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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陈熙怀在香港服装业的熟稔与人脉,国熙服装厂开业伊始就接了不少大宗订单,生意红火。国熙服装厂开业后,陈熙怀与李国荣原来的加工小作坊也就结束了经营,作坊的那几个裁缝师傅顺理成章地成了国熙服装厂的领班和技术指导。这几个裁缝师傅都是业内的高手,他们的到来不仅大大地提高了产品的品质,更拓宽了服装厂的客户和销售渠道。工厂运作很快就上了轨道,业务蒸蒸日上。

能够这么快就在深圳开办了企业,重拾往昔事业,这是陈熙怀所不曾预料的。看来,当初乔迁深圳是非常明智和正确的选择,要不然,他陈熙怀怎么可能搭上深圳这趟发展的快车,分享到内地改革开放的红利呢?不过,让陈熙怀最感庆幸的还是在深圳遇上了李国荣和李守忻这样志同道合的人。

“你们两位是我的贵人。”这是陈熙怀在李守忻和李国荣面前常挂在嘴边的话。

“我们互为贵人。”李国荣也总是笑着回应道。

“什么人聚什么样的人!首先你具有正能量,才能聚集到正能量的人。”李守忻说。

陈熙怀生意上了轨道,事业再度起步,然而这一切都未能改变妻子刘琳对他的冷淡态度。陈熙怀一直想跟刘琳好好谈谈,想知道她究竟为何要这样对他,他要怎样做才能让她重新接纳他。但刘琳并不愿多讲,若陈熙怀多问几句,她就会显得很不耐烦,甚至有些歇斯底里。陈熙怀对此是无可奈何,非常苦闷。

近日,陈熙怀接到来自美国客户的一笔大订单,这个客户的中国内地签证已过期,来不了深圳,所以只能在香港同他洽谈。这个客户想委托陈熙怀加工生产一批成衣出口美国,为了符合美国的优惠待遇,他要求陈熙怀在生产时直接将成衣原产地标识为香港,然后直接从深圳装运美国。这样做虽然可节省很大的成本,获取更多利润,却不符合海关有关产地标识的管理规定,存在极大的政策风险。陈熙怀怕把控不住,不敢应承,但他又不想失去这笔生意,希望在香港找一个合作伙伴,通过转口加工的形式拿下这笔订单。他约了客户明天一早见面,届时向对方提出自己的方案。

一来是第二天约的时间比较早,二来也想多与妻儿相处,所以陈熙怀当晚没有回深圳,而是直接去了岳母家借宿——近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突然感到多与刘琳沟通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孩子和老人都已入睡,刘琳给陈熙怀开的门。

“怎么这么晚?”刘琳穿着睡衣,一脸疲态地轻轻拍打着虚张的嘴巴,说。

“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陈熙怀一边换鞋子一边抱歉道,“明天一早要去找一个做二次加工的厂家,赶时间,所以今晚就不回深圳了,在沙发上应付一晚吧。”

“在香港睡沙发都比深圳强吧?”刘琳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地进房去给陈熙怀拿被褥。

“等我攒够了钱,再把山顶别墅买回来给你们母子住。”陈熙怀对着刘琳的背影说。

“失去的东西就回不来啦。”刘琳把枕头被褥堆在沙发上,正要回房时突然又回头道,“听说你以前那个林助理现在还在服装界混,你刚才说找什么二次加工,可以看看他有没有资源呀!”

“这方面的资源我还用得着找他?”陈熙怀呵呵道。

“老搭档,就权当给他些生意做,帮衬一下他啰。”

“嗯!既然你这么说,我明天联系他吧。”陈熙怀想了想,应道。

刘琳回头看了陈熙怀一眼,轻轻说了声:“晚安!”就独自回房了。

“晚安。”陈熙怀看着刘琳的背影,失落地应道。

为了不影响到大家休息,陈熙怀没有洗澡,他上了一趟洗手间,简单地洗了一把脸,就在沙发上躺下了。

客厅的窗帘很薄,街灯的亮光伴随着车流声从窗外洒落进来,扰得本已心烦意乱的陈熙怀辗转难眠。他枕着双臂,双眼紧盯着天花板,大脑像失控的野马,杂乱无章地东奔西突。此时,他多么希望刘琳能出来陪陪他,但这简直就是奢望!他清晰地意识到,他与刘琳之间的感情正渐行渐远。他使劲地想牵住她,却得不到她的呼应,只能独自焦虑沮丧。

