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 年 5 月 14 日,尼基塔·赫鲁晓夫离开莫斯科,前往保加利亚开始计划已久的访问。保加利亚是苏联在东欧最可靠的卫星国之一。它与俄罗斯之间不仅在文化和宗教方面有较深的渊源,而且在沙皇时代还有共同对抗奥斯曼帝国的同袍之谊。而且,这两个国家都曾是君主制,而现在则均由本国共产党中央的第一书记领导。赫鲁晓夫此行要与他的“客户”—保加利亚共产党中央第一书记托多尔·日夫科夫(Todor Zhivkov)签署一项合作协议,并与他共同庆祝苏保友谊。
1954 年,也就是斯大林去世后的第二年,日夫科夫当上了保加利亚共产党第一书记,直至 1989 年东欧剧变他一直担任此职。为了迎接赫鲁晓夫的到来,他动员数十万民众举行庆祝活动。1962年 5 月 19 日,25 万人聚集在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Sof ia)的主广场和毗邻街道上,欢迎来自莫斯科的贵客。对于一个总人口不到800 万、首都人口不到 80 万的国家来说,这是相当了不起的,几乎每四个索非亚居民中就有一个在现场观看市长向赫鲁晓夫赠送具有象征意义的城市钥匙。此外,索非亚、瓦尔纳(Varna)和普列文(Pleven)三个城市还将荣誉市民的称号授予了这位苏联贵客。
因为没有苏共中央主席团的其他成员陪同,赫鲁晓夫自然成为关注和奉承的唯一对象。访问为期 5 天,在此期间拍摄的一张照片颇有趣味,照片上的赫鲁晓夫身穿浅色西装,身边的苏联和保加利亚官员全部身着深色西装,这让他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抢眼,看起来就像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教皇被一群身穿黑色长袍的主教所簇拥。赫鲁晓夫的此次访问也确实有点宗教仪式的意味,其阵仗与罗马教皇访问一个虔诚信仰天主教的国家别无二致。这是一场共产主义的庆典,一场庆祝斯拉夫国家间兄弟情谊的活动,更重要的是,这还是一场颂扬个人权力、鼓吹集权之人永无谬误的大会,而尼基塔·赫鲁晓夫正是这个身处权力中心的被颂扬者。 [1]
“那么,共产主义现在发展得如何?”在保加利亚北部一个名为奥布诺瓦(意为“革新”)的社会主义农业发展示范村,赫鲁晓夫向身着节日盛装的农民们发表讲话时问道。他夸耀地回答道:“共产主义的边界已极大扩展。不久前,苏联是唯一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如今,社会主义阵营的成员不断扩充,很多欧洲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华人民共和国、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以及越南民主共和国都加入了我们的阵营,建立了兄弟般的情谊。二战后,欧洲许多国家都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现在,社会主义的旗帜又在古巴高高飘扬。” [2] 在访问保加利亚期间,古巴问题仍时常萦绕在赫鲁晓夫的脑海中。尽管周围弥漫着胜利的气氛,他还是深感不安。赫鲁晓夫后来回忆道:“当我对保加利亚进行正式访问时,一个想法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我们失去了古巴该怎么办?”美国再支持一场入侵行动的可能性让他寝食难安。“除了舆论战,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来对抗美国,”赫鲁晓夫回忆当时的想法,“我们必须对美国在加勒比地区的干涉采取切实有效的遏制措施,但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3]
1962 年 4 月,赫鲁晓夫发现自己身陷一系列外交政策危机中。首先是卡斯特罗突然批判古巴政府中的共产主义者,而古巴又面临着新的入侵威胁。接着传来了肯尼迪政府恢复大气层核试验的消息。4 月 25 日,美国在太平洋的圣诞岛(Christmas Island)上试爆了一枚核弹,这是对苏联在 1961 年秋天进行核试验的反击。当月,鉴于美苏导弹实力差距不断扩大,赫鲁晓夫解除了苏联战略火箭军总司令基里尔·莫斯卡连科元帅的职务。 [4]
