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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讲
“模范丈夫”汉宣帝与宋弘

贫贱之交不可忘

刘病已做皇帝,是十八岁那年。在此之前,少年时代的他在民间成长,过着贫穷而又平淡的日子,生活是充满艰辛的。古代男子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早该娶媳妇儿了。因为刘病已贫困,他祖父曾经起兵造反,他自己刚出生不久就被抓到监狱里去了,所以在刘病已该娶媳妇儿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好在他祖父刘据在世的时候为人很仁厚,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最终,刘病已在祖父老部下的热心张罗下,聘娶到了一位姓许的姑娘做妻子。这位姑娘的父亲,早些年也因为犯法,受过朝廷的刑罚,后来就在宫中干点儿杂活,所以整体来说,社会地位也不高。但即便是这样的人家,当许夫人得知老头子要把女儿嫁给刘病已之后,也是非常生气的,觉得宝贝女儿不应该嫁给条件这么差的人。好在许老头坚持认为刘病已往后定有大作为,坚决要把女儿许配给他,许夫人反对无效,于是刘病已总算是娶到老婆了。

谁都没想到老天开了这么大的玩笑,新婚之后不久,刘病已就做皇帝了!等到刘病已做了皇帝,一下子什么好事都来了,很多大臣、贵族巴不得他没老婆,好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去,最好是能做皇后。但问题是,许姑娘是汉宣帝的原配妻子,怎么处理呢?大臣们都对汉宣帝说:“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您是皇帝了,许姑娘是您在民间时候娶的妻子,身份太微贱,不适合做皇后,要不这样吧,封她做个婕妤,皇后再另选名门闺秀。”刚开始,汉宣帝的皇位还没坐稳,拗不过这些大臣们,只能封许氏为婕妤,婕妤是后宫中地位低于皇后的嫔妃。

正当这些家有女儿的大臣们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忽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当时最大的权臣,也就是扶植汉宣帝登位的霍光家族出现了。霍光和他的太太霍显养育过几个子女,其中最小的女儿名叫霍成君,是他们最宠爱的孩子。汉宣帝刚被立为皇帝的时候,霍成君还待字闺中,没有出嫁。霍太太很想让她成为汉宣帝的皇后,以此安享荣华富贵。

另外那些大臣们一看,霍光的女儿要参与皇后人选的竞争,那谁比得过他们家呀!这些人只好放弃。就在这个时候,汉宣帝瞧准了机会,忽然跟大臣们说:“我贫贱时候经常佩带一把宝剑,很喜欢它,它也陪伴着我一起度过了很多艰难岁月,这次进宫,匆匆忙忙没带它进来,一下子找不到了。我现在虽然贵为皇帝,但很怀念旧物,你们帮我去找找,将这把宝剑找回来吧!”

有一部分大臣很纳闷,商量立皇后呢,找您贫贱时候佩带的宝剑干吗?但另外有一些聪明的大臣立刻领悟了,皇帝这是在暗示不忘旧情啊!在皇帝心目中,皇后的最佳人选还是他贫贱时候的妻子许氏。明白皇帝的心思之后,这些大臣琢磨着,反正自己的女儿没希望了,干吗白便宜霍家呢?何不支持一下皇帝,送个顺水人情!接下来这些大臣都很配合,马上建议立许氏为皇后。皇后人选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东汉时期发生过一则类似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光武帝刘秀在位时期的大臣,名叫宋弘。刘秀有个姐姐,被封为湖阳公主。后来湖阳公主的丈夫去世了,刘秀想在大臣中物色一个人选,作为湖阳公主的再婚对象。刘秀问湖阳公主对人选有什么要求。湖阳公主就说,宋弘这个人不错,长得仪表堂堂,人品也好,其他大臣跟他没得比。明白姐姐的心意之后,刘秀就张罗上了。但问题是,宋弘是有妻子的,这咋办呢?刘秀想:“要不就劝他跟原来的妻子离了,再跟我姐姐结婚吧。”过了一阵子,刘秀找宋弘来谈话,让湖阳公主坐在屏风后面听。刘秀对宋弘说:“有句俗话是‘贵易交,富易妻’,意思就是人发达了以后,就该换一批有权有势的朋友,不能老跟那些穷朋友在一起了。有钱了以后呢,也该换换妻子了,换个背景更过硬的,有利于前途啊!老宋,你觉得这句话有没有道理?人情是不是都是这样呢?”

宋弘回答说:“陛下啊,我听到的俗语,跟您说的不一样啊。我只知道‘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句话什么意思呢?“贫贱之知不可忘”,贫贱时候交到的朋友往往才是真心朋友,因为这个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别人跟他交朋友,也不图什么,所以这个时候的友谊是比较纯粹的。再换个角度看,一个人穷困潦倒的时候,还有人愿意跟他交朋友,这本身就是对他的鼓励和肯定,这样的友谊是不能忘记的。同样的,“糟糠之妻不下堂”,这里的“糟糠”指的是酒糟和米糠,比喻质量非常差的食物。传统的方法是用米、麦、高粱等粮食酿酒,最后剩下的粮食残渣就是酒糟,而米糠一般是指谷物的外壳,非常粗糙、坚硬。古时候有些穷人在没饭吃的时候,就只能吃酒糟、米糠。“糟糠之妻”指的就是陪着丈夫一起受过很多罪,甚至吃过酒糟、米糠的妻子。在一个男人最穷困的时候,有位姑娘愿意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陪伴他。结果等他一发达,就嫌弃人家了,要抛弃她,另外去娶更有背景、更有利于自己前途的妻子,这样的人,还够得上做人的标准吗?所以宋弘说,无论是贫贱之交,还是糟糠之妻,都不能忘记,更不能背叛。

宋弘讲完这些,刘秀也明白了,宋弘并不稀罕跟皇家做亲戚,是不会为了湖阳公主离婚的。刘秀也只能告诉湖阳公主,这门亲事成不了了。

以史为鉴

从这两个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汉宣帝和宋弘都有很了不起的地方,他们有着一样的品格。这种品格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呢?那就是对于在人生低谷期获得的爱情、亲情,不仅不能抛弃、背叛,还要懂得感恩。汉宣帝贵为天子,宋弘也是位高权重的大臣,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而不忘本,是很难能可贵的。对汉宣帝来说,最艰辛、最贫困的日子,是许氏陪着他一起度过的,不能发达了脸就变,做了皇帝就抛弃人家呀!否则就是昧良心了。宋弘的故事也一样,一句“糟糠之妻不下堂”说出了他内心的磊落。

思考与辨析

汉宣帝和宋弘的故事,都是关于婚姻的,我们把这种精神引申到友情、亲情上,同样也是成立的。中国有句古话:“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作为接受帮助的人,我们不仅不能忘记,还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回报别人。总结一句就是:帮了别人不要说,受了帮助不能忘。尤其是当我们的人生处在低谷的时候,那些给予我们帮助的人,更为可贵,更不能忘。

通鉴小文言

初,许广汉女适皇曾孙,一岁,生子奭。数月,曾孙立为帝,许氏为倢伃。是时霍将军有小女与皇太后亲,公卿议更立皇后,皆心拟霍将军女,亦未有言。上乃诏求微时故剑。大臣知指,白立许倢伃为皇后。十一月,壬子,立皇后许氏。

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资治通鉴·卷二十四·汉纪十六》 WCfhq0zwHylHMUCpLWKGqbCvXJyvFJ/PYiHillR/ODUBUnxwN74g8CDkFMwKzv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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