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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哑女

狄仁杰见老妇人已相信自己的医术,便欲进一步探她的话头。他问老妇人:“我看你也有丈夫和孩子,你受这毛病困扰这么多年了,他们难道没给你找过大夫,就让你一直这么耗着,拖成痼疾?”

老妇人闻言叹息:“说起来我就伤心,我丈夫很多年前就去世了,留下我一个人照顾儿子。我儿子要是还在,现在也有二十八岁了。他以前在这里开铺子,做点绒线生意,八年前,总算娶了媳妇,成了家。去年五月,就是端午节那天,他在家里待到中午,午后带我、儿媳还有小孙女去河边看赛龙舟。那天傍晚他还好好的,跟平常一样说说笑笑。晚饭过后,他突然说肚子痛得要命,我以为他只是中暑了不舒服,就让儿媳带他到床上躺着。谁知半夜三更,我突然听见他大叫一声。紧接着儿媳就跑到我房间里来,哭着说他死去了。

“可怜我婆媳俩孤苦无依,天塌下来只能自己顶着。我们家就这样绝后了!

“家里头虽说开了铺子,但实在没什么本钱。我们东借西借,好不容易才凑够了办后事的钱,能够给他下葬。

“那天准备装殓儿子的时候,我看到他两个眼球从眼眶里直突出来,真叫我悲哀!想到这里,我就一天天地哭啊,哭啊……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个日夜,久而久之,就酿成了心痛的老毛病。”

狄仁杰听罢,脑筋一转,越发感到疑点重重。“虽说老妇人的儿子有可能真的是中暑身亡,”他想,“但又怎么解释,临死之前,他突然大叫,死的时候,还双眼突出眼眶呢?这其中定有隐情。我今天来这儿,本来是为了暗中调查双尸案。谁知姓邵的凶手还没捉到,就碰上了一桩新案子!”

狄仁杰遂对老妇人说:“我明白了,看来你的病比我想的还要厉害许多。如果你只是抑郁难当,哪怕不算小病,倒也不难治好。但你体内郁结,已伤及心脏和骨头,哪能一下子就痊愈。我这儿有一味药可以缓解你的心病,但必须得我本人亲自用水煎药,才能生效。可现在咱们在街上不方便,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诚心想治病,要是你真想除掉病根,就得带我到你家里煎药。”

老妇人犹豫少时,乃道:“如果先生真的肯前来,我自然是很想治病的。但有件事我必须先跟您说,自打我儿子死后,我那儿媳苦苦守寡,不见外人,每到午后,她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要是有外人进屋,她就在房间里骂我骂个没完,说:‘婆婆,家里有年轻寡妇,你怎么还让外人进来呢?’我们家亲戚都知道她不肯改嫁,是个倔脾气,全都不上我们家来了,最近就连那些女眷也不来了。家里只有我和儿媳,上午一起忙活家务,下午就各自回房。如果先生肯来,那就只能委屈您在小院里煎药,煎好了药就赶快离开,免得我那儿媳又和我吵起来。”

狄仁杰一听,愈是起疑。他心道:“虽然我朝贞节守寡的妇女确实不少,但这位做得也太过了。不让男人进屋说话,姑且算得上守节奉礼,但为什么连女眷也不肯见,还每天下午都紧闭房门?依我看,其中定有蹊跷。我得跟这个老妇人回趟家,看看她这个儿媳到底想干什么。”于是他说:“令儿媳真是贞节烈妇,实在叫人赞叹。我会按你说的,就待在院子里煎药,药好了就马上离开,不多叨扰。”

老妇人一听,大喜过望地说:“那我先回家,跟我那儿媳说一下,稍后再来请您过去。”

狄仁杰唯恐她儿媳阻拦,不再让她出门,忙制止道:“不必了。我还赶着进城里办事,给你煎完药就得走了。你刚刚说了那么多,我猜你大概也没什么钱付医药费,但无所谓,我乐意跟你去,就当是为自己攒点名声。我们现在就走吧!”

狄仁杰遂拾掇好地上的药品,对围观人群深鞠一躬,便随老妇人一道往家中去了。

他们穿过几条窄巷,钻入偏僻的小道,终于抵达一路奔波的尽头。只见不远处是一座不起眼的平房,门前守着个女童,看样貌约摸有七岁。女童一见奶奶,喜出望外,远远地便跑上来迎。她一只手拉着老妇人的袖子,另一只手不断地比画,嘴里只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音节。

狄仁杰见是个哑女,不禁问道:“这孩子是谁?她是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吗?”

无人应答,却见那老妇人已打开了前门,急匆匆奔进了里屋,似是在给儿媳报信。狄仁杰生怕自己见不到那位儿媳,乃疾步向前,随老妇人进了屋。只见院落尽头是座平层居室,房间并排挨着,统共三间。下首房门随即轻启开来,显然是房中的人听到了前门的动静;她房门半开,将掩未掩,探头向外看去,一眼便瞧见了狄仁杰。

狄仁杰遂与之对视。门内妇人不过三十岁上下,衣裙朴素,面上未施粉黛;即便如此,仍无法掩其容貌之妖艳。

她额头饱满,雪亮莹白,双颊微红,透出绝妙的梅子色。狄仁杰不难想象,这样一副姿容,有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动心?

