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与洪亮回到二堂不久,马荣、乔泰也回来了。
狄仁杰招呼二人过来坐下,道:“既然让你二人做了亲随,从此我就没什么秘密不可与你二人说。现在我们就来说说今天彼此的收获,大家好了解案情的进展,对以后自己做事也能做到心里有数。”
乔泰、马荣听得这话,大为感动,知道狄仁杰不是随随便便将他们放在身边,是真的有所托付,不由得眼圈一红,抱拳一礼:“谢老爷信任!”
狄仁杰点点头,又说:“我先来说说我们这边的收获。”
他用手指了指后面的内宅:“刚刚我跟洪亮去内宅查探了一番。”接着他把书斋的情况给二人一一讲述,二人也听得认真。
然后他又说:“目前我们还没有发现凶手下毒的手法。我们看到茶炉、茶壶都放在靠窗的地方,所以洪亮猜测凶手是从窗户探了根细管进去,将毒药吹进了茶壶里。但我们又发现,那扇窗户外镶了一块厚厚的遮板。那扇窗正对着院中的一处阴暗角落,故而很久没有打开过了,窗户上已经积了相当厚重的灰尘。王县令平日应该只会开书案处的那扇窗户。”
翻了翻刚刚跟洪亮议论的笔记,狄仁杰又说:“午后,我跟洪亮还去了档房翻阅,那些紧要的公文一应俱在。”
说完,他抬眼盯着乔泰、马荣问:“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马荣率先懊恼地开口:“老爷,我们真是难以启齿,今天真的是出师不利!以后我们还真得跟老爷好好学学该怎么当差查案。”
“无妨,”狄仁杰捋捋长须,“一回生二回熟,怎样办案我也在学习中,所以我们更要相互沟通,及时掌握情况。”
马荣点点头,便将巧遇九华庄掌柜的事说给狄仁杰听。
狄仁杰边听边思忖,待马荣说完,他摇摇头说:“他人之话不可轻信,一切的言语都需要事实来印证。就拿唐主簿来说,我们还看不出他究竟有何问题。从现在的情况看,他更像一个受了惊吓的老头。又是遇鬼,又是为同僚担惊受怕。今天我看他的精神就很受打击,有随时崩溃的迹象。我回来后,就打发他回家去了。”
他抽出扇子来打开摇了摇:“至于范书办,我们连人都没有见到,那掌柜的话就姑且一听。以常理而言,大部分商贩都不喜欢官差。官家控制米价,收取酒税,都是他们极为不喜的,所以言语中有编派官差的情况,也多有发生。范书办是何许人,等他回来了,自然会有所分晓。”
见乔泰、马荣二人都点点头,狄仁杰拿扇骨拍了拍手心道:“我想起一事,今天唐主簿提到附近确有吃人的猛兽出没,前几日还害了个农夫。等王县令的案子有了进展,你二人就去附近走走,设法逮住那畜生,以解民众之忧怕。”
“好的,老爷!”马荣两眼放光,“说到打猎,我们两兄弟可是好手,到时候要好好探寻一番!”突然他想起了下午河边遇到的凶案,思忖着不知怎么开口。
狄仁杰便问:“可是还有事发生?”
马荣点点头,犹犹豫豫、断断续续地将经过说了一遍,末了有些拿不准地说:“当时雾太大了,确实没有看真切,也找不到尸体。我到现在都有些迷糊了,到底当时看到的是真的,还是我们看错了?”