莫斯卡连科元帅成为美国“民兵”(Minuteman)导弹的第一个受害者。这是一种新型的陆基洲际弹道导弹,以固体燃料为动力。与早期的液体燃料导弹在发射前需要花费数小时加注燃料不同,这种新型导弹可以随时发射。此外,“民兵”导弹可以储藏在很难被敌人破坏的发射井中,这种发射井坚不可摧。而苏联的导弹根本无法与“民兵”相提并论,因为苏联导弹使用液体燃料,在攻击前需要在开放式平台上进行几个小时的燃料加注,这使得它们极易遭受敌人的攻击。 [5]
在 1957 年之前,美国就已经着手研发以固体燃料为动力的火箭,而苏联人造卫星的发射又让美国国会认识到了加快这项计划的必要性。1958 年,“民兵”导弹的研发预算几乎翻了两番,从4000万美元增加到1.5亿美元,1959年该项预算又增加了20亿美元。到1960年,仅波音公司在犹他州北部的“民兵”导弹生产线就有1.2万名工程师和工人。1961 年 2 月,这款新型导弹在佛罗里达州卡纳维拉尔角(Cape Canaveral)首次试爆成功。同年 3 月,首个“民兵”导弹基地在蒙大拿州破土动工。与其他导弹项目相比,肯尼迪政府更青睐“民兵”导弹,其主要原因是虽然它的设计费用昂贵,但生产成本相对较低。1962 年 3 月,美国报纸开始大肆鼓吹新型导弹能够产生“百万吨级的破坏力”。 [6]
1962 年 2 月,赫鲁晓夫在黑海的皮聪大度假胜地召开国防委员会会议,在会上他得知美国即将部署“民兵”导弹,而苏联对此却束手无策。赫鲁晓夫的儿子谢尔盖(Sergei)也参加了这次会议,此时他还是一名年轻的导弹工程师。据他回忆,告知赫鲁晓夫这个坏消息的是莫斯卡连科元帅。赫鲁晓夫十分信任这位元帅。莫斯卡连科出生在乌克兰顿巴斯(Donbas)地区,赫鲁晓夫也曾长期在这一地区生活和工作。1953 年 6 月,莫斯卡连科带领一群军官逮捕了赫鲁晓夫的宿敌拉夫连季·贝利亚,以此表明对赫鲁晓夫的忠诚。4 年后,1957 年 7 月,当苏共中央主席团试图罢免赫鲁晓夫时,莫斯卡连科协助召开了苏共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不仅成功为赫鲁晓夫开脱了罪名,还将他的对手从苏共领导层中清除了出去。在莫斯卡连科的领导下,苏联于 1961 年 4 月将尤里·加加林(Yuri Gagarin)送入太空轨道,并于同年 10 月试爆了“沙皇炸弹”。但面对美国即将部署到位的“民兵”导弹,莫斯卡连科也无能为力。 [7]
莫斯卡连科汇报的开头是一个好消息:苏军将在本年内配备一款新型洲际弹道导弹—R-16(北约编号SS-7)。这款导弹长30 米,重 140 吨,可搭载一枚 500 万吨当量的核弹头,最大射程为1.1万公里,远远超过莫斯科和华盛顿之间8000公里的距离。R-16导弹准备就绪的消息对莫斯卡连科和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都具有特殊的意义。1960 年 10 月,一枚R-16 原型弹在哈萨克拜科努尔(Baikonur)试验场的发射台发生爆炸,造成 92 人死亡,其中就包括莫斯卡连科的前任、苏联战略火箭军首任总司令米特罗凡·涅杰林(Mitrofan Nedelin)元帅。1962 年 1 月,R-16 首次从发射井中发射成功。这意味着这款导弹已经可以装备部队了。 [8]
然而,这是莫斯卡连科能够带来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他不得不承认,苏联人期待已久的R-16 并不是“民兵”导弹的对手。莫斯卡连科在国防委员会会议上表示,R-16 是苏联第一种使用可储存液体燃料的导弹,这减少了发射的准备时间,但即便如此,要为二级发动机加注燃料仍需要大约 6 个小时。相比之下,“民兵”导弹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准备就绪。莫斯卡连科甚至夸张地表示:“‘民兵’导弹从装载到部署到位都不费吹灰之力。”要知道,他在军中有个“恐慌将军”的绰号。此外,R-16 还存在一个缺陷:如果不准备发射,燃料必须尽快从火箭的燃料箱中排出。这些燃料具有不稳定性和高腐蚀性,可在燃料箱中储存的时间不超过两天。“根据美国专家的说法,”莫斯卡连科说,“依靠固体燃料的‘民兵’导弹可以多年维持战斗状态。” [9]
