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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约法三章

陈涛涛觉得很奇怪,爸爸妈妈从不回家乡白鹭岛,老家也没人来看过他们。11岁那年,爸爸突然让他回白鹭岛,并且约法三章,让他接近爷爷,但是又不能让爷爷和其他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陈涛涛的爸爸陈民安生长在白鹭岛,但离开家乡十多年了,他和妻子、儿子一直没有回过白鹭岛。老家也没有人去看过他们。

陈涛涛从书本、电视、电影中看过大海,大海在他的心中是神秘的,藏着无数的宝贝,令他无限向往。还有好多问题像谜一样,他要一个一个解开。比如,爸爸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白鹭岛?为什么不跟他讲老家的人?他很羡慕其他小朋友,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疼着、爱着,过年还给压岁钱。

老有小朋友问他:“涛涛,怎么总不见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接送你呀?”

陈涛涛回家,拿这个问题问爸爸妈妈。他们总是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住在很远的地方,不方便来接送他。他又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带我回去看他们啊?”

“爸爸妈妈工作忙,没时间。”妈妈说。

“你们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啊?”陈涛涛继续问。

“以后吧!”爸爸说。

“以后是多久呢?”陈涛涛缠着爸爸,掰着手指。

“我也不知道是多久。”爸爸怅然若失。

陈涛涛后来就不再问这些问题了。因为爸爸妈妈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总是说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问那么多,或者说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他隐隐感觉到,爸爸妈妈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之间有不想让他知道的故事。

读小学了,爸爸对陈涛涛的学习要求很严格,老是说“知识改变命运”之类的话。爸爸小时候家里很穷,知道读书的重要性。

爸爸说:“如果你每科考95分以上,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陈涛涛最怕写作文了,觉得没东西写。他按爸爸的要求看了不少书,可作文水平还是没能提升,语文考试成绩自然也就达不到爸爸的要求。

陈涛涛11岁这年的暑假,爸爸突然问他想不想回白鹭岛,陈涛涛说非常想。爸爸计划送他回白鹭岛,还买了一部手机给他,这可把陈涛涛乐坏了。但爸爸是有条件的,和他约定:按时完成暑假作业;每天写回岛日记;手机是用来跟家人联系、查阅资料的,不准用来玩游戏,一旦发现,马上停机。“我保证做到!”陈涛涛点头如鸡啄米,爸爸提什么条件都同意。

陈涛涛跟随爸爸从北京来到位于南海之滨的湛海市。

爸爸说:“泰伯会来接你。”泰伯是爸爸的大哥陈国泰。

在高铁站出口,陈涛涛和爸爸向人群中张望,希望见到泰伯。陈涛涛不断听到广播的报站声,听到人群中传来亲人相见的欢笑声,见到他们紧紧拥抱。

等了好久仍不见泰伯来接,爸爸有些着急了。

“爸爸,泰伯在那儿!”陈涛涛眼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手里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接陈涛涛。

“泰伯来接你了!”陈民安很高兴,向中年男人走去,“泰哥,我们在这儿呢!”

中年男人也看见他们了,快步走过来。

“安弟,十多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泰哥,你也老了!要不是这块牌子,我真不敢认你。”

“我就是怕你们认不出,特意叫人做了这块牌子。”泰伯指着陈民安旁边的陈涛涛问,“他就是我侄子吧?”

“对,他就是涛涛。咱哥俩光顾着说话,都忘记介绍了。涛涛,快叫泰伯好!”

“泰伯好!”陈涛涛叫道。

泰伯连连应答,摸着陈涛涛的头,打量着他说:“长这么大了。好靓仔!跟你爸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这天,陈涛涛身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一条黑色的短裤,脚穿一双白色的球鞋,背着一个蓝色的牛仔布行李袋,显得阳光又帅气。

“涛涛,我就送你到这里,不和你一起回海岛了。你要听泰伯的话,他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我当着泰伯的面跟你约法三章:回到海岛,先不要暴露身份,对外就说是泰伯朋友的儿子;设法接近爷爷,并且让他喜欢上你,但是先不要让他知道你是他的孙子;也不要让外公,包括岛上其他人,知道你是陈民安的儿子。你做得到吗?”