“但愿是你们看错了。”狄仁杰皱着眉说,“我可不希望这里又发生命案。明天你们再到周围去走访走访,看看是否还有他人看到,也问问有没有走失之人。”
乔泰、马荣领命后,乔泰又将遇到易家管事,还一起去喝花酒的事跟狄仁杰汇报了。只是中间略去了跟玉素一起的细节。
狄仁杰听得两眼放光:“你们干得不错!短短这一日,就探到了这许多的情况!这妓馆娼寮正是藏污纳垢之所,很多外处听不到的消息也只能在此处有影子。洪亮,你把蓬莱地图拿来铺桌上,我们来看看这些妓船究竟停在何处。”
乔泰、马荣帮忙收拾桌子,洪亮则将一卷地图铺了上去。马荣仔细地辨认后,指着城西水门以东的第二座桥说:“这里,就是我们遇到凶案发生的地方。”又指了指附近的一栋大宅子,“这里是我们遇到白凯的饭店。”又顺着运河往东指,最后挪到城东的水门处,“我们便是从这里的水门出的城,妓船就停靠在城墙之外。”
“水门?你们怎么从水门出去的?水门不是都应该有铁栅栏拦着的么?”狄仁杰好奇。
“回老爷,城东水门那里有几根铁栅栏松动了,小船是可以从缺口钻进去的。”马荣想了想说,“当时白凯让船夫抄近道,所以船夫走了此处。为了不惊动守城的官兵,船夫是熄了灯过的水门。”
“嗯,这是个大疏漏。一旦城中有大事发生,犯罪之人就可能从这里逃出城去。洪亮,明天一早,就派人去修那铁栅栏。”
“好的,老爷。”
狄仁杰喝了口茶问:“我很好奇,为何蓬莱的妓院都开在船上。”
“这个我倒有所听闻。”不待乔泰二人说话,洪亮抢着开口,“今天唐主簿跟我说了这事,他说以前有个县令不喜欢妓馆开在城里,便将老鸨们赶出了城外。老鸨们倒也有些方法,干脆就弄了几艘大船,停在城外的河里。没想到,这竟方便了那些跑船的水手,不需要进城就可以买酒寻欢了。这地方靠海,多的就是水手。如此下来,生意比开在城里还好。所以那县令离任后,老鸨们也没有挪地方。”
“嗯,这就是一地一风俗的道理。”狄仁杰点点头,“那个叫白凯的,听来也挺有意思,我倒想会会他。”
“白凯这个人确实非常精明。”乔泰附和着说,“他见我们时就有些醉意了,但他能凭感觉确定我们曾经当过匪徒,是非常人所能办到的。至于他是不是诗人,我就不清楚了。对了,他的警觉性非常高,在花船时,是他第一个听到有姑娘被打骂。”
“哦,这姑娘被打骂是怎么回事?”
乔泰有些愤慨,又有些不好意思,突然他一拍大腿道:“老爷,我想起来了!那个包裹,对,我真是太笨了,怎么把这茬忘了?!那个被打的姑娘交给我一个包裹,说这是王县令生前交给她保管的。”
“什么?!”狄仁杰激动得坐直了身子,“一个包裹?这是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乔泰赶忙将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说了一遍。
原来玉素在一次应召陪席助兴中,被王县令看中了,便时不时地被他召到县衙内宅中过夜。大约一个月前,她早起准备离开时,被王县令叫住,说让她帮忙藏一个物件,便将一个包裹塞到了她怀里。王县令的意思是,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就是最妥当的地方。他叮嘱玉素一定要将东西藏好,不能让别人看见。等日后他需要时,他会派人来取。玉素问包裹里藏着什么东西,王县令却笑着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玉素要走,他却又拉着玉素严肃地说,如果他没有来拿这包裹就丧了命,这包裹一定要交到下一任县令的手里。
没想到王县令将包裹交给玉素后不久,就遇害了。刚开始玉素很害怕,她直觉王县令给她的包裹关系到王县令被害的原因,她害怕有人找上门来。可过了很久,也没有官府的人来找她,也没有别的什么人有意接近她,这倒又让她犯愁了。王县令交代,如果他死了,要将包裹交给下任县令,但她一个被卖到花船的妓女,根本没有自由出入的权利,她又如何能将包裹交出去?故而当她听说新任县令已到任的消息,便忧心忡忡。
直到后来乔泰为她打了老鸨、龟公,她才知乔泰是官府的人。故而引着乔泰进了她的屋,将包裹交给了乔泰。
乔泰说罢,从袖子中取出那个包裹,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欣喜地接过,看着上面的县衙大印说:“这可是非常重要的线索!让我们来看看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他拆去外面裹着的灰纸,露出一个扁平的黑漆盒子来。这盒子镶了一圈螺钿,盒盖上是用金漆印模而成的几根带着竹叶的竹枝。
“这可是件古物!”狄仁杰赞道。他想起王县令书斋里的各种茶具,无一不是古香古色的。
然而,当他打开盒盖后,却失望地发现,盒子里什么都没有。他吃了一惊,拿起盒子颠倒了两下,没有看出什么门道,又翻出刚才拆开的灰纸,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狄仁杰有些颓然地靠坐向椅背,出了一会儿神,直起身问乔泰:“你拿包裹的时候可有检查印章是否完好?”
