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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集市

马荣、乔泰吃过午饭喝了杯浓茶后,起身跟洪亮告辞。马夫牵了两匹马在院中等着,马荣却看了看乔泰说:“应该不会下雪,不如我们走着去。”乔泰点了点头,两人就迈步出了县衙,经过城隍庙后右转进了条宁静的小巷,那里便是蓝道魁居住的街道了。

一个魁梧的后生来开门。这个蓝道魁的徒弟说,师父此时在演武厅。这所谓的演武厅就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屋子,除了门边的木头条凳,再无其他家具。雪白的墙面,挂满了刀剑、长矛、棍棒等兵器。

中央的一块厚实草垫上,蓝道魁正舞动着一只九寸大小的黑球。虽然寒冷异常,他却只穿了一条紧身的缠腰布。

马荣、乔泰坐到条凳上,凝视着蓝道魁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将大球抛到空中,先用左肩接住,再抛起用右肩接住,或者伸展手臂让球从一只手滑到另一只手,让球落下后,在其快着地的最后一刻将其接住。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那么轻巧灵动,仿佛毫不费力一般,看得二人如痴如醉。

蓝道魁不仅没有头发,连身上的毛发也刮得精光。浑身的肌肉并没有猛烈凸起,只是脖颈粗壮,肩膀宽阔,把腰身显得很窄细。

“他那肌肤看起来跟女人似的,但下面全是劲儿!”乔泰低声地对马荣说。马荣也点头,在心中暗自赞叹。

骤然,蓝道魁停了下来,静静地站了片刻,调匀了呼吸后,才笑着将手中的大球递给马荣:“我去穿件衣服,劳驾帮我拿一会儿。”

马荣欣然答应,但大球随即从手中脱落。他骂了声娘,大球就闷声砸在了地上,竟是个实心球。三人都大笑起来。

“天啦!”马荣叫道,“看你玩得那么溜,还以为是木头做的!”

“蓝大哥,把这个传授给小弟呗。”乔泰热切地说。

“我可是有言在先的,绝不传授单独的技艺和功夫。”蓝道魁笑道,“能教你们,我当然高兴,但要学就得从头到尾地学。”

马荣搔了搔头皮:“我还记得,有一条规矩是不近女色?”

“当然,女人会吸取男子的元气。”蓝道魁说得竟有些酸涩,马荣、乔泰都吃惊地看着他。蓝道魁历来说话平和,很少如此偏颇地说话。

看二人的神情,蓝道魁即刻笑道:“就是说要有节制。这对你们没坏处。至于规矩,我可以给你们俩单独制定,比如必须戒酒、只吃我规定的饭菜、每个月只能跟女人待一晚。就这些吧!”

马荣为难地看了看乔泰,说:“蓝大哥,你这就太为难小弟了。倒不是说我有多贪酒好色,但都快四十的人了,这旧习怕是难改了。就是不知道乔大哥觉得如何?”

乔泰捻了捻胡须说:“女人什么的,倒也无所谓,除非她是一等一的货色。但要滴酒不沾……”

“你们如此,就怪不得我了。”蓝道魁大笑,“其实学不学我的本事也没什么。你们的拳术都是九等的了,没有必要再精进了。一个官差一般不会遇到武艺顶尖的凶犯。”

“为何?”马荣问。“你想想,”蓝道魁说,“从一等到九等,只需要身强力壮加上坚持不懈便可以了。但如果想要更进一步,体力和技艺就不是最重要的。只有心静如水的高人,方可达到如此境界。而内心修为如此之高的人,怎么可能去作奸犯科?”

马荣戳了戳乔泰,笑道:“我们两兄弟还是照旧过活算了。蓝大哥,赶快穿衣服,还等你带我们兄弟俩去集市呢。”

蓝道魁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们狄大人如果想要修炼,一定能达到顶级。他的性格极为坚韧,令我印象深刻。”

“说得对!”马荣说,“老爷的剑术可是一流的。我还亲眼见过他跟人打斗,那出拳之狠厉,让我都瞠目结舌!他一向注重饮食的节制,家中也只有三房妻妾。不过有一点估计困难,你觉得他会舍得剃掉他那把大胡子?”

三人大笑着出门,一路南行,不一会儿就到了集市高大的门楼前。狭窄道路上的熙攘人群见到蓝道魁,都给他让路,可见此人在北州的名声之盛。

“多年前,因为突厥各个部族经常到北州来交易,所以就盖了这座集市。”蓝道魁解释,“这里有很多房舍,其中的通道跟兔洞一般纵横交错。据说,要把它们加起来,足足有十几里长。不知道你们究竟想找什么?”