陈熙怀是被岳母淘米煮粥的声音吵醒的。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感觉脑袋一片浑浊。他盯着自己的双脚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岳母拖着肥胖的身躯,在围裙上搓着双手从厨房走出来,问他:“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是我自己醒的。”陈熙怀勉强地笑了笑应道。

“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我洗个澡,一会儿就出去。”

“我煲了芡实淮山排骨粥,吃了粥再去吧。”

“不了,我约了人喝茶谈生意。”

当陈熙怀洗漱沐浴完毕,用浴巾搓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时,迎头就看见儿子晋豪木然地坐在沙发上。陈熙怀惊喜地喊了一声:“晋豪!”急忙上前一把抱起晋豪,“想爸爸吗,宝贝?”陈熙怀激动地端详着晋豪问。

晋豪没有说话,两只依然带着睡意的小眼睛在陈熙怀脸上好奇地来回转了几圈,然后默默地指了指洗手间。

“你想尿尿?”陈熙怀盯着儿子的小脸蛋儿问。

晋豪点了点头。陈熙怀在儿子脸上使劲亲了一口,把他放下,摸了摸他的小脑勺,说:“去吧!”

陈熙怀刚穿上外套,刘琳也从睡房出来了。她穿着薄薄的粉色睡袍,身体玲珑浮凸,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问:“要出门了?”

“嗯,客户中午要赶飞机,所以趁早跟他再好好聊聊。”陈熙怀边说边凑到刘琳身边,想亲她一口,却被刘琳躲开了。这尴尬的一幕刚好被从洗手间出来的晋豪看见了,他装作若无其事地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

“叫上林亨里一起和客户谈吗?”刘琳挠着略显凌乱的头发问。

“我先跟客户谈谈我的方案,如果对方接受,我再找林亨里。”其实陈熙怀并不想找林亨里,他也确实不需要林亨里帮忙,但既然刘琳提到他——哪怕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他也必须把握住这个讨好她的机会,即使这样做也许会给公司增加些许成本。

美国客户比陈熙怀晚了五分钟到咖啡厅。陈熙怀向他阐述了自己的方案。由于转口加工需要增加成本,刚开始,美国客户并不同意。双方再又相持了一会儿。陈熙怀向对方强调了利害关系,说除非对方愿意承担法律风险,否则做不来。美国客户意识到别无选择,经过一轮讨价还价,最终还是接受了陈熙怀的方案,转口香港进行二次加工,再从香港装运美国。

送走了美国客户,陈熙怀给林亨里打了个电话。二十多分钟后,林亨里左顾右盼地走进了咖啡厅,一眼就看见了卡座里的陈熙怀。

“老板。”林亨里向陈熙怀挥了挥手,笑盈盈地朝他快步走来。

陈熙怀也向林亨里招了招手。

林亨里在陈熙怀对面,也就是美国客户刚才坐的位置坐下,兴奋地向陈熙怀伸出了手,说:“老板,好久没见。听说您又东山再起了?恭喜恭喜!”

“刚刚开始,前景未明。”陈熙怀微微笑了笑,打量了林亨里一眼,说:“你呢?你好像混得也挺不错嘛!”

“跟老板您比就差远了。”林亨里摇头道。

林亨里离开陈熙怀后,自谋发展,其间替人打过工,变换了几个工种,最终还是回到了服装行业,借着当年跟陈熙怀在行业内积攒下来的人脉,做起了行业中介,替厂家之间、厂家与销售之间相互介绍生意,赚取居间费用,过着不汤不水的日子。

侍应拿着菜单过来问林亨里吃什么。林亨里翻开菜单随便浏览了一下,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个蛋治,合上菜单,交还给侍应,然后挠了一下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道:“老板,说不定到时我还得跟您混呀。”

“你现在都自己做老板了,还跟我混?”陈熙怀不以为意地说。

“什么老板,我这种工作最多也就是混口饭吃,没有保障的。”

陈熙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瞟了林亨里一眼,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我这边还真有一个转口加工的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愿意,当然愿意!难得老板念旧,赏口饭吃。”林亨里摆出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说,“是什么单子呢?”

陈熙怀把情况简要地向林亨里介绍了一下,说:“这个能做吗?”

“太能做了,这正是我的主业。”林亨里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说。这时,侍应端上来林亨里点的咖啡和蛋治。林亨里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您这种情况有两种做法。”

“哦?说来听听。”

“第一种方法是您在内地把成衣做好,直接贴上香港产地标识,运至香港,再由香港发货至美国;第二种方法是您在内地把成衣做好,然后通过正常渠道报关出口到香港,在香港委托厂家进行二次加工,贴上香港的产地标签,然后从香港出口到美国。相比之下,第一种方法可以省去很大的成本。”

“看不出这两个方案有什么区别呀?”