乔泰有些茫然地看着狄仁杰,不自信地回道:“老爷,我,我好像没有怎么注意。”他回忆了一下当时接包裹的场景,玉素就一边耳语一边把包裹塞他的怀里,他也没时间检查。后来他将包裹藏进袖里带出,直到现在,他才把包裹拿出来。这就是说,这个印记之前是否完好,包裹没有被拆开过,他根本就不知道。
乔泰满脸歉意地看着狄仁杰:“老爷,我……”
狄仁杰摆了摆手:“这不是你的错。我刚才也在急切之下没有先行检查。我们都还需要在查案一事上多多学习,要更加谨慎、细致。”话是这样说,狄仁杰却是一脸的懊悔,又倒进了椅背。
乔泰默默地在一旁陪着。虽然狄仁杰没有怪罪他,他却深感内疚。这么好的一个线索,可能就这么被破坏了。
洪亮却在此时说话了:“老爷,这盒子像是用来装文书的。”
狄仁杰看了看盒子,点点头:“像。”随即叹息一声,“也罢,虽然没了里面的东西,但我们总算知道了王县令是个有秘密之人。他的被杀,许就跟他的秘密有关。他事先将这关于秘密的文书放盒子里藏了起来,可惜他藏得还不算谨慎。让烟花女子帮他藏东西,唉,这连自由都没有的人,能帮他把秘密藏到哪里!”
他又问乔泰:“那姑娘把包裹藏哪里了?”
乔泰回想了一下,回道:“她那房间很小,没什么藏东西的地方,她就把包裹搁在床和窗户的空当处。”
狄仁杰用手指轻敲了敲桌子,问:“那她可将这事告诉过他人?”
乔泰摇摇头:“她发誓说她没有将这事告诉给其他人,更没有将这个包裹给任何人看过。但她也说,如果她不在,别的姑娘也会用她的舱房,而且客人和仆人也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听到此处,狄仁杰一阵扶额:“我就说这不是一个烟花女子能办到的。就算那姑娘所言不虚,她是清白的,实则任何人都可以接触到包裹。这条路也走不通啊!”
想了一会儿没有结果,狄仁杰打开抽屉,拿出他找到的簿册递给马荣:“你们看看,这就是那本簿册。你们能看出点什么不?”
马荣接过簿册翻开,乔泰也探过头来看,却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马荣将簿册还给狄仁杰,无奈地说道:“老爷,你还是让我们两个去抓歹徒的好,这些动脑筋的事,我们这两个脑袋估计是想不出什么的。”
马荣这话引得狄仁杰一阵苦笑:“也罢,也罢。今天倒还真有件跑路差事要交给你们办,你俩可愿意?”
“老爷尽管交代,只要不是动脑的事,再苦我们兄弟二人都不怕!”