R-16 导弹的总设计师米哈伊尔·杨格尔(Mikhail Yangel)在1960 年 10 月的那次灾难性火箭爆炸事故中幸运地活了下来,他目前正在努力改进导弹的设计,但无法保证在短时间内取得成果。杨格尔在会议中告诉赫鲁晓夫,R-16 将是R系列洲际弹道导弹的最后一个型号,这一系列的开山之作是曾作为运载火箭将斯普特尼克 1 号人造卫星发射升空的R-7 弹道导弹。“民兵”导弹的出现改变了游戏规则,苏联需要研发出能够随时准备发射的新一代导弹。要知道,赫鲁晓夫曾吹嘘苏联能像生产香肠一样大规模制造导弹。但令人不安的消息不仅来自杨格尔和他领导的位于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Dnipropetrovsk)的设计局。杨格尔的竞争对手人造卫星之父谢尔盖·科罗廖夫(Sergei Korolev)也正在为各种问题焦头烂额。他主导研制的R-9 导弹使用了要在低温状态下储存的液体燃料—煤油和液氧的混合物。由于燃料箱内液氧的损耗,导弹需要不断地加注燃料。相比已通过测试并准备部署的R-16 导弹,R-9 仍在进行性能测试,而每一次测试都会暴露出这款导弹的新问题。 [10]
更糟糕的是,苏联实际上几乎没有可以用于战斗的远程导弹。赫鲁晓夫手中射程能够覆盖美国本土的洲际导弹数量十分有限。科罗廖夫研制的R-7A射程够远,但仅有 4 枚,而且型号过于陈旧,性能也不稳定,燃料加注需要 20 个小时,这个缺陷使得它很容易成为美国轰炸机的目标。杨格尔研制的R-16 在性能上要比R-7A好得多,但R-16 刚刚进入部署阶段,而且与发射井相关的测试也才刚刚开始。此外,R-16 的数量不过几十枚。莫斯卡连科还指出,R-16 也非常容易遭到敌方导弹的攻击,无法在打反击战时发挥作用。最终结论是,苏联几乎无力抵挡美国可能发动的攻击。 [11]
这对苏联的整个导弹计划和赫鲁晓夫个人来说都是坏消息。赫鲁晓夫已经把赌注押在了导弹上,为此还大幅削减了其他军种的开支。但是由于没有使用固体燃料的发动机,这些导弹必须在发射台上花费数小时的时间加注液体燃料,这使它们很容易受到美国的攻击。这也意味着,它们可以用作先发制人的武器,但在报复性打击中毫无用处。“父亲闷闷不乐地环视了一下会议室。他想要的结果又一次被证明是不可能实现的,”谢尔盖·赫鲁晓夫回忆道,“他要求在场的人想一想,怎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赶上美国人。”目前的状况是,苏联不仅在导弹数量上落后于美国,甚至在导弹质量上也不及美国。换言之,赫鲁晓夫早先就意识到的美苏间导弹实力的差距正在拉大。
赫鲁晓夫急于尽快弥补这个差距,要求与会人员提出新的想法和计划。1962 年 4 月 16 日,就在苏共中央主席团批准针对古巴的重大军事援助计划的几天后,他们通过了一项新计划,旨在造出射程能够覆盖美国本土的洲际弹道导弹(在苏共中央和苏联政府的决议中,这项计划被委婉地称为一项“特殊费用”)。赫鲁晓夫的“新宠”、火箭工程师弗拉基米尔·切洛梅(Vladimir Chelomei)被授权研发两款新型火箭—UR500 和UR200,前者的装药量能够达到 5000 万吨,其威力可与“沙皇炸弹”媲美,后者的有效载荷为7000 磅,飞行距离最远可达 1.2 万公里。米哈伊尔·杨格尔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设计局负责研发一种射程达 1.6 万公里的新型导弹—R-36(北约代号SS-9)。在其基础上诞生的R-36M(北约代号SS-18“撒旦”)将是苏联的第一枚分导式多弹头导弹(multiple independently targetable re-entry vehicle,简称MIRV)。它可以将多个弹头带入并停留在既定轨道上,这样一来,实施导弹打击所需的时间就减少到了几分钟内。 [12]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撒旦”开始装备部队时已经到了1975 年,而赫鲁晓夫需要一个当下能解决问题的方案。他首先对苏联导弹研发和管理机构的高层进行了“大换血”。莫斯卡连科元帅因未能很好地管束导弹设计团队而被撤换。在皮聪大会议上,谢尔盖·科罗廖夫和火箭发动机设计师瓦连京·格鲁什科(Valentin Glushko)就使用何种类型的燃料才能使苏联火箭到达月球的问题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到最后,赫鲁晓夫不得不出面平息这场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争论,因为比起登月,他更想尽快赶超美国。忠诚但低效的莫斯卡连科不得不离开。赫鲁晓夫后来回忆说,在他看来,莫斯卡连科有三重人格:一个是勇敢而精力充沛的将军;一个是对下属漠不关心,动不动就歇斯底里的粗暴无礼的管理者;还有一个是事业狂、野心家。而当时,莫斯卡连科连同他的三重人格都成了赫鲁晓夫的弃子。1962 年 4 月 24 日,赫鲁晓夫将自己的这位前任“门徒”调到国防部总监察组担任总监,而战略火箭军总司令的职务则由苏联国土防空军总司令谢尔盖·比留佐夫(Sergei Biriuzov)元帅接替。 [13]