“爸爸,您在家已经跟我说过好多遍了。我再次向您保证:我一定能做到!”陈涛涛挺直腰板,拍拍小胸脯。

“安弟,都回到家门口了,就上岛去看一看吧!原来那个渡口早已建成漂亮的码头,不用小木船载客了,改用大船,很安全,也很方便。政府计划建一座跨海大桥,把白鹭岛跟湛海市区连接起来。你就跟涛涛一起回家看看吧。”泰伯说。

陈涛涛热切地看着爸爸,希望他能同意。可是,爸爸还是拒绝了,说还有事要赶回去做!

“你的脾气跟爸爸一样犟,都是属牛的!爸爸身体比不上以前了,你回去看看他吧!看一眼就走。”

“爸爸有高血压,我就不回去招惹他生气了。我将来肯定会回去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这点儿钱你转交给爸爸,千万不要说是我给的。泰哥,涛涛就拜托你了。他要是不听话,你就打他。”

“瞧你,都什么年代了还打孩子?再说,涛涛是我亲侄子,我会把他当儿子看,疼都疼不够,哪儿舍得打?”泰伯说。

陈涛涛坐上了泰伯的车,又从车上跳下来,跑到爸爸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说:“爸爸,您跟我一起回白鹭岛吧!”

“也好,我再送送你。”陈民安突然改变了主意。

陈涛涛很高兴,拉着爸爸的手,一起坐上了泰伯的车。

车停在红嘴鸥码头,三人从车上下来,泰伯去买船票。

陈民安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的海岛,那里是他生长的地方,也是他回不去的故乡。那里有他儿时的欢乐,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和载不动的乡愁。

陈涛涛站在码头,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看轮船,看看海面,看到海鸟捕捉海鱼的场面。

“涛涛,泰伯买票回来,你告诉他,我改变主意不回海岛了。我先回去,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要听泰伯的话。”说完,陈民安转身走了,消失在人海车潮中。

“爸爸,您不是说跟我一起回海岛吗?您怎么说话不算数……”

泰伯买好票兴冲冲回来,却望见陈民安坐上一辆出租车,离开了码头,想追已经来不及了。

“安弟,你心肠太硬了!这么多年不回家,现在望见自己的家乡了还不回去看看!”泰伯顿顿脚,只好叫陈涛涛上车。

泰伯把车开上大轮船,人与车一起“坐”船过海。

大轮船驶到白鹭岛码头停下,泰伯把车从大船上开出来,带陈涛涛回家。

在一幢两层楼前,泰伯对陈涛涛说:“到家了。”

陈涛涛走进大门,看见围墙围起来的院子里有两棵茂盛的树,一棵是大树菠萝,一棵是椰子树。

两个女孩坐在树下,边织渔网,边玩猜谜语游戏。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说:“妹妹,请听题,‘一家共生十个子,也有弟来也有兄。兄弟同心创奇迹,兄弟不和事难成’,猜一人体部位。”

留着短头发的女孩歪着头想了想说:“海燕姐,我猜不出,你告诉我是哪里。”

“海花,不准偷懒,继续猜。猜对了,明天带你去赶海。”

陈海花转过身,看见大门口站着爸爸和一个小哥哥,便放下手中的渔网,欢叫着“爸爸”,跑过去。

“涛涛,这是我小女儿海花,9岁了。那个是我大女儿海燕,今年读初二了。”泰伯说,“还有个女儿叫海鸥。海花,你二姐去哪里啦?”