一见院内有生人来访,妇人即刻怒吼一声,缩回房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闩上了房门。只听房内传来她咒骂婆婆的声音:“你这老毒妇,现在连一个贱郎中也敢带回家来了!还没过几天清静日子,就又得和你吵一晚上的架!我怎么就倒了血霉,摊上你这个婆婆?”

狄仁杰听其言辞,字字不堪入耳,心中已有几分合理猜测:“这小妇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不知道在背地里做些什么坏事。来都来了,不管她怎么骂,不问出点东西我是不会走的。”

他在院里寻了张凳子坐下,遂向老妇人请教:“在下初次拜访,还不知道府上贵姓。刚才来接我们的小女孩,想必是令孙女吧。”

“我们家姓毕,”老妇人回答,“我那过世的丈夫叫毕常山,儿子叫毕顺。唉,他撒手人寰,只留下了这个小孙女,今年才七岁。”

说话间,她将孙女拉到身前,放声痛哭起来。狄仁杰说:“夫人,现在时候不早了,请你备下药炉,我好快点给你煎药。话说回来,我四海行医,看过许多病人,今天一见令孙女,难免心里头好奇。我想问问,她是怎么变哑的?”

毕母忙大呼道:“家门不幸啊!我这小孙女,自打生下来就聪明得很,四岁就叽叽喳喳,口齿十分伶俐。但在我儿子去了两个月以后,有天早上她一起床,就说不出话来了。打那天起,她虽然心里敞亮着,但就是说不了话!这么伶俐的一个娃娃,一夜之间成了废人,难道这还不是家门不幸?”

狄仁杰追问:“当时她睡在谁的房间?有无可能是有人故意下药,把孩子药哑了?你最好仔细想想。如果她确实是被人药哑的,我就有办法治好。”

未等毕母开口,只听那儿媳又开骂了:“大白天的在这里净扯些瞎话,无非是为了骗几个钱罢了!我女儿一直有我看着,谁敢下药害她?!古往今来那么多大夫,我还没听说过有人能治好哑巴呢!你这个老蠢妇,那江湖郎中来路不明,你就傻傻地把人往家里带,他哄你说吃药能治病,你就听他话了。儿子死了,也没见你这么上心!”

毕母挨了一顿骂,心中畏惧而不敢言。

狄仁杰心道:“这儿媳肯定有问题。她婆婆看不出来,只是因为上了年纪,人有些愚钝;她还真以为那是她儿媳在守节呢!依我看,很可能就是她杀了自己丈夫!真正的贞节烈妇,怎么会对婆婆这么不孝顺?

“她们哪个不是一心念着丈夫,把婆婆伺候得妥妥帖帖的?怎么可能会让婆婆留下顽疾,还不让医治?不关心婆婆也就罢了,女儿哑了,她怎么也不心急?听说女儿的哑疾能医,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开心,而是不爽地咒骂?这两点实在太反常了。我还是先不要追问了,免得这女人生疑。待到回了县衙,再做详细的调查。”

于是狄仁杰站起身,大声说道:“虽然我只是个小小游医,但也应得基本的尊重;不尊重我的人,我拒不医治。如今我分文不收,上门治病,却无端地被你家儿媳用难听的话骂了一通。恕在下失陪,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狄仁杰转身就走。毕母不敢挽留,只得默默地领他出了门。

狄仁杰回到市集入口,但见日薄西山。此刻打道回城恐怕来不及了,干脆明朝再回昌平,眼下就先在此落脚,歇上一晚,看可否在当地探听到什么消息。

眼见正对着市集门口处,建有一家客栈,分外宽敞,狄仁杰乃入内歇脚。一名小二见有客人,忙上前来,问狄仁杰是要租一张床,还是要包一间房。狄仁杰见客栈院内落满行轿和马车,心下不愿与许多人同挤一间客房,便答:“我是只身一人来的,但想着在镇上做几天买卖,赚点路费,还是要个单间吧。”

小二一听,心想,这郎中的生意无非行医卖药,喊他跑腿、打赏佣金的次数定不会少。他立刻恭敬地应了句“好嘞,客官”,遂将狄仁杰引至中庭,打点出一间客房。

他收拾好房内物什,见狄仁杰并未携带铺盖行李,便替他向前台租了床席子。铺床时,小二又殷勤地询问狄仁杰是否用过晚膳。狄仁杰于是向他点了两碟小菜,要了一壶酒。

小二先端上热茶,随后方取菜来。狄仁杰食毕,心想,这客栈住了这么多人,不正适合打听双尸案的消息?他闲逛院中,见虽已到掌灯时分,往来客人仍旧络绎不绝。

他凝眸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忽地注意到一名老汉。那老汉一见狄仁杰,便杵在了原地,仿佛在等谁来招呼他一般。

狄仁杰很快就认出了他。对方还不曾开口,他便大声招呼道:“洪大爷,你打哪儿过来的?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都能碰到你?还不快跟我进屋,咱俩好好聊聊!” wLgx1gA5YJ1B11xHZx5fwDgMXYWF3XP/uUgN43w3WEVjymzgfcFmYLqzLyAIDO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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