“廖小姐。”马荣说,“她就是在此地不见的。”

“她是看熊戏时失踪的吧。”蓝道魁说,“我知道突厥人在哪里杂耍。”蓝道魁带着马荣、乔泰从店铺后面抄近道到了一处宽阔的路面,说:“就是这里了。虽然现在他们没有表演,但平时都会在这里。”

马荣环视周围,发现这里都是些寒酸简陋的小货摊,摊主都需要扯着嗓子叫卖。

他说:“洪亮、陶干说已经查问过这里的人,他们向来办事稳妥,所以就不用再问他们什么了。我就是纳闷,那廖小姐不去集市的北面,跑这里来干什么?高级的店铺都在那边呀,什么丝绸锦缎之类的店铺……”

“她家保姆怎么解释的?”蓝道魁问。

“就说她们走迷了方向。”乔泰回答,“正好看见有人要耍熊戏,就打算去看热闹。”

“朝南走两条街,有一家窑子,”蓝道魁说,“该不会被那里的人拐了去?”

马荣摇摇头:“那几家窑子,我都查过了,一无所获。至少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说着就咧嘴笑了。

突然,马荣听到背后传来奇怪的吱吱声,转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十五六岁消瘦少年,抽动着五官,发出奇怪的声音,着实吓人。马荣准备摸一文钱给少年时,少年却跑过马荣,抓住蓝道魁的衣袖使劲拉扯。

蓝道魁微微一笑,用大手抚摸少年蓬乱的头发。少年这才安静下来,抬头看着蓝道魁高大的身躯,满脸高兴。

“你在哪儿都有古怪的朋友。”乔泰惊叹。

“他并不比任何人古怪!”蓝道魁缓慢地说,“他是汉人士兵和突厥妓女所生的弃子,在街上流浪时被醉鬼踢断了几根肋骨。我看到了,就替他正了骨,让他在我家住了段时间。他虽是个哑巴,却能听见些声音。只要你慢慢地讲话,他就能听懂。他其实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我教了他几招有用的防身之术,现在除了烂醉的人外,没人敢来招惹他了。我最恨有人欺凌弱小,就想把他留下来当个童仆。但他时常精神恍惚,似乎还是更喜欢在这集市中游荡。现在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去我家吃顿饭,我们再一起闲谈。”

少年突然叽叽喳喳地说起来,蓝道魁仔细听了一会儿,说:“他想知道我在这里做什么,我们不妨告诉他。他可是个眼力敏锐的孩子,对周围发生的事几乎无所不知。”

接着蓝道魁开始慢慢地叙述廖莲芳失踪的事,边说边比画。少年听得很认真,还盯着蓝道魁的口型仔细看,不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了汗珠。待蓝道魁说完,少年急忙从蓝道魁袖中摸出七巧板,蹲在街面上埋头摆弄。

“这是我教他的法子,”蓝道魁笑着说,“这有助于帮助他表达,我们来看看,他都拼了什么。”三个人弯下腰,发现少年拼了个人。

“这个应该是个突厥人,”蓝道魁说,“头上的帽子,是突厥人常戴的黑风帽。你说说,这个人做了什么?”

那少年摇了摇头,又抓住蓝道魁的衣袖,发出一阵嘶哑的声音。

“他没办法说清楚,”蓝道魁说,“他想带我们去找一个老乞婆。那老乞婆经常照料他,他们就住在店铺下的地洞里。那里虽然肮脏腥臭,却很暖和,这对他们就足够了。但你们最好别去,就在这里等着。”说着,他就跟少年一起离去。

马荣、乔泰无事可做,就在附近的货摊逗留,仔细地欣赏那些突厥匕首和短刀。

不一会儿,蓝道魁独自回来了,满脸欣喜地对他们说:“太好了,我弄到你们要的消息了,我们到这边来说。”说着拽着马荣和乔泰到了货摊背后的街角处,才低声说,“那老乞婆说,当时他们二人也在人群中看熊戏,然后就看到一个衣着考究的年轻女子和一个老妇人一起来了。看女子的样子很阔绰,老乞婆就想去讨几文钱。这时,一个中年妇人站到女子的身后,低声地说了几句,那女子偷偷看保姆,发现她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熊戏,就跟着那个中年妇女悄悄地走了。哑少年从看客的腿下钻过去,一路跟着两人,想要几个铜板,结果突然冒出个头戴黑风帽的魁梧男子,把少年推到一旁后,就跟着二人去了。少年觉得那大汉很可怕,就不敢再追上去了。你们觉得如何?”

“果然有趣!”马荣叫了起来,“他们能不能说说那中年妇人和那个突厥大汉的样子?”

“恐怕不行。”蓝道魁说,“我问过了,老乞婆说那中年妇人用项巾遮了下半张脸,那大汉也用风帽的两侧掩在嘴上。”

“这个我们得赶紧禀报老爷,”乔泰说,“这可是头一条关于廖小姐失踪一事的确切线索。”

“我这就带你们俩抄近道出去。”蓝道魁说。

于是三人钻入一条狭窄幽暗、行人众多的过道。正走着,突然有女人的尖叫声传来,紧接着是家具碎裂的声音。转眼间,人群轰然散开,街道之上只剩他们三人。

“在那边的黑屋子!”马荣叫着跑向前,一脚踹开了门板。乔泰、蓝道魁就跟在他身后。

跑过空旷无人的厅堂,三人顺着木阶上到二楼。楼上是一间临街的大屋子,里面两个壮汉正在对两个男子拳脚相向,打得他们满地乱滚。一个半裸的女子就躲在离门不远的床边,瑟瑟发抖。窗前另一张床榻上也有个一丝不挂的女子,正抓着块缠腰布往身上遮。