“二姐跟妈妈去趁圩 了,还没回来呢。”陈海花说。

“海燕姐好!海花妹妹好!”陈涛涛很有礼貌地问好。

“涛涛好!我爸爸说今天有客人来,让我收拾好房间给你住。我带你去。”海燕姐伸手拿陈涛涛的行李。

泰伯说:“不急,我还有话说。涛涛是我……我朋友的儿子。朋友出差了,暑假没人管他,让他来我们家玩。我等会儿又要出门,你们要照顾好他,带他去看看海岛的美景。记住不要把他弄丢了!”泰伯是渔民,靠做海 为生。今年5月1日到8月1日,是南海伏季休渔期,禁止渔船出海捕捞。不能出海,泰伯就到岛外帮人家养殖鱼虾蟹。

“知道了,爸爸!”海燕姐打量着陈涛涛,笑笑说,“他是男仔,丢不了的。”

陈涛涛高1米6左右,瘦长的个子,皮肤白净,头发又黑又浓,脸型像“国”字,眼睛圆溜溜,鼻头有肉像蒜头,下巴有一颗圆圆的肉痣。

泰伯走后,海燕姐带陈涛涛到房间,陈海花也跟着。

房间不大,但整洁、明亮。一桌一椅,一床一衣柜。墙上挂着一幅中国地图和一幅白鹭岛地图。陈涛涛把行李放在椅子上,站在地图前看。在中国地图上,白鹭岛太小了,小得几乎找不到;而在白鹭岛地图上,它是那么醒目。白鹭岛坐落在南海上,四周是茫茫的大海。海岛东西长,南北短,呈椭圆形。

“为什么叫白鹭岛?”陈涛涛问,“是不是有很多白鹭?”

海燕姐告诉他,很久以前,这个海岛很原生态,树林茂密,吸引了从北方飞来南方过冬的白鹭。它们发现,这个海岛环境好,人也很好,从大人到小孩都很爱护白鹭,没有一个人捉它们。于是,白鹭放心了,呼朋引伴,更多的白鹭跟着飞到海岛,场面非常壮观。第二年春天,白鹭本来应该回去北方了,可有些白鹭舍不得离开,继续留在海岛,成了留鸟。后来,人们就把这个海岛叫作白鹭岛。

海燕姐指着地图说:“岛的东面是岛东村,西面是岛西村。岛中间有一个小圩,是白鹭岛最热闹的地方。海岛的管理处、学校、卫生室、商店等都在这里呢。”

陈涛涛看到,岛东面的沿海区,在陆地与大海间种满了树,像镶上一条绿色的环带。而岛的西面,没有这样的绿环。他想不通,问海燕姐。

海燕姐说:“原因很多。你刚到白鹭岛,先歇歇吧,以后再告诉你。我住在你旁边的那间房,有事就敲门。你想吃什么?”

“我还不饿。我想到外面随便走走。”陈涛涛说。

“涛涛,你刚来不熟悉路,要去我带你去。我知道哪里好玩。”海燕姐带着陈涛涛从二楼走到一楼,向他介绍,哪间房是谁住,哪间房是放做海的用具的。

陈涛涛竖起耳朵听,想知道爷爷住在哪间房,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她说哪间房是爷爷住的。他忍不住问:“你爷爷住哪间房?”

“爷爷不跟我们住。”跟在后面的陈海花抢先说。

“他为什么不跟你们住呀?他住在哪里?要不,你带我去他那里玩,好吗?”陈涛涛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看着陈涛涛急切的样子,海燕姐很疑惑:“奇怪,你刚到我家,就老问我爷爷。不见你问我妈妈,也不见你问我大妹。你认识我爷爷吗?”见陈涛涛摇头,她又问,“你为什么对我爷爷这么感兴趣呢?”

“这……”陈涛涛想起和爸爸的约法三章,怕她知道自己的秘密,连忙改口,“好奇呗,随便问问。你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海燕姐“哦”了一声,陈涛涛提起来的心,这才放下来。

“你口渴了吗?我摘椰子给你。”海燕姐指着院子里的椰子树。椰子树的树干很长,像一个身材修长的美女,亭亭玉立。树上结了椰子,有的是椭圆形,有的是圆形。

“好啊!”陈涛涛正口渴呢。

海燕姐拿起专门摘椰子的工具,准备摘椰子。

这时,陈海鸥回来了。海燕姐向她介绍陈涛涛。陈海鸥“哦”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跟陈涛涛同年,只比他小一个月。

