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静立于棺材周围,死死地盯着那具骇人的尸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的前额被人用力劈开了,干涸的血迹遍布头颅,场面极为血腥,令观者作呕。
“素娥哪儿去了?”先发问的是刘飞波,他突然发起疯来,惊声嘶吼道,“我要见素娥,我要见我女儿!”
王掌柜见他受了重创,伸手搂了搂他的肩,将他带到了一边。刘飞波一路号啕,狂泣不止。
狄仁杰猛地一转身,折返桌后,遂屈指叩之,其声震震。只听他恼怒地呵斥众人道:“现在各回各位!马荣,即刻搜查本寺!土工,让你的助手把尸体从棺材里移出来!”
两名助手奉命上前,自薄棺中抬出那具业已僵直的尸身,并将之平放在事先备好的苇席上。仵作跪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脱去死者身上的血衣。此人身穿粗棉短袄及长裤,其上歪歪扭扭地打着许多补丁。仵作将其衣物悉数折叠整齐,堆在一块,遂向狄仁杰投去请示的目光。
狄仁杰乃提朱笔挥毫,在尸格顶部正式题上“男尸,身份不明”几字,随后将尸格交予书吏。
仵作在铜盆中以开水浸湿毛巾,擦拭净了尸身头部的血污,露出了底下的伤口。只见死者头部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十分可怕。仵作随后清洗了尸体全身,由头到脚逐寸看过,最终方才站起身来,回禀道:“这具男尸肌肉发达,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左右。双手粗糙,指甲断裂,右手拇指上长有明显的老茧。此人是个光头,蓄的须又细又短,唇上的胡子呈灰白之色。死因是额头的致命伤,其伤口宽七分,深一寸五分,极有可能是凶手双手持剑或是巨斧造成的。”
彼时,书吏已按上述细节填妥了尸格。仵作在纸上按下指印,随即将其呈至狄仁杰桌面。后者接过尸格,下令道:“你去翻查一下死者的衣物,看能否找出什么线索,可证明此人身份。”
仵作依言照办,在那短袄的袖子中发现了一把木尺,外加一小张脏兮兮的纸片。他毕恭毕敬走上前,将物证摆到了桌上。
狄仁杰大致看过那木尺,遂又展平了那一小张纸片。只见他双眼圆睁,讶然地扬起了眉毛。他边将那纸片收入袖中,边说道:“在场的人都给我排成一队,一个接一个走过尸体,看能否认出他的身份。先从刘飞波和王掌柜开始吧。”
刘飞波走向尸体,朝那张因破相而扭曲的脸略扫了一眼,便摇着头匆匆走开了。他似乎惊魂未定,见了这般情形,更是面如死灰。紧接着走过的是王掌柜,他本想像刘飞波一样草草走个过场,等行至尸体跟前,却突然爆发出了一声惊叫。他强忍住恶心,俯身看向那具尸体,随即大叫道:“我认识这人!他叫毛源,是个木匠!几日前,他还上我家去修过桌子哩!”
“他住在何处?”狄仁杰马上追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王掌柜回他道,“不过大人,王某大可以去问问管家,是他喊毛源来做工的。”
狄仁杰不语,默默捋须,随即忽而转向土工,大吼一声:“本县谅你也是个懂行之人,既然发现棺材被人调包了,为何不立刻向我汇报?还是说,这就是当初你装殓新娘的那口棺材?事到如今,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土工被吓得两腿发软,磕磕巴巴地答道:“小、小人对天发誓,当天用的就是这口棺材啊,大人!这棺材是半个月前小、小人亲自带来的,木头上还烙着小人的标记,可旁人要想打开,也是轻而易举啊大人!只因为这终究是口临时用的薄棺,我们没有把盖子钉得过分严实,也没……”
狄仁杰不耐烦地扬了扬手,打断了土工的话,随即吩咐道:“马上给这具尸体穿上寿衣,重新装殓入棺!关于下葬事宜,本县自会去询问死者的家人。在此之前,须得留两名差役在殿中站岗,看守尸柩,可别连这具尸体也弄丢了!班头,你把这寺庙的看门人给我带来,也不知那狗头到底在干什么,出了这事,还敢不到场!”
“回大人,那看门人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班头马上应道,“他住在门房隔壁的小房间里,每天只靠一些好心的信徒接济,早晚给他施舍一碗米饭。他双耳失聪,眼睛也快瞎了!”
“又聋又瞎,此话当真?”狄仁杰闻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在案后沉沉低语。
他扭头看向刘飞波,粗声说道:“我将马上对令嫒尸身的下落展开调查,绝无拖延!”
