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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金黄色金属汁液迅速从出炉口顺着沟槽流入模范内，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冷却环节，而聂盯着这些即将成型的青铜器，从最开始的不屑，到凝重，最后干脆亲自拿着锤子，走到已经冷却下来的青铜器前，轻轻敲击着。
而郭猛和商人们虽然不懂冶炼，但是看着聂的神情动作，盯着聂手中不断敲击的双手，听着清脆的敲击声，自然知道郭猛的方法多半是堵对了。
——不，应该说郭猛的方法更高一筹，至少便宜太多了。
很快，对十来件青铜兵器都做了敲击检验的聂长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赶了回来，对着郭猛一抱拳：
“公子真神人也。”
“不妨，我只略知一二，此次所放兽骨数量并不知是过多或是过少，还需仰仗聂大工仔细研究。”
而商人们则纷纷对郭猛刮目相看，虽说作为一国公子亲自去指挥冶炼，似乎有失身份，但是能用几乎不值钱的兽骨替代一名活生生的奴隶，哪怕虢国这儿因为粮食不够，奴隶们似乎供过于求，导致奴隶市场上奴隶的价格相比关东地区实在低得吓人，不过一名奴隶的价格还是远高于兽骨的。
如此，想来青铜的价格能下降不少？
想到这儿，商人们心头一阵火热，长时间站立导致的大腿酸麻似乎也毫无察觉。
“是否让人往冶铁炉子也倒入兽骨？”
“万万不可！”
郭猛赶紧把人拦住，青铜冶炼用人祭，其实说白了是冶炼中如果混入人体中的磷元素，就能在进一步降低青铜冶炼温度的同时，混入的磷能进一步改善青铜的性能。
然而铁制品中如果混入磷，将会造成铁制品更容易发脆，性能出现断崖式下跌，跟在青铜冶炼中加入磷那是完全是相反的作用。
正所谓彼之砒霜 汝之蜜糖，青铜冶炼时代的经验，在铁器冶炼时代可未必能照搬。
然而这一点，别说商人们不清楚，就是聂也丝毫不清楚，否则他也不至于按照青铜冶炼的惯例，准备给冶铁炉子里，也扔一名奴隶进去。
而“上古”传说中，春秋战国之交的莫邪冶神兵铁剑，也用到了人祭，显然也是循着当年在青铜冶炼中流传的经验继续套用罢了，然而传说归传说，当真这么干，只怕削铁如泥的铁剑是造不出来的。
“冶铁加入兽骨或奴隶，只能适得其反。”
虽然聂和商人对此颇有疑惑，不过毕竟郭猛刚才亮了一手，大家也只能将信将疑。
原本要搞祭炉的冶铁炉子跳过祭炉环节，直接进入到冶炼环节。
只见背着物料的奴隶们将木炭和铁矿交替倒入炉子，只等投料到一定时候，聂一声令下，便有奴隶将引燃的柴火投入炉子中，炉子顶端冒出的烟开始为浓浓的黑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炉子外壁上数个皮囊开始由奴隶们人力推动，不住往炉子里灌风，炉顶的烟也逐步发生变化，黑色的浓烟越来越淡，逐步变为了灰色。
郭猛以自己不多的物理化学知识推测，多半是高炉内的木炭燃烧从不充分燃烧，逐步变为了更为充分燃烧的缘故。
“公子，这个炉子要完成熔炼需要数个小时，如今天色已晚，公子是否先行回去歇息，明日过来，这炉铁水定已熔炼为农具。”
“不妨，让人在此临时搭建便床，我等在此稍微歇息即可。”
“这？如果君父怪罪下来……”
“不必担心，君父的怪罪我会一力承担。”
虽然以公子身份直接在冶炼场里过夜显然会被这个时代的贵族们所耻笑，但是郭猛深信，只要自己能把更多更好更便宜的铁料进献给自己的便宜老爹，这些特立独行并非多么严重的罪责。
——至于耻笑，那能掉多少斤肉？
看到郭猛如此坚持，聂只能一面偷偷派人去通知虢公忌父，一面自己好好在郭猛面前好好展示自己。
“这一炉能产出大约100斤铁水，可以打造数十把农具。”
相比于现代社会一次出炉的铁水按几十上千吨计算的产量，当下这个炉子的产量简直没法看，不过作为冶铁刚起步的时代，拿后世发展了2000多年的技术跟前辈比较，也确实不厚道。
不过后世选用的路线，却可以让郭猛拿来给当下的冶炼提供改良建议，少走弯路。
“冶炼的炉子都是只有这么高的么？”
“公子，确实如此。”
“为什么不考虑加高一倍呢？”
聂忍不住在郭猛面前挠了挠头，随即他发觉这动作实在失礼，赶紧把手放下，双手紧紧的掐着，显然很是紧张。
“自古以来冶炼炉子都是只有这么高。”
郭猛的问题让聂无从回答，只能回以这个答案。
“若能将炉子进一步垒高，炉内温度将更高，冶炼出来的铁水也会变得更接近水质，如同青铜铜汁一般。”
“温度？”
看着聂一脸懵逼的模样，郭猛知道要给聂讲解什么是熔点以及元素的固态液态气态，实在太难为这位老工匠了。
反正古代也是经验主义，加上偶尔的发现进行改良，靠着刚才露一手的威望，聂虽然对改变祖辈上百年来的传承颇有抗拒，但是既然刚才已经破了一次，那么破第二次的心理障碍也就没这么大了。
“炉子的改造需要的时间较长，公子可在王宫中等待小人的好消息。”
看着毕恭毕敬的聂，郭猛赶紧又拦了一下。
“先别急，现在的冶铁炉还要进行一点改进。”
还有？聂迷惑了，没听说过公子猛精通冶炼啊，怎么说起来似乎头头是道？
郭猛并没有顾及聂的感受，直接拔出佩剑，让奴隶举着火把照亮周边；随后郭猛以剑为笔，直接在泥地上画了个简陋的图形。
“目前的冶铁炉是圆柱形，应该将其改造为上窄下宽的形状。”
拜后世国家九年义务教育和中考大关的把控，郭猛对于初中化学和高中化学冶铁炉子的结构图倒是印象深刻；按高中化学教科书的说法，这种类似葫芦的造型相比于直上直下的圆柱形内膛，能更好的让铁矿和焦炭等燃料充分接触，同时往炉子里装料时，由于口小腹大，铁矿和焦炭也不容易出现卡在炉子内落不到指定位置的状况。
聂仔细看着这潦草的示意图，却猛然大悟，当即称赞郭猛真是奇思妙想，只是有个小问题。
“这个炉子内壁过于倾斜，小人担心搭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