“让我上树摘。”穿短裤的陈海鸥甩甩头,噌噌噌爬上椰子树,像猴子那么快。陈涛涛目瞪口呆,心想:一个女孩也敢爬树?这个陈海鸥真野!他从小生活在城市,哪见过女孩爬树。

陈海鸥摘了一个椰子,要扔下来,叫陈涛涛接着。这太考验人了,接不中,脑袋可能会开花。“不要扔!”他抱着脑袋,赶快跳到一边。

陈海鸥哈哈大笑:“逗你玩的。瞧你怕成这个熊样子!我怎么可能扔下去呢?”她手拿椰子,噌噌噌从树上滑下来,把椰子递给海燕姐,又上树了。

海燕姐从厨房拿出菜刀,将椰子平放在一块木板上,砍去椰蒂,然后用刀旋出一个小洞,再插进一根吸管,递给陈涛涛,叫他喝天然椰子水。

陈涛涛吸了一口,甜丝丝的,像冰镇过一样,感觉浑身舒坦极了!喝了几口,仿佛暑气都跑光了。 +Sn2ehazDTkSxsLQ2SJ1+0ukpZpwPy8M4cpwhWRdBcn6Zl5zWNPNyMjzrKblZeJf



第2章
探秘红树林

陈涛涛随陈家三姐妹走进长在海里的红树林。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树会“生孩子”,螃蟹会“招潮”,白鹭会“舞蹈”,据说还有“保护神”。当地人把红树林看作“海岸卫士”,陈涛涛对它也心存敬畏。

陈涛涛叫海燕姐带他出去玩,陈海鸥、陈海花也要跟着一起去。

四个人来到海边。陈涛涛看见有好多绿色的植物浮在海面上,这里一大堆,那里一小片,碧绿苍翠。整个海面就像千岛湖,白鹭、红嘴鸥等在绿植上飞翔、停歇。一条小木船在绿植间穿梭。绿绿的植物、蓝蓝的海水、白白的鸟儿、黑黑的木船,这画面真美!

“这些植物是谁扔在海里的?这么多怎么扔得过去?”陈涛涛问。

海燕姐听了,微微一笑:“不是扔在海里的,它们是长在海里的树,叫作红树。”

“不是吧?海里也能长树?!它们是不是像浮萍那样浮在水面上的?”陈涛涛瞪大圆溜溜的眼睛,表情夸张。他只见过长在陆地上的树,没见过长在海里的树。

陈海鸥听了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他少见多怪,连红树都不认识。

“不是,红树是有根的,根长在海底。”海燕姐说,“现在潮水涨了,把红树淹了,只能看见树冠。等潮水退了,你就能看到整棵树,整片红树林,好壮观呢!”

陈涛涛觉得更不可思议了。他看过科普书,也看过电视,知道大海深不可测。

“海那么深,红树自己怎么长在海底?它是不是长得好高好高?”陈涛涛又问。

海燕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着两个妹妹,意思是让她们来回答。陈海鸥撇撇嘴,不说话。陈海花说:“不是红树自己长的,是我们把红树种在海底的。”

“这些红树会被海浪冲走吗?红树要是挡住了船,船怎么在海里航行?”陈涛涛又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他想得很多很多,怎么也想象不出红树长在海里的样子,人怎么把红树种在海底,海水不会把红树冲走吗?

三姐妹都觉得陈涛涛问的这些问题很好笑,很幼稚。但看他那么认真,那么天真,就不好意思再笑他了。

“我现在讲不清楚,等潮水退了,再告诉你红树是怎么种在海底的。”海燕姐说。

“潮水是什么?什么时候退呢?”陈涛涛急切地问。他恨不得潮水马上退。

三姐妹又被他问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过了一会儿,海燕姐说,她知道潮水,但要她讲清楚什么是潮水,却不知道怎么讲。她记得老师文绉绉地解释过:潮水是海洋及沿海江河中受潮汐影响而定期涨落的水流。海水涨落也叫潮汐,海水白天涨落叫作潮,夜间涨落叫作汐。潮汐现象是海水由于天体(主要是月球和太阳)引潮力作用下,产生的周期性运动。

看见姐姐结结巴巴地解释,陈海鸥有点儿不耐烦:“潮水就是潮水,你回去查一下字典不就知道了?瞧,现在就是涨潮!”

