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变法让秦国强大了起来,最终秦始皇统一全国,建立了秦朝。但秦朝的严苛统治,使老百姓的负担沉重,仅仅过了十五年,秦朝就被推翻了。推翻秦朝暴政的义军领袖,主要有两位:一位是楚国名将之后项羽,一位是出身布衣的刘邦。在推翻秦朝之后,项羽和刘邦之间展开了一轮新的争夺,最终刘邦打败了项羽,建立了汉朝。汉朝是一个非常成功,也非常重要的王朝,前后维持了四百多年。
刘邦和项羽争夺天下的时候,因为项羽的称号是“楚”,刘邦的称号是“汉”,所以历史上也把这个角逐称为“楚汉相争”。在战争的早期,刘邦曾率领军队在彭城(在今江苏省徐州市)和项羽发生大战,结果被项羽打败。刘邦只带了一小支人马逃窜出去。项羽派出一支军队追击。被项羽派去追击刘邦的将军,名叫丁固,《资治通鉴》里称他为“丁公”。
丁公率领的楚军,眼看着就要追上刘邦了。当时的刘邦可以用“落荒而逃”这个词来形容,非常窘迫。毫无战斗力的刘邦,看着追上来的丁公,急中生智,对丁公说:“两贤岂相厄哉!”什么意思呢?“两贤”的意思就是“我们俩都是很优秀的人啊”。“厄”是一个比较古老的字,今天很少用了,我们可以理解为“为难”“给对方制造麻烦”。“两贤岂相厄哉”,这句话用今天的白话翻译一下就是:“我们两个优秀的人,为什么要相互为难、相互过不去呢?我们应该相互珍惜呀!”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是刘邦在求饶,希望丁公放他一条生路。
刘邦这招管不管用呢?还是挺管用的,丁公听到名重天下的汉王刘邦称赞自己是跟他同样优秀的人,心里得意起来。所以在眼看就能拿下刘邦的情况下,丁公心头一松,竟然收兵把刘邦给放跑了,刘邦顺利地逃过一劫。丁公回去后跟项羽说他没能追上刘邦,把这事敷衍过去了。
丁公真的这么简单,光是听了刘邦一句好话就把刘邦给放了吗?当然不会。那么丁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们来分析一下,他应该是这么考虑的:“世界上的事变幻万千,前途莫测。现在刘邦和项羽争夺天下,还有很多有实力的人物正在冷眼旁观。谁能笑到最后,是很难预料的事。目前来看,项羽的确比刘邦强大,但项羽一定能成为最终的赢家吗?即便现在就杀了刘邦,会不会有其他人物站出来挑战项羽呢?这一切,都不好说啊。既然如此,何不给自己多留条后路,让自己在将来多一个选择呢?如果现在放刘邦一马,以后万一形势有变,再去找他,他应该会感激我,给我机会的。”丁公心里打着这些小算盘,就把刘邦放走了。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用四个字评价了丁公的心态,叫“怀私结恩”,意思是说丁公怀着私心,向刘邦示好,给自己留后路。
没想到,若干年后形势变化,刘邦真的打败了项羽。那些当年追随项羽对刘邦穷追猛打的将领们,为了躲避刘邦的报复,很多都隐姓埋名,甚至还有人卖身为奴以躲避祸灾。这时候,丁公心里就很开心,心想当年果然没看走眼,刘邦真的赢了。所以等到刘邦称帝以后,丁公不仅不东躲西藏,反而大大方方地来找刘邦了,希望刘邦记得当年的恩情,给自己一个封赏。
没想到,刘邦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他不仅没有感谢、封赏丁公,反而把丁公绑了起来,最后把丁公给杀了。那刘邦的理由是什么呢?刘邦说:“丁公为项王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也。”意思就是说:丁公作为项羽的臣下,却对项羽不忠,放走了项羽最大的敌人,也就是刘邦,使得项羽失去天下的罪人正是丁公啊!这话当然很有道理,如果当年丁公不放走刘邦,历史可能就要改写:说不定刘邦就彻底完蛋了,而项羽未必就这样失败了。听到刘邦这话,我们可能就产生疑问了:丁公虽然对项羽不忠,但他毕竟帮助了刘邦啊!如果不是当年丁公网开一面的话,刘邦哪还有机会继续和项羽战斗,并最终夺得天下呢?刘邦这么做,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我们来听一听刘邦更进一步的解释吧。刘邦说,之所以杀丁公,是为了“使后为人臣无效丁公也”。原来刘邦是要拿丁公树一个反面典型,警告那些领着俸禄,却不忠于职守,甚至出卖君主的家伙。以前丁公作为项羽的部下,耍着小心眼,帮助刘邦,是为给自己留后路。这是典型的不忠于职守、投机取巧的行为啊!现在丁公来投奔刘邦了,他会不会跟以前一样,拿着刘邦的好处却不忠于刘邦呢?这样看来,奖励了丁公,就等于奖励了不忠于职守、投机取巧的行为。而且,刘邦还有那么多的手下,现在奖励了丁公,不就是等于告诉其他人,能不能忠于职守并不重要,只要投机投对了,同样可以得到回报吗?这种风气一旦散播开,那谁还愿意忠于职守呢?不都想着投机取巧去了!
我们应该怎样理解刘邦的言行呢?作为个人来说,刘邦是受了丁公的恩惠。但站在是非观、价值观的立场上来说,丁公的行为不应该受到鼓励,甚至应该得到惩罚,以防后人效仿他。刘邦成为汉朝的皇帝之后,肩负着管理天下的重任,要树立良好的社会风气,就需要正确的是非观、价值观做引导。杀丁公、树反面典型,就是告诫所有人,一心想着投机取巧,却不忠于职守的行为是不可取的。丁公放走了刘邦,并成功欺骗了项羽,他一定觉得自己很聪明吧!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忠于项羽交代的职守,没有在项羽那里得到惩罚,却在刘邦那里得到了严惩,甚至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无论多么聪明的人,算计得多么厉害,都无法永久地欺骗所有人。更何况,人们既然生活在同一个社会中,就会有一些需要共同遵守的基本规则和道理。这个故事里,我们需要知道的基本规则和道理就是:认真履行职责,不要投机取巧。有些人靠着投机取巧的小聪明,能获得些眼前的小利益,但不一定能获得长远的成功。人类历史上,没有哪一项伟大的事业,是通过投机取巧而获得成功的。
(季)布母弟丁公,亦为项羽将,逐窘帝彭城西。短兵接,帝急,顾谓丁公曰:“两贤岂相厄哉!”丁公引兵而还。及项王灭,丁公谒见。帝以丁公徇军中,曰:“丁公为项王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也。”遂斩之,曰:“使后为人臣无效丁公也!”
——《资治通鉴·卷十一·汉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