尽管对战略火箭军领导层进行了调整,研制新型导弹的计划也在准备中,但赫鲁晓夫仍然需要一个解决美苏导弹实力差距的快捷方案。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在访问保加利亚期间茅塞顿开,最终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解决方案。
1962年5月12日,即在启程前往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的两天前,赫鲁晓夫会见了一位来访的美国人,一位与肯尼迪总统关系十分密切的人—白宫新闻秘书皮埃尔·塞林杰(Pierre Salinger)。赫鲁晓夫特意抽出时间带塞林杰乘船游览莫斯科河,两人的会面时间长达14 个小时。赫鲁晓夫猛烈抨击了肯尼迪最近的言论,指责他没有声明放弃对苏联进行核打击。肯尼迪曾表示:“当然,在某些情况下,比如当西欧明确遭受攻击时,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必须在一开始就准备使用核武器。”肯尼迪的这番言论是为了试图说明苏联洲际导弹的出现已经打破了美苏间的力量平衡,也是为了证明艾森豪威尔政府曾经提出的一击致命的核打击计划已经过时。虽然肯尼迪很快便收回了这番言论,但赫鲁晓夫显然并不满意,无论是在与塞林杰的私人谈话中还是在公开场合,都做出了言辞激烈的回应。 [14]
赫鲁晓夫在面对索非亚热情洋溢的民众时说:“肯尼迪甚至毫不犹豫地宣布,在某些情况下,美国可能将在‘与苏联的核冲突中采取主动’。美国总统这番言论的目的难道不是想刺激我—苏联政府的首脑,与他比一比谁会先‘按下按钮’吗?”赫鲁晓夫表示,他反对这样的比赛。他接着说:“美国总统的这一声明很欠考虑。威胁一个同你一样强壮的人,这明智吗?在‘与苏联的核冲突中采取主动’,率先按下按钮就是自寻死路。” [15]
赫鲁晓夫比任何人都清楚,美苏间核导弹的储备量相差悬殊。苏联现役导弹的射程几乎都无法覆盖到美国本土,更无法作为一种威慑,这让他很是烦恼。在保加利亚之行中,他不止一次谈到导弹。在黑海港口城市瓦尔纳,面对听众,他连连发问:“土耳其及其邻国的统治集团难道不应该认识到,他们孤立于邻国的做法是徒劳的吗?难道他们意识不到这种做法将使国家利益让位于外国垄断企业的利益,让国家陷入毫无意义的战争准备之中吗?让那些部署了原子弹发射台并作为北约军事基地存在的海岸地区重新变成和平且繁荣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16]
赫鲁晓夫提到了美国在意大利和土耳其部署的能够携带 144 万吨级核弹头的PGM-19“木星”中程弹道导弹。1961 年 2 月,苏联发表了一份公开声明抗议这一部署,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同年6月,美国空军在土耳其部署了 15 枚“木星”导弹。“该导弹基地(拥有 5 个发射台和 15 枚导弹)将在 1962 年 3 月前完全准备就绪,” 1962 年年初,苏联驻安卡拉大使馆向莫斯科提交的一份报告称,“到 1961 年年底,驻扎在基地的美国军事和非军事人员(包括家属)的总人数达到创纪录的 12 万人。”要知道,“木星”导弹的射程为 2400 公里,而部署导弹的土耳其伊兹密尔(Izmir)周边地区到莫斯科的距离为 2080 公里,也就是说,莫斯科完全暴露在美国导弹的打击范围之内。 [17]
赫鲁晓夫并不指望土耳其人会听从他的建议退还美国的导弹。根据他的儿子谢尔盖回忆,赫鲁晓夫在瓦尔纳的一个海滨公园散步时,突然灵光一现:他要对美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苏联的核导弹部署在古巴海岸。赫鲁晓夫在回忆录中写道:“访问保加利亚期间,我萌生了在古巴部署核弹的想法。”这似乎可以同时解决他面临的两个问题,既能保护古巴,又能缩小与美国间的导弹实力差距。“赫鲁晓夫的想象力很丰富,当被某个想法吸引住时,他便会把这个想法的实施看作解决某个特定问题的简单方法,一种‘包治百病’的方法。”这位苏联领导人的助手奥列格·特罗扬诺夫斯基(Oleg Troianovsky)回忆道。 [18]