海燕姐掐掐手指算了算,又看看海面说:“潮水今晚才退。”

陈涛涛问:“海燕姐,你能让潮水现在退吗?”

陈海鸥摸摸陈涛涛的头说:“你童话看多了吧?你以为姐姐有魔法,用金手指一指,说‘退’,潮水就乖乖退啊?”

海燕姐说:“海鸥妹妹讲得对,潮涨潮落都是有规律的,我们管不了。涛涛,莫胡思乱想啦,我们明天再来看红树林,现在先回去。”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海燕姐对陈涛涛说,潮水退了,准备带他去看红树林,赶赶海。陈涛涛马上放下筷子,催她快走。海燕姐却不着急走,叫他先吃完早餐,换好衣服,带上工具再走。

“这是我妈妈特意煮给你吃的螃蟹粥,你以前吃过螃蟹粥吗?”见陈涛涛摇头,海燕姐又给他盛了一碗粥,“那就多吃一点儿。等会儿干活要花很多力气的。”

陈涛涛已经吃了三碗,很饱了,觉得螃蟹粥的味道真鲜美,就又吃了一碗。他吃得肚子很撑,一连打了几个饱嗝,双手托着肚子,艰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走路都有点儿像螃蟹了。

陈海鸥看见了,笑道:“陈涛涛,吃螃蟹粥,走螃蟹步。”

“海鸥,女仔不能没礼貌,乱笑话人!”伯母笑眯眯地问陈涛涛,“好吃吗?”

“好好吃!”陈涛涛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说。

“好吃,我明天再做给你吃。”伯母又是笑眯眯地说。

海燕姐换好衣服出来了,上身穿一件蓝底白花的斜襟短袖,下身穿一条宽大的黑色长裤,脚穿一双木屐。她把一条花头巾披在头上,再戴上一顶竹编的斗笠。整个人包得密密实实,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等部位。

陈涛涛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天这么热,怎么还穿戴这么多?

看见陈涛涛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海燕姐解释,白鹭岛的女子去赶海大都是这样穿戴。因为太晒,这样可以保护皮肤,也好看。她们的服装与福建惠安的女子穿戴相似,所以,有人叫她们“惠安女”。

陈涛涛穿着绿色的沙滩裤。海燕姐也给他一顶同样的斗笠,他摆摆手说:“我不要。女孩才怕晒黑,我长得这么白,才不怕呢!”

“戴上吧,海边的太阳很毒的,会把你这个小白脸晒成黑包公,天一黑就看不见你了。到时啊,你爸爸认不出他的小白脸儿子。”陈海鸥一边用花布包头,一边嬉皮笑脸地说。

海燕姐背着一个竹编的篓子。陈涛涛手里提着一个塑料桶,把手套、抄网等放在桶里。

四人又来到昨天去过的那片海。这时潮水全部退了,露出密密麻麻、连绵不断的海底红树林。

潮水退去哪里了?还有比海更大的地方吗?怎么装得下那么多潮水?红树林是怎么长在海底的?陈涛涛的脑海里又跳出很多疑问。他迫不及待地从海堤上下来,走到海滩上,跑到红树林边。海燕姐跟着他跑,叫他不要着急,别摔着了。

陈涛涛把木屐扔进塑料桶里,光着脚丫冲进红树林里。

海燕姐急忙制止:“穿上木屐,别让树根刺伤脚!”