见有人闯进来,两个大汉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的右眼上戴着只眼罩。他看蓝道魁一颗圆圆的光头,以为是三人中最弱的,上来就是一拳。蓝道魁只是轻轻地一晃,就避过了拳头,然后看准对方的肩膀顺势一推。那人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撞上墙壁,震落一地的白灰。这时,另一个大汉俯身向马荣小腹撞去,马荣抬起膝盖打中了大汉的面门。床上的裸女又尖叫起来。

独眼大汉爬起来喘着粗气说:“你们几个骗子,老子要是身上带了刀子,定要将你们大卸八块!”马荣还想上前,却被蓝道魁拉住。

“等一下,我们可能帮错了人。”蓝道魁转向那两个大汉,“这两位是县衙的官差。”刚才被打的两名男子,吓得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门口跑,却被乔泰堵住了去路。

独眼大汉大喜,来回打量三人,最后冲着乔泰说:“差爷,刚才我误会了,以为你们跟那两个泼皮无赖是一伙的!还望谅解!我和朋友是北军步兵,现在正在离营休假。”

“把官文给我看!”乔泰命道。

那人便从腰间取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上面盖着北军的大印。乔泰看过后,将其递还给大汉:“不错,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跟朋友正在街中闲逛,”那士兵说,“这时,床上那个小淫妇就过来勾搭,说要请我们到楼上来风流快活。我们进来一看,还有个淫妇在这儿。我们付了银子,完事便倒头睡去,结果醒来发现身上的银两都没有了。我刚开口骂,那对滑头的混账就出来说,那两个淫妇是他们的老婆,如果我们识相,就这么走了,他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就会告诉巡兵,告我们奸污妇女。

“我们知道是中了仙人跳的圈套,但如果真落到巡兵手里,就是进了十八层地狱。管你有理没理,都要先吃顿鞭子。我们就干脆打定主意,不要银子,也要给这两个杂种点颜色,好让他们铭记在心。”

马荣打量着那两名无赖,突然说:“这两个人我认识,他们是两条街外第二个窑子的龟公!”

两人顿时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磕头恳求,年长的那个还从袖里掏出了钱袋,送到了独眼士兵面前。

马荣憎恶地说:“你们这两个狗头,连新花样也懒得想?太烦人了!现在就跟那两个女人,去县衙走一趟吧!”

“你们可以状告他们二人。”乔泰对两位士兵说。

独眼士兵却瞥了眼同伴说:“算了,差爷,我们不想多此一举。过两天,我们就得回营销假,何必还跑大堂上去白白地跪半天?现在钱也回来了,那两个娘们儿也算伺候得卖力。我们想就此离开,不知差爷是否允许?”

乔泰看向马荣,马荣便耸了耸肩:“我是无所谓。就是这宅子没有被批准经营,所以还是得带这两个龟公回去。”

他看向那个年长的龟公:“你们可把此处租给那些自己带相好的公子老爷?”

“没有,没有,差爷!”那人断然说,“这点小人还是有数的。让客人跟没有挂牌的女子鬼混,可是犯王法的。不过,邻街有所这样的院子,就在春风酒肆附近。那女院主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反正不是同道的。听说前天死了,所以宅子也就关了。”

“愿她安去吧。”马荣真心地说,“那此事就到此为止。一会儿让集市的主管带手下将四个男女送去县衙就行了。”他对那两名士兵说,“你们可以走了。”

“多谢差爷!”独眼士兵很是感激,“这几天总算交了一次好运。自从我右眼坏了后,就晦气不断。”

马荣看床上那女子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拿衣服,便冲她叫道:“美人儿,这么扭捏作甚?你这浑身上下就是这宅子的活字招牌呀!”

那女子翻身下床,蓝道魁赶忙转身背对她,转而向独眼士兵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从五羊村过来的时候,给冻坏了。”士兵说,“我们两个当时就想找个人帮忙,好早点回城。好不容易看到个骑马的老头,结果他一见我们,就急忙溜走了。那厮定是做了什么坏事,心中有鬼……”

“等等!”乔泰赶忙插话问,“那人是不是还随身带了什么东西?”

独眼士兵搔着头皮想了想,说:“好像是。我想起来,那鞍头上似乎挂着个皮囊。”

马荣跟乔泰对视了一眼,便对那士兵说:“我们县令老爷正在追查你遇见的那个人,还烦请二位跟我们走一趟,保证不会耽搁太久的。”他转头对蓝道魁说:“我们这就回吧。”

“既然你们已经有斩获了,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蓝道魁笑着说,“我先去吃些东西,再去澡堂放松放松。” selHy2W+YzgaH/eac1p39ONAa9zPRpAyf46cl4bGPlMgkG6jonmhbrVeETnwHO3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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