而后,便见马荣闯入了殿中。他开口道:“小的有一事向老爷禀报!方才我已搜过包括后花园在内的整座佛寺,都没有发现任何掩盖或是埋葬死尸的痕迹。”
狄仁杰听罢,吩咐他道:“现在你和王掌柜一起回去,一旦问出这木匠的住处,就马上赶过去。我要你打听他最近几日都在做些什么。如若此人有男性亲属,便马上提到衙门审问!”诸令下毕,狄仁杰大力叩桌,宣布就此退堂。
在离开偏殿之前,狄仁杰径直走向那一口薄棺,仔细察看了其内部。然则棺内没有一丝血迹。狄仁杰又检查了其周围的地板,可地上除了灰尘和一堆杂乱无章的脚印,便再无他物,既无任何斑驳血迹,亦不见曾有人清理干净血污的迹象。显然,毛源是在另一处被杀害的,待其血迹干涸,方才有人将他的尸体带入了偏殿,放置于棺材之内。检查过后,狄仁杰别过众人,领着洪亮先行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狄仁杰始终郁郁不乐,未发一言。及至返回衙署,入了书厅,狄仁杰由洪亮伺候更衣,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居家便服,心境方才开朗了些。他落座于书案之后,面带笑意地说:“老洪,眼下亟待解决的问题太多了!我倒是庆幸,自己事先软禁了张文章,你看这个!”
说着,狄仁杰取出从木匠袖中搜来的纸片,塞进洪亮手里。洪亮视之讶然,不禁喊道:“老爷,虽然笔迹潦草,但这无疑是张文章的姓名和住址啊!”
“不错,”狄仁杰看上去甚是满意,“想不到张文章机关算尽,却独独忘了这一环!老洪,快把他写下的名单拿来!”
洪亮应他吩咐,忙从袖中取出一张折起的纸条,递到狄仁杰手中。然其话音却是沮丧:“老爷,依小的愚见,这笔迹与那情书上的可不太一样。”
“确实如此,两种笔迹看上去没有半点相像之处,”狄仁杰只看了一眼,便将那纸条丢在案上,接着说,“老洪,待会儿你用完午膳就到公廨去,找几封刘、韩、王、苏四人的亲笔书信来。想必他们或多或少都曾写信到县衙上来。”说罢,他拉开抽屉,取出两封县令名义的大红名帖,交予洪亮手上,复又叮嘱道:“把这些名帖转交到韩咏翰和梁大人手上,就说我午后会去拜访他们。”
随后,狄仁杰站起身来。只听一旁的洪亮接连发问:“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刘氏的遗体不翼而飞,究竟是去了何处?”
狄仁杰平心静气地回答:“老洪啊,事情尚未查清全貌,多想无益。我打算将此事抛诸脑后,先回内宅好好用过午膳,看看我的妻儿过得如何!前几日我才听三房夫人说,我的两个儿子已经写得一手好文章了,可我跟你说,那就是俩混小子!”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狄仁杰方才返回书厅。一进厅门,便见洪亮和马荣正立在书案一旁,弯着腰研究手头的几张纸。洪亮见狄仁杰走进,忙抬起头来,说:“老爷,这是四名嫌疑人的亲笔书信。可我们都一一看过了,还是没发现有谁的笔迹与杏花房中的相似。”
狄仁杰乃入座,对着许多封书信仔细端详,对比字迹。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他开口道:“确实看不出什么!这四人里,唯有从刘飞波的笔法顿挫中能隐约看出一点竹林生的意思。我猜,大概是刘飞波在与杏花写信来往时,故意伪装成了另一种笔迹。可笔迹这东西是很微妙的,哪怕一个人采用了另一种不同的写法,却仍是难以掩饰其运笔方式。”
“老爷,刘飞波也有机会从女儿口中得知张公子的笔名!”洪亮茅塞顿开,忙道,“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笔名,就署上了竹林生!”
“没错,”狄仁杰若有所思,神情忧虑,“我必须进一步调查刘飞波此人!待会儿审问韩咏翰和梁大人时,我打算就此事问问他们,他们定当知道不少,能为我解答。话说回来,马荣,我让你去查那木匠,结果如何?”
马荣顶着硕大的脑袋,沮丧地摇了摇头,说:“别说了,那儿根本没什么好查的!毛源住在山下湖边的一座小破屋里头,与鱼市相近,家里只有他媳妇,是个老娘们儿。老爷,我敢打赌,您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又老又丑的母夜叉!她不见丈夫的人影,却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的安危,说是因为毛源经常在外面做工,好几天都不回家一趟,她习惯了。我看这事也怨不得他,毕竟娶了个这样的媳妇,还不如在外头快活!言归正传,三天前,毛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张家喜事临近,让他上门修理修理家具。他还告诉那婆娘,说这一去估计要干上好几天,晚上他自会在下房找个地方过夜,便不回去了。那便是毛源媳妇见他的最后一面!”