红树有高有矮,高的有三四米高,矮的还不到陈涛涛的小腿。树上开花的开花,结果的结果,你追我赶似的,好不热闹。

红树的根系特别发达,深深地扎进海泥里。伸出地面的树根高高地突起,盘根错节,纵横交错,千奇百怪,好像根雕。树根的颜色都很深——黑色、墨绿色、褐色。

海底淤泥是黑色的,踩上去软绵绵的。有些地方的海泥已经干了,有些地方还是湿的。还有些地方的海泥还没有完全干透,窝着一洼一洼的水,里面有小鱼小虾游来游去,还有螺、蛤等。

红树林的海底世界原来是这样的,陈涛涛心想。他很兴奋,左瞧瞧,右摸摸。海燕姐怕陈涛涛乱走,叫他紧跟着,领着他去探秘。她告诉陈涛涛,红树林里的海洋生物可多了,有寄居蟹、鼬耳螺、绿螂、皱纹蛤等。

“这个像手指形状的是白骨壤的呼吸根,这是秋茄树的板状根,这是桐花树的支柱根和膝根。”海燕姐停下来问,“涛涛,你猜桐花树有多少条支柱根?”

陈涛涛猜不出,陈海花和他一起数,有30多条呢。

“你看,这么多树,还有这么多像三脚架一样支撑着的树根,它们挡住了风浪,守护着海堤。所以呀,红树林又被叫作‘海岸卫士’呢。”海燕姐自豪地说。

桐花树绿色的叶子上有很多白色的颗粒,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陈涛涛叫海燕姐快过来看,问她那是什么东西。她说是盐。陈涛涛又问:“是谁撒上去的?”

“没有人撒,是它自己分泌出来的。”海燕姐说。她拿下一颗盐,放到陈涛涛的嘴里,叫他尝尝味道怎么样。

“咸!”陈涛涛赶快吐出来,“奇怪,树叶怎么会分泌盐呢?”

海燕姐说:“海水是咸的,盐度高,红树生长在海水里,吸收了盐分。你刚才看见的桐花树根,具有超强的拒绝盐分的本领。但红树再厉害,还是有一些盐分会进入它们的身体。太多盐进入红树的身体,红树会活不下去的。怎么办呢?桐花树想到一个好办法——把盐从树叶中分泌出去。白骨壤、老鼠簕等红树也用这种方法分泌盐呢。”

“哇,红树真聪明!”陈涛涛鼓起掌。陈海鸥偷偷笑他。

“是的,红树生长的环境很恶劣,只能想方设法抵抗,只有聪明的树才能活得长久。”海燕姐说。

红树林里的鸟好多,有红嘴鸥、白鹭等。海鸟们或停在树梢上,或在树枝间飞翔,或在滩涂上觅食。一只白鹭从红树的顶上飞下来,到树林底下的水洼里觅食,用又尖又长的嘴巴在泥里探索。很快,一条小鱼在它的嘴巴里摆来摆去。过了一会儿,白鹭一只脚站立,一只脚弯曲缩在腹下。吃饱了,它和同伴又飞到红树顶上休息。

陈涛涛正看得入迷的时候,陈海鸥突然惊叫起来:“有海蛇!”

“在哪里?”陈涛涛吓了一跳,赶紧爬上旁边的树,抱着树杈,双腿紧紧夹住树干,生怕掉下来。

“咦,有一股尿腥味,是谁尿裤子了?”陈海鸥望着树上的陈涛涛,嘻嘻笑道,“是你吗?”

“我……我没有。”陈涛涛的双腿夹得更紧了。

“涛涛,你不用害怕,没有海蛇,快下来。海鸥哄你玩的。”海燕姐又责怪陈海鸥,“涛涛是客人,你不要吓他!”

陈涛涛从树上爬下来,想起刚才怕成那个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儿怪陈海鸥捉弄他。

“陈涛涛,为了弥补刚才吓你的过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陈海鸥叫陈涛涛伸过头来,然后神秘兮兮地说,“我听大人说,红树林里有神灵。神灵神通广大,要是能找到他,你提什么愿望他都能帮你实现!”

“哇,这么好啊!我要找到他!你见过他吗?”陈涛涛问。陈海鸥说没有见过。陈涛涛就说:“你不是又骗我吧?”