赫鲁晓夫在黑海岸边找到了这个“包治百病”的“良药”。虽然缺少远程弹道导弹,但苏联拥有很多短程和中程弹道导弹,这些导弹由米哈伊尔·杨格尔领导的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设计局设计并生产,赫鲁晓夫曾在 1959 年夏天视察该设计局。他吹嘘可以像香肠一样生产的苏联导弹就是R-12(北约代号SS-4“凉鞋”)弹道导弹。这款导弹能够打击 2000 公里范围内的目标。1962 年,苏联部队开始部署R-14(北约代号SS-5“短剑”)中程弹道导弹,作战射程为 3700 公里。通过在古巴部署短程和中程弹道导弹,苏联就有了打击美国本土目标的能力。这看起来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19]
在返回莫斯科的飞机上,赫鲁晓夫与他的外交部部长安德烈·葛罗米柯进行了一次私人谈话。赫鲁晓夫询问葛罗米柯对这个方案的意见。“现在古巴周边局势危急,”赫鲁晓夫表示,“为了维持这个国家的独立性,我们必须在那里部署一批我们的核导弹。我认为这是唯一能拯救这个国家的办法。美国不会因为去年在猪湾的失败而放弃干预。”这个想法让葛罗米柯大吃一惊,他对这个方案的态度并不十分乐观,但由于自己并非苏共中央主席团成员,更不是苏联政府高层领导人,因此他只能十分谨慎地表达自己的担忧。“坦率地说,”葛罗米柯当时回复道,“把我们的核导弹带到古巴,会在美国引发一场政治风暴。”听了葛罗米柯的回答,赫鲁晓夫尽管不太高兴,但也没有斥责他。停顿片刻后,他告诉葛罗米柯:“我们不需要核战争,我们也不准备打仗。”葛罗米柯松了一口气。 [20]
赫鲁晓夫确实不想发动一场核战争,但他所设想的是极其危险的核边缘政策。对他而言,这似乎是解决当前面临的两项外交难题—支持古巴新建立的共产主义政权和抗衡美国在核导弹方面的优势—的唯一方案。赫鲁晓夫曾公开表示自己是世界共产主义的捍卫者,还宣称苏联在导弹技术方面正在超越美国。现在他必须兑现诺言。
[1] Ivaila Vylkova,“Serdtse za sedtse,vernost’ za vernost’,” Ogonek ,May 27,1962.
[2] “Rech’ N. S. Khrushcheva na mitinge v sele Osnova,” Izvestiia ,May 20,1962.
[3] Khrushchev Remembers ,545-546.
[4] Andrew Glass,“U.S. Resumes Testing Bombs in the Atmosphere,April 25,1961,” Politico ,April 24,2017,https://www.politico.com/story/2017/04/25/us-resumes-testing-bombs-in-the-atmosphere april-25-1961-237478; “Nekotorye napravleniia v amerikanskoi propagande v sviazi s vozobnovleniem Soedinennymi Shtatami Ameriki iadernykh ispytanii v atmosfere,” Archives of 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airs of Ukraine (Kyiv),fond 7,opys 11,no.641,ark.7.
[5] “Postanovlenie TsK KPSS i Soveta ministrov SSSR ‘O vazhneishikh razrabotkakh mezhkontinental’nykh ballisticheskikh i global’nykh raket i nositelei kosmicheskikh ob’ektov,’ April 16,1962,in Sovetskaia kosmicheskaia initsiativa v gosudarstvennykh dokumentakh,1946-1964 gg. ,ed. Iu. M. Baturin (Moscow, 2008),htp://www.coldwar.ru/arms_race/iniciativa/o-vazhneyshih-razrabotkah.php.
[6] “Minuteman Missile,” National Historic Site,htp://npshistory.com/publications/mimi/srs/history.htm;Gretchen Heefner, The Missile Next Door: The Minuteman in the American Heartland (Cambridge,MA,2012).