马荣吐了吐舌,接着道:“我把毛源的死讯告诉了他那贤内助,那婆娘却说,她早就料到老伴会有这么一天了!皆因毛源总和堂弟毛禄一起,不是下酒馆买醉,就是去赌坊输钱。那婆娘也是够狠,刚死了丈夫,就问我要抚恤金呢!”
狄仁杰闻言,不禁出言怒斥:“好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马荣说:“我跟她说,在将凶手缉拿归案、宣判有罪之前,她都拿不到一分一毫的抚恤金。这女人听了便当头辱骂起我来,污蔑我私吞银钱。我才不与那泼妇说理,撒腿就跑,找街坊四邻打听去了。据那里的人说,毛源生前性情温和,做起工来勤勤恳恳,偶尔贪一两杯酒,也没人会说他的闲话,只因人人都知道他娶了个悍妇,总得找些慰藉。可他们还说,毛源的堂弟毛禄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此人也干木匠这一行,却是居无定所,成天在县内四处游荡,找有钱人家打几份零工,再想方设法地从雇主家里顺手牵羊,赚来的钱全部花在喝酒和赌博上,可近来却不曾有人在附近见过他。我听街上的传闻说,毛禄因为酒后与同行冲突,持刀伤了人,已经被木匠行会除名啦。除他以外,毛源就无其他男性亲属了。”
狄仁杰将茶盏递到嘴边,慢悠悠地抿了一口。他擦了擦唇上的胡须,随后道:“马荣,你干得不错!至少现在我们明白了在死者袖中发现的纸片该作何解。正好,乔泰还在张文章宅上守着。你最好马上过去,与他一起盘问清楚,这毛源是何时到的张家,做了什么工,又究竟是何时离去的。还有,张家邻里也给我盯紧了,兴许还能找着那个从窗外窥视我的怪人。”
狄仁杰起身,继而对洪亮吩咐道:“老洪,我不在的时候,你便到刘飞波所住的街上去,观察一下四周,尽可能地从左近的商家店铺那儿打探有关刘飞波的传言,弄明白他家中的状况。此人虽是刘诉张案的原告,却也同是花船案的主要嫌疑人之一!”
话音刚落,杯中茶水皆已饮尽。狄仁杰穿过前院,走入门房。只见两列轿夫与一顶轿子停在中央,正等候狄仁杰出行。及至出门来到街上,骄阳似火,酷热难耐。所幸韩咏翰的宅子离县衙并不太远。
来到韩府,只见韩咏翰站在仪门内,正等候狄仁杰驾临。二人寒暄之后,韩咏翰便将来人引至一间屋中。此处灯黄烛暗,室内放有两个装着冰块的圆口铜盆,用以解暑降温。韩咏翰把手伸向茶几旁一张气派的圈椅,请狄仁杰落座,转头便对一脸谄媚之色的管家发号施令,吩咐端茶送水,呈上点心。在此期间,狄仁杰环顾四周,心中思量:“这府邸应当已有百年的历史了!”且视屋内雕梁画栋,用木极为结实粗壮,木材皆因年久而越发黑亮。那墙上用以装饰的画卷都已微微发黄,呈现柔和的象牙之色。屋内似乎与世隔绝,弥漫着独一无二的寂静氛围。随后,仆人端来茶盏,茶香沁人心脾,余味无穷。这韩府的茶盏别具风格,乃是由半透的薄胎瓷制成。
韩咏翰清了清嗓子,语气生硬而矜持:“韩某昨夜举止不周,今日在这里向大人赔不是了。”
“这也不怪你,毕竟事发突然,”狄仁杰一笑而过,“此事一笔勾销便是!我们聊聊你吧,韩员外,你膝下有多少个儿子?”