“你爱信不信!”陈海鸥说,“反正我说给你听了,别怪我不告诉你。”

陈涛涛感觉脚底有点儿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他挪开脚,低头一看,哎呀,是一只招潮蟹!招潮蟹很机灵,趁机逃跑了。海燕姐见陈涛涛站在原地不动,叫他赶快去抓它。

刚才愣愣的陈涛涛马上反应过来,猫着腰,跟着招潮蟹追。海泥有些滑,他摔了一跤,手脚、衣服都沾满了海泥。他赶紧爬起来接着追,招潮蟹跑得很快,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他追上招潮蟹,想抓又不敢下手。

招潮蟹的两只眼睛高高竖起,像火柴棒一样。两只螯相差很大,小螯很小,而大螯有身子一半那么大,有特别的图案,颜色类似珊瑚红,很鲜艳,螯尖却是白色的。大螯摆在前胸,像武士的盾牌,也像一把小提琴。

陈涛涛与招潮蟹你瞪我,我盯你。招潮蟹好像看出陈涛涛是“新手上路”,故意当着他的面,慢悠悠地用小螯把一只刚抓到的小虾往嘴里送。

又一只招潮蟹从洞里钻出来。跟刚才那只不同的是,它的两只螯大小相同,都很小。陈海花说:“这是母招潮蟹,有大螯的那只是公招潮蟹。快抓呀!”

这只母招潮蟹不像公招潮蟹那样张牙舞爪,显得可爱多了。陈涛涛壮起胆子,转身向它伸出手。公招潮蟹发现了,扔下没吃完的小虾,爬到母招潮蟹面前。公招潮蟹向陈涛涛挥动大螯,做出“招潮”的动作,好像在说:“抓我呀,本蟹跟你玩!”见陈涛涛不动,大螯挥动得更厉害了,像是在恐吓他。

“快抓呀!”陈海鸥也在旁边催促陈涛涛。公招潮蟹还是不断地挥舞着大螯,向陈涛涛示威。怎么抓?他不知道怎么下手好。

公招潮蟹先进攻,爬到他的脚面上,挥动大螯钳夹了他一下。“哎哟!”陈涛涛叫起来。它趁机赶快逃。陈涛涛被激怒了,又跟着追。但公招潮蟹跑得很快,他没抓到。

陈涛涛去追母招潮蟹,好不容易追上,伸手就要抓。母招潮蟹好像后面长着眼睛,回转身,挥动两只螯。逃走的公招潮蟹又回来了,两只招潮蟹一左一右钳住他。陈涛涛痛得嗷嗷叫,血都流出来了。海燕姐走过来,给他包扎伤口,叫他不要再抓了。

陈海鸥伸过手,很熟练地把母招潮蟹抓起来,放进篓子里。接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又抓住了公招潮蟹,高举着,喊道:“陈涛涛,我给你报仇啦!”

陈涛涛好懊恼,没抓着招潮蟹,还被它们钳伤了。真没面子!

“涛涛,你不要气馁,第一次抓螃蟹是这样的啦。我教你怎么抓……”不等海燕姐说完,陈涛涛说:“不抓了,我去看红树林。”

在红树林里,抓螃蟹、抓小鱼小虾的人不少。海岛人身手敏捷,收获满满。满地跑的螃蟹,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小虾,差不多都被抓光了。

陈家三姐妹也抓了不少鱼虾,陈涛涛羡慕极了,又心动了。他看见一只海虾在水洼里跳来跳去,便跟着追。海虾跳得很快,好像跟他捉迷藏,故意对他瞪眼,戏弄他。想起被招潮蟹钳伤过,陈涛涛又气又恼,不想跟海虾玩了。

海燕姐蹑手蹑脚地跟在海虾后面,瞅准时机把它按住,叫陈涛涛抓起来。陈涛涛就这样抓住一只海虾,实现了零的突破。虽然是在海燕姐的帮助下抓到的,但是好歹也是经过自己的手把它抓住的。

陈涛涛把海虾扔进桶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练习,自己亲手抓,不要别人帮忙,不再让陈海鸥看扁。