[7] Sergei Khrushchev, Nikita Khrushchev: krizisy i rakety (Moscow,1994),154; “Moskalenko,Kirill Semenovich,” Generals DK, htp://www.generals.dk/general/Moskalenko/Kirill_Semenovich/Soviet_Union.html; Taubman, Khrushchev ,253-256,320,362.
[8] Ekaterina Sazhneva,“Katastrofa na Baikonure: pochemu pogibli 124 cheloveka vo glave s marshalom?” Moskovskii komsomolets, October 29,2015,https://www.mk.ru/incident/2015/10/29/katastrofa-na-baykonure-pochemu-pogibli-124-cheloveka-vo-glave-s-marshalom.html; Aleksandr Zhelezniakov , “Baikonurskaia tragediia,” Ėntsiklopediia Kosmonavtika, http://www.cosmoworld.ru/spaceencyclopedia/index.shtml?bay24.html.
[9] Sergei Khrushchev, Nikita Khrushchev: krizisy i rakety ,159; “Mezhkontinental’naia ballisticheskaia raketa R-16,” htps://web.archive.org/web/20020117180901/; htp://rau-rostov.narod.ru/01/rvsn-mbr/r-16.htm.
[10] Sergei Khrushchev, Nikita Khrushchev: krizisy i rakety ,159.
[11] “R-7,” Encyclopedia Astronautica, http://www.astronautix.com/r/r-7.html; Steven J. Zaloga, The Kremlin’s Nuclear Sword: The Rise and Fall of Russia’s Strategic Nuclear Forces,1945-2000 (Washington,DC,2002),chap. 3; Sergei Khrushchev, Nikita Khrushchev: krizisy i rakety ,159.
[12] “ Po st an ov l en i e TsK K P SS i Sove t a m i n i st rov SSSR ‘O v az h n e i s h i k h raz rab o t k a k h mezhkontinental’nykh ballisticheskikh i global’nykh raket i nositelei kosmicheskikh ob’ektov,’ April 16,1962; Zaloga, The Kremlin’s Nuclear Sword ,chap. 3; Anton Trofimov,“Kak gensek Khrushchev vybral samuiu massovuiu raketu RVSN,” Voennoe obozrenie ,March 30,2017,https://topwar.ru/112160-ur-100-kak-gensek-hruschev-vybral-samuyu-massovuyu-raketu-rvsn.html; Fedor Novoselov,“Proton ot Chelomeia,” Nezavisimoe voennoe obozrenie ,July 9,2004,http://nvo.ng.ru/history/2004-07-09/5_chelomey.html; V. Petrakov and I. Afanas’ev,“Strasti po Protonu,” Aviatsiia i kosmonavtika ,no. 4 (1993),http://www.astronaut.ru/bookcase/article/article42.htm?reload_coolmenus; “Moskalenko,Kirill Semenovich,” Generals DK.
[13] Taubman, Khrushchev, 537; Nikita Khrushchev, Vremia,liudi,vlast’. Vospominaniia (Moscow,1999),1:651.
[14] Fursenko and Naftali, “One Hell of a Gamble,” 176-177.
[15] “Rech’ tov. N. S. Khrushcheva [na mitinge v Sofii,19 maia 1962],” Izvestiia ,May 20,1962,3.
[16] “Rech’ tov. N. S. Khrushcheva v Varne,” Izvestiia ,May 17,1962,2.
[17] Ed Kyle,“King of Gods: The Jupiter Missile Story,” Space Launch Report (August 14,2011); Nur Bilge Criss,“Strategic Nuclear Missiles in Turkey: The Jupiter Afair,1959-1963,” Journal of Strategic Studies 20,no.3 (1997): 97-122,htps://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080/01402399708437689?jo urnalCode=fjss20; “Kratkoe soderzhanie politicheskogo otcheta posol’stva SSSR v Turtsii za 1961 g.,”Archives of 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airs of Ukraine(Kyiv),fond 7,opys 11,no.635,ark. 67,72.
[18] Sergei Khrushchev, Nikita Khrushchev: krizisy i rakety ,173; Khrushchev Remembers ,546; Taubman, Khrushchev ,541; Beschloss, The Crisis Years ,380-393.
[19] Zaloga, The Kremlin’s Nuclear Sword ,chap. 3; “R-12,” Encyclopedia Astronautica, htp://www.astronautix.com/r/r-12.html; “R-14,” Encyclopedia Astronautica, htp://www.astronautix.com/r/r-14u.html.
[20] Andrei Gromyko, Pamiatnoe. Novye gorizonty (Moscow,2015),523-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