狄仁杰招呼二人再到地图前,指着城东的一处寺庙说:“这个寺庙叫作白云寺,是这里一座有名的寺庙,就在运河对面、高丽坊南面。唐主簿说王县令的尸体被寄放到了白云寺的后殿,今晚我想偷偷地去探探。”
“老爷,你可知道后殿在哪里?”马荣问道。
“我记得唐主簿曾说这庙后就是长满密林的山坡,后殿就是靠后山山墙的那间。我想应该很容易找到。”
马荣点点头:“这翻墙我们没问题。可是要怎么才能偷偷地去?虽然此时路上没什么人了,但城门的守卫还在,出城可是个问题。”
乔泰拍了马荣一掌:“你忘了,我们今天可是出过城又进过城的,不是都没惊动城门的守卫吗?!”马荣也一拍脑袋,算是想起来了。
乔泰接着对狄仁杰说:“老爷,我们就去白凯叫船那里雇船。也不要艄公,马荣就划得一手好船。我们依旧沿运河东行,走城东水门的破洞出去。至于到了城外,就见机行事了。”
“不错,这个主意好!”狄仁杰赞道,随即招呼了洪亮,一起换了衣服出门。
乘着月色,四人从衙门的角门出去,沿着空无一人的大街向南行去,很快就找到了白天喝酒的饭店。拐到饭店背后,便是河边,他们不一会儿就寻到了一艘船。
付了佣金,马荣摇着船穿行运河。作为船老大的儿子,马荣驾船果是一把好手,船划得又快又平稳。不久,他们便穿过城东水门下的破洞,到了城外。马荣拐过诸多大船,又向下游划了一段,将船停到了一处灌木丛生的地方。
待众人上岸,将船藏进了灌木丛中,马荣对狄仁杰说:“老爷,恐怕洪都头要留在这里看船,否则我们可能没法回去。”
狄仁杰点头同意,跟洪亮交代了两句,便随着乔泰二人钻进了树丛。靠近路边时,马荣率先拨开枝叶,看到路对面是一片丛林茂密的山坡,白云寺就在遥遥的左手边。
马荣转身悄悄地跟后面二人说:“我们只要过了马路走山坡,就能达到白云寺。只是这山坡有些难行,不过我在前面开路,你二人跟着就行。”
见二人点头,马荣猫着身体,快速地冲过马路到了对面。狄仁杰也学着跑过去,乔泰则在后跟随。对面的密林果然难行,但马荣还是在其中发现了人畜踩过的羊肠小道。一路上,乔泰扒拉着垂下来的树枝,为狄仁杰开路。密林中漆黑无比,狄仁杰走得不辨东西,乔泰、马荣二人依旧行动自若。
突然,乔泰来到狄仁杰身旁,小声说:“有人跟着我们!”
马荣点头,示意他也听到了。三人顿时静了下来,靠在一起不动。寂静无声中,狄仁杰也听到了从左下方传来的些许细微声响,还伴随着低沉的咕噜声。
马荣即刻拉了拉狄仁杰的衣袖,趴在了地上。狄仁杰跟乔泰赶紧有样学样,在地上慢慢匍匐前行。三人爬到一条山梁上,咕噜声更大了。马荣小心地拨开树枝后,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
狄仁杰爬过去一看,见山梁之下是一道浅浅的溪谷,一道黑影正在茂盛的草丛中跳跃跑动。
“老虎!那一定是只老虎!”马荣低声激动着,“妈的,没想到会遇到老虎!该把弓箭带出来的!别担心,老爷,我们三个人,老虎不会过来的。”
“闭嘴!”乔泰突然低喝道,他有些紧张地看向黑影,发现它正在飞快地跳跃,蹿上了一块巨石,跑进了林子。
“不好!那不是普通的老虎!”乔泰拉起狄仁杰,“那是人虎!我刚刚看到它的爪子像人手!我们快走,被它发现就糟了!”
三人刚刚起身,就听得一声长嚎尖厉地划过寂静的夜空,顿时让狄仁杰起了一身冷汗。
乔泰吓得跳起来架起狄仁杰的胳膊:“快,它发现我们了!”
马荣也赶忙过来架起狄仁杰的另一只胳膊,说:“白云寺就在下面,我们快!”