一个男孩正弯腰弓背用耙子耙海泥,海燕姐看见了赶忙上前制止他:“陈佑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用耙子在红树林里耙东西,这样会伤了红树的根!要像我们一样直接用手捉。”

那个叫陈佑仔的男孩年龄跟陈涛涛差不多,光头,穿着短裤,赤脚,上衣解下来绑在裤腰上,脸上、身上都沾着黑色的海泥。

“海燕姐,我的心比针还细,不会伤着红树的根的。”陈佑仔讨好地说。

“不行!赶快把耙子收起来!不准再耙了!”海燕姐抢过陈佑仔手里的耙子,从自己的篓子里抓了一把鱼虾,放进他的桶里。

“这些鱼虾拿回去煮汤给你妈妈喝!”

“谢谢海燕姐!”陈佑仔摸摸光溜溜的头,不好意思地提着桶走了。

海燕姐冲着他的背影喊道:“记住啊,以后不准再带耙子在红树林里耙东西了!”

捉鱼虾蟹累了,海燕姐叫大家休息一下,喝口水。

四人坐在一棵红树下的大礁石上。陈涛涛解下海燕姐硬是要他戴的斗笠,抹一把脸上的汗,接过陈海花递过来的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感觉舒服极了。

两只白鹭飞到他们头顶的红树上,歇息,起舞。陈涛涛悄悄站起来,想看清楚它们。白鹭受了惊吓,抖抖翅膀飞走了。

陈涛涛抚弄着红树的叶子,问海燕姐:“红树的树干、树枝都是褐色的,叶子是绿色的,可是为什么叫作红树呢?”

海燕姐说:“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原来也很奇怪,这树明明是绿色的,为什么叫作红树?后来我爷爷告诉我……”

海燕姐的话还没说完,陈涛涛从塑料桶拿出刀子,迅速划开红树的皮,她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你破坏红树,我爷爷看见了,会打你屁股的!”旁边的陈海鸥说。

“你爷爷是干什么的?我不过是割一下树嘛,他会那么凶吗?”陈涛涛不服气。他心想:你爷爷也是我爷爷,但是我不能说出来。

“我爷爷人挺好的,但要是有谁破坏红树林,他就会变得非常凶。为了保护红树林,他得罪过人,也吃了很多苦。”海燕姐说。

“那他干吗还要保护红树林?”陈涛涛不解。

“我爷爷说,红树林是我们的保护神,红树林没了,我们就会遭殃。”陈海花插嘴。

陈涛涛在陆地上看见过很多其他的树,人们砍来做木材、烧火。红树也是树,没有它,人类怎么会遭殃?你爷爷太夸张了吧?

“涛涛,你看。”海燕姐指着他刚才割过的红树叫道。

他看到,那道伤口变成红色的了,就像红苹果的颜色。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它们才被叫作红树。真是太神奇了!

“我听爷爷说,红树的树皮里面含有一种叫作什么单宁酸的东西。遇到空气,单宁酸就会那个什么化?”海燕姐卡壳了,用手指敲敲脑袋,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起来了,叫氧化。氧化之后呢,树皮就变成红色了,所以就叫作红树。这样解释你明白吗?”

海燕姐的解释有点儿磕磕巴巴,陈涛涛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是为了安慰她,便说:“大概听明白了。”

海燕姐更来劲了,拉着陈涛涛走进红树林,告诉他这里的红树的品种,有红海榄、木榄、海杧果、无瓣海桑等。有的红树很年轻,有的是老爷爷级的,有一百年了,甚至还有五六百年的。

陈海鸥把刚抓到的一只面包蟹丢进篓子里,然后故作神秘地对陈涛涛说:“红树还会生孩子呢!”

红树会生孩子?开玩笑吧?陈涛涛看过《动物世界》,知道牛羊马等动物会生孩子。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树会生孩子。陈海鸥讲话有时不靠谱,还爱捉弄人。

陈涛涛说:“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

陈海鸥说:“不相信?你问我姐去!”

海燕姐说:“是真的,