“区别大了,第一种方法不需要报关,通过地下渠道将货物运至香港;第二种是正儿八经地报关出来。”

“不报关,我们厂如何向海关核销?到时货料进出不平衡,过不了海关稽查这一关呀!”

“怎么会呢?你们到时在内地采购一批布料填补上去不就可以了吗?”林亨里凑近陈熙怀的耳边,压低声音说。

“这样不就是飞料走私吗?”陈熙怀脱口而出道。

“轻点声轻点声。”林亨里在唇边竖起手指说,“现在做来料加工的,有几家不偷吃的?!完完全全正儿八经做生意,能挣几个钱?”

“但这样做是违法的,风险太大了。”

“我在口岸有熟人,没有风险。”

“违法的事情,还是不做的好吧?”陈熙怀瞟了林亨里一眼说。“嗨,做生意不就是图利嘛。有利润,又安全,为什么不做呢?”

陈熙怀思量了一会儿,问道:“你能确保百分之百安全吗?”

“百分之百安全。”林亨里眯着眼睛,胸有成竹地说。

“相比第二种方法,能省多少钱?”

“具体要计算后才知道,不过,估计数目不会少。”

“你真能保证安全?”陈熙怀再次问道,看来他是有所心动了。

“您是我老板,我能骗您吗?”

“可惜我已经和美国客户谈妥了呀。”

“我们怎么操作,美国客户怎么会知道呢?我们按第一种方法做,按第二种方法收费,利润更大。”

陈熙怀犹豫了片刻,说:“这样吧,我们做好两手准备,我回去跟我的拍档商量一下,如果他们同意,我们就按第一种方法干。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就还是采用第二种方案吧。”

“好,我等您的答复。”

两人再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谈了些彼此的近况。待林亨里把蛋治吃完,咖啡喝光,两人就分头散去了。

离开咖啡厅后,陈熙怀直接回到深圳,向两位合作伙伴汇报生意洽谈情况。

“如果采用第一种做法,我们可以节省不少的成本。”汇报完毕后,陈熙怀强调道。

李守忻听了之后,毫无商量余地地摆摆手道:“这是违法的事情,不管可以节省多少成本都不能做!”

“生意不就是为了逐利吗?如果既赚钱又安全的事,干吗不做呢?”陈熙怀借用林亨里的话回应道。

“守法经营是我的底线,只要是逾越法律红线的,坚决不能做。”李守忻掷地有声地强调道,顿了顿,“之前的拍档就是想瞒着我乱搞,被我赶跑的,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我赞成李董事长的意见,我们决不能去碰法律的底线。”李国荣表态道。

“那好吧,我们就采用第二种方案。”陈熙怀不无惋惜道。

事情定下来后,陈熙怀立即联系了林亨里,把公司的决策告知了他,委托他联系二次加工的工厂。

林亨里给陈熙怀介绍的是一个规模较小的加工厂。内地改革开放后,出于人工、场地等成本因素的考虑,很多劳动密集型的加工企业都已迁往了内地,但受香港特殊地位的影响,产自香港的商品在很多国家和地区都可享受比内地更为优惠的贸易待遇,具有很大的竞争优势,所以,某些行业在香港还是保留着加工工厂。这些厂大多都是从事外包装、贴牌等简单的二次加工,工作量不大,规模也就不可能太大,规模大了吃不饱、养不活。

林亨里通过这宗生意,打开了与陈熙怀的合作之门。自此,凡是国熙服装厂需要到香港进行二次加工的转口贸易货物,陈熙怀都交由他处理。林亨里实质上已成了国熙的合作伙伴了。其实,凭陈熙怀在香港服装业内的阅历和人脉,这些事情他自己完全可以搞定,之所以交给林亨里,除了是精力所限,忙不过来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刘琳的推荐。为了取悦刘琳,凡是她的要求,陈熙怀都尽量满足,至于刘琳为什么要推荐林亨里,他却从来没有多想。不过,令陈熙怀没想到的是,他对林亨里的帮助与提携,对方不但没有半点感恩,反而恩将仇报,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9Y1hIr2yfUuZjDpWlXzZJS2aXGLLRfnTAAGZTtGNo8cbKlBueaWqniqZK+QUUx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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