韩咏翰闻言,冷下脸来,说:“韩某只育有一女。”
屋内的空气瞬时凝固了,没能给谈话开一个好头。狄仁杰心想:“这也怨不得我。毕竟人到了韩咏翰这般家境地位,妻妾成群,怎么着也总得有个一儿半子吧。”他满不在乎地往下说:“本县须得和你说句实话,如今花船谋杀一案悬而未决,再加上刘飞波女儿之死扑朔迷离,我也着实困扰。我刚到任不久,对这里的人尚不熟悉,还望员外与我说说,牵涉这两桩案件之人为人处世及家庭背景如何。”
韩咏翰见他并未刁难,于是乎躬身作揖,客客气气地回答道:“大人既出此言,韩某定当知无不尽。刘老爷与张先生皆是韩某的知交,如今互不相让,着实让我深感震惊,夹在中间也极为难办。我汉源小城,得这两位名士,岂能说偏袒哪个?万望大人能让他们达成和解,我相信……”
“在费尽心思想怎么调解之前,”狄仁杰打断了他的话,“本县必须先行定夺,新娘刘素娥是否自然死亡。如若她是遭人毒手,本县定当严惩凶手。但我今日既是为两桩案子而来,那还是先说说花船上的案子吧。”
这话似乎触怒了韩咏翰。只见他激动地举起双手,使劲挥舞道:“大人,这两桩案子天差地别,怎么能混为一谈!那杏花是生得貌美,又能歌善舞,可她终究只是个下贱的舞姬罢了!那种女人,与人纠缠不清之事多了去了,天知道她们中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他越过桌子,俯身倾向狄仁杰,在他耳边悄悄说:“我敢跟大人您打包票,就算县衙对此案稍微,呃……稍微敷衍一点儿,整个汉源也根本没人会不服。舞姬就是舞姬,贱命一条,上级又怎么会追究?但刘张两家的讼案就不同了——那、那可是关系到我们汉源的名誉啊,大人!如果大人您能劝那两人和解,各退一步,我们所有人都会对您感激不尽的!也许您只要……”
谁承想,狄仁杰语气冰冷地打断了他:“罢了!你我二人在司法公正上显然意见不合,想必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我只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与舞姬杏花私下是什么关系?”
只见韩咏翰脸色涨得通红。他竭力抑制住一腔怒火,声音略带颤抖地反问道:“您当真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那是自然!”狄仁杰和气道,“不然我问来做什么?”
韩咏翰突然大叫起来:“那便恕韩某拒绝回答!”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有权选择说与不说,”狄仁杰言语平静,“等上了公堂,本县自会将这问题再问你一遍,到时便由不得你不说了!若你不从,便是藐视公堂之罪,要被处以五十大鞭!我现在私下问你,不过是顾及你的颜面。”
韩咏翰目光灼灼地看着狄仁杰,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以波澜不惊的语气答道:“杏花貌美,舞艺出众,言谈风趣,故此韩某认为雇她出席晚宴,能够讨我客人的欢心。除此之外,那女人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也完全不在乎她是死是活!”
“方才你跟我说你有个女儿?”
韩咏翰满以为对方是为了缓解适才的尴尬,继而借此转移话题。二人谈话期间,管家一直立侍在不远处待命。韩咏翰乃吩咐管家端来果脯蜜饯,声音神情也变得友善了许多。
“是,大人。小女名唤烟柳,虽说韩某只有一个孩子,身为其父,本不应该自卖自夸,但韩某敢说,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烟柳在书法绘画方面天赋异禀,就连……”刚说到这儿,韩咏翰便下意识地住了嘴,又说,“但我说的这些家长里短,大人肯定不感兴趣吧。”
与拉家常的韩咏翰相比,那头的狄仁杰尤为凛然正色地说:“我现在问你第二个问题,你觉得王掌柜和苏掌柜为人怎样?”
韩咏翰换了一副口吻,言语正式地回答:“回大人,王掌柜和苏掌柜,乃是多年以前由各自行会成员一致选出的首领,代表行会行事,照顾众商家的利益。之所以选他们做首领,只因这两人品德高尚,行为无可指摘。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
“现在问你关于刘诉张案的问题。张文章为何这么早就辞去了教书之职?”
韩咏翰闻言,愈发感到不自在,在椅子上挪了挪身。
只听他百般恼火地问:“大人何必旧事重提!最后不都证实了吗,起诉他的女学生是个精神错乱的疯子!可张先生认为自己既然是孔庙县学的教官,哪怕已被证实冤枉,也断不能让人说闲话,这才执意提交辞呈,旁人怎么劝也不听,实在叫人钦佩!”
“关于此案,我自会回去查阅卷宗。”
“大人您是查不到卷宗的,”韩咏翰抢着说,“所幸此事并未告到衙门。全是我们汉源的名士一一审问相关人员,与县学校长合力解决的。我们可一直都视为县衙分忧为己任啊,大人!”
“我就知道!”狄仁杰神色冷峻道。他本就知道汉源城中人士对官府有所隐瞒。可韩咏翰甚至为此沾沾自喜,让他顿时冷下脸来。
他起身离座,口头谢过韩咏翰的热情款待,便要离去。韩咏翰忙领在身前,引路至轿子停置之处。狄仁杰跟在身后,心道:“今日登门访问不甚愉快,看来是不能为今后铺路,结下长久之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