没待狄仁杰反应过来,二人已经架着他飞快地跑了出去。狄仁杰只能机械地跟上二人的脚步,中途不知多少次被树根藤蔓绊倒,又被二人架起来。而他们身后,那长嚎之声不时响起,仿佛有一只巨兽紧紧跟随着,随时都可能向他们的后背扑来。
三人也不顾衣服怎样被树枝撕扯,一路跌跌撞撞地冲着。突然,狄仁杰两手一轻,看到乔泰二人已经扔下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他也不敢怠慢,爬起来赶忙前行,竟很快冲出了树林,见到一道高约丈余的砖墙。
乔泰此时已经蹲在了墙下,马荣以他的背为踏板,一下就跃上了墙头。他蹲在墙头向狄仁杰挥手,狄仁杰也学着踏上乔泰的背,在马荣的拉扯和乔泰的用劲下,也上了墙头。马荣赶忙让狄仁杰跳进去,他便趴着墙头向下滑。等他站稳后,乔泰跟马荣也都跳了进来。
一阵长嚎从墙外传来,三人紧贴着墙,吓得不敢动弹。长啸结束后,又是一阵呜呜的低吼声,和沙沙的脚步声。半晌,声音消减,墙外恢复了平静。又过了好一会儿,三人才慢慢松懈下来,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此时他们才有精力来打量,见面前是一个小小的花园,对面则是一座建造在宽阔石基上的宏伟建筑。
“老爷,这应该就是后殿了。”马荣还心有余悸,说出的话都发干。
狄仁杰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道:“应该是了,我们走吧,去看看这里有什么。”
乔泰扶了扶狄仁杰,三人走向后殿。此时明月当空,不见四下有人,三人就快速地上了平台。推开沉重的殿门,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腐臭的味道。
“这什么味儿啊?!”马荣恶心地掩住了口鼻。
“正该有这味儿。”狄仁杰拉起项巾遮住口鼻,走了进去。
月光透过窗户映入殿中,只剩下些微弱的光线。三人努力适应了片刻,渐渐能从黑暗中辨认出殿中的物什。殿中所放的,竟只有一排黑黝黝的大箱子。
马荣一惊,脱口而出:“棺材?!这里都是棺材?!”
“是的,唐主簿把王县令的棺材存放在此处,我便是来看看我的上一任究竟是何情况。”狄仁杰摸出了一支蜡烛,让马荣点亮后,一个棺材一个棺材地查找。棺材盖上都贴着纸条,上面便写着死者的名字。狄仁杰俯身一一看过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王县令的棺材。
“就是这口了。”他推了推,“不行,钉着棺材钉的。你们来把它撬开。”
乔泰跟马荣立马上前,取出匕首来用力撬。耗时颇久,才将棺材盖撬开。就在他们抬起棺材盖的瞬间,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鼻而来。两人赶忙将盖子放到一旁,快快退后几步,咒骂起来。
狄仁杰却是不惧,拿着蜡烛过去探验。乔泰、马荣见此,有些不好意思,心下也是好奇,便探身过去,跟着一起看。
棺材之中的男子尚未腐败,面目还很清晰。挺立的鼻子两边,细长的双眉高高立起,显得十分高傲。左脸上那块铜钱般大小的胎记很是醒目,竟跟狄仁杰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棺材中的人两眼紧闭,凹陷的面颊上有青紫的尸斑。
狄仁杰看得心下茫然。先前在县衙遇到的那人,难道真是王县令的鬼魂?这又怎么可能?
想不出个头绪,狄仁杰便让乔马二人盖上棺盖。
吹熄了蜡烛,狄仁杰问道:“我们如何回去?”
马荣道:“别走原路,太吓人了!”
乔泰想了想说:“我们走后墙,沿着墙根走到前山门,再翻墙出去。”
“被人看到怎么办?”马荣有些担心。
乔泰沉声说:“那也比走后山好。最多费些口舌,比丢了命好。”
狄仁杰也点点头:“这般也好,我们试试。”
于是三人依计行事,从前山门翻墙出去后,迅速穿过马路,隐入树林之中。一切非常顺利,没有再遇到任何麻烦。等他们回到停船的地方,看到洪亮已在船里睡着了。摇醒了洪亮,三人一起推舟入水。
正待上船时,河上飘来一声长吟。四人一惊,尤其是入寺的三人,皆是背上生汗。待仔细一听,才发现是有人在吟诗。
马荣笑道:“听声音应该是白凯。”他们向河中望去,见一人的影子在船上随着吟诵的频率摇动着手臂,甚是投入,“这声音,比林子里的声音好多了。先前还觉极难入耳的声音,怎么现在听着还有些亲切了呢?”
乔泰冷冷地说:“那是因为你听了更可怕的。还是等他走前头吧,我们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