逐一勉慰了一番,并明言说,既是新官上任,就要有新的风气,当即下发了新的衙司条理,要求各吏员必须一一熟记。但有违反的,定当严惩不贷;恪尽职守、获得功绩的,必有奖赏。
最后,他任命洪亮为县衙都头,协理衙门的日常公务;乔泰、马荣则为衙司缉捕,负责全县的安防事宜;唐祯祥仍然是主簿,其他人的职守也一一分配落实。继而还定下了自己将亲领县学春秋祭祀事宜,并每月要去县学讲学一次。
看着狄仁杰这番安排下来,堂下众人纷纷打起精神。看来这县令不是个等闲之辈,这新上任的诸般举措,一一都是整顿纪律的。先不管他日后执行如何,没人愿意去触这新官上任的火气。
看众吏员们个个抖擞精神,狄仁杰便散了会,让他们各自做事,只留下唐主簿去叫来五个里长。他先听了里长们禀告街坊情况,再嘱咐他们做好各种安防措施,最后特意叮嘱了河东湾高丽坊的里长,宣明了朝廷开禁通商的国策,表示只要他带领番商们遵纪守法,自可得到朝廷的保护。
待里长们告辞离去,狄仁杰回到二堂,看唐主簿跟来,便问:“我看花名册上有个叫范仲的书办,怎么刚才点卯的时候没有来?”
“范先生啊,”唐主簿立马回道,“他月初回州府度年假,看他父亲,本该昨天回来销假的。昨天我看老爷来了,就派人去他西门外的田庄问。按例,他回来都要在田庄住一两天,顺便带些新鲜的蔬果回来。但昨天他的佃户说,范先生昨天一早就到田庄了,匆匆吃了顿午饭就回了县城。可奇怪的是,到现在他也没有来报到。范先生历来都是老成持重之人,做事一板一眼,从来没有耽误过职守。我也正在为此事纳闷呢!”
“没准他是被老虎吃了。”狄仁杰忍不住插了一句。
岂料唐主簿脸色大变,惊叫出声:“不不不,老爷,不会那样的!”煞白的脸上,双眼圆睁,十分惊恐。
想不到一句玩笑话,就引得唐主簿如此变化,狄仁杰不满地说:“你怎么这么紧张?你也是这里四十多年的老人了,怎么一点风吹草动,就这般激动?”
唐主簿自知失仪,连忙告罪:“老爷见谅!老爷见谅!这不是前几日有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农夫的尸体,回来报告说,那农夫的喉咙都被咬破了。这附近定是出了吃人的猛兽,我也是担心沈先生的安危,怕他遭了什么不测。”
狄仁杰冷哼一声,说:“我那两个亲随擅长打猎,改天就派他们去抓了那猛兽。”
唐主簿连连称是。狄仁杰见此事没有结果,便换了个话题:“本官此来蓬莱,第一个要勘破的就是王县令被害一案,你细细跟我说说王县令遇害的经过吧。”
唐主簿满怀心事地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才开口说:“这王县令是个好人,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仍然风度翩翩,是个谦谦君子。虽然有些时候有些懒散,对于细碎的事情不太有耐心,但处理起事务来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疏漏。”
“他可有仇家?”
“没有。这王县令断案公正,衙门上下无不敬爱他,蓬莱百姓也都敬畏他。”
狄仁杰点头:“你且讲讲遇害当日的情况。”
“王县令遇害,已一个多月。我还记得那天眼看要升堂了,王县令还没有出内宅,我就去请他。我去时,得知他不在卧室,便去了书斋。岂料书斋的房门从里面锁着,推不开,我就敲了敲房门,里面也没有人应,我就觉着不对了。王县令历来勤政,这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急忙让衙役撞开房门,看到王县令倒在房中,早就没有气息了。后来仵作沈陀检验后,认为王县令应该是死在半夜。”
“你看到王县令时,具体情况如何?”
“王县令就倒在茶炉前的地上,两眼直瞪着天花板,冠帽掉在一旁。他的右手伸开,有只茶杯掉在旁边的席子上。”
“茶壶放在哪里?”
唐主簿想了想说:“在左边墙壁的橱柜上,旁边就是烧水用的铜茶壶。”他顿了顿道,“老爷,那茶壶里的水几乎是满的,沈大夫拿那水喂了狗,狗马上就死了。王县令便是中了这茶水的毒死的。”
“当时你可发现他房中还有其他可疑之处?”狄仁杰接着问。
“知道茶水有毒,我当下就去看了烧水的紫铜锅,可锅中的水已经烧干了,不能确定里面是否有毒。我又让沈大夫验了茶叶,也没有问题。所以我猜可能是有人往王县令的茶壶中投了毒。”
“他烹茶用的水是谁提进去的?”狄仁杰又问。
“王县令都是自己提水烹茶。他这人最是爱茶,每天一早就要去井边提水,备好一日的用量。从升堂前的早茶,到睡前的晚茶,他一样不落。他对吃茶一事,最为细心,从茶炉生火,到斟茶入盅,事必躬亲。吃茶也是他自己的独有乐趣,常常都是他自个儿独斟独饮,乐在其中。我们这衙里的人就习惯了他的做派,谁都不敢去败他的兴,更不敢去讨他的茶。没想到,到头来,他竟就死在他最爱的这吃茶上。唉……”
“后来呢?”
“属下当即派了人赶到州府上报刺史大人,又将王县令的尸体入棺放在内宅大厅,接着封了书斋。没几日,大理寺便派了汪老爷来查案。”
“那汪堂官是怎么查这案子的?”
“汪老爷啊,他一来就被王县令的鬼魂吓得六神无主了。然后他草草地问了一下案情始末,签画了文书就急匆匆地回京复命了。倒是他临走前,把王县令的内宅和书斋仔细地搜查了一遍,把所有的信函和笔录等文书都带回去了。对了,他还让我把王县令的棺材放到了东门外的白云寺里。”
“他那文书,就是敷衍了事。”狄仁杰不满地说,“他带回去的信函也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他自己更南下而去,单留这无头案给我!”
发完牢骚,狄仁杰摆了摆手说:“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后再仔细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凡有一点想起来的,都即刻来告诉我。”
唐主簿应着退下。狄仁杰又叫来乔泰、马荣,让他们乔装去城中的各处茶馆酒肆、赌坊妓院走走,尽快将蓬莱三教九流的情况掌握清楚,以方便日后因势利导。
二人甚是高兴,这上任了正不知该从何着手,去寻访市井,倒是遂了他们的性子,就此领命而去。
屋内,独留下狄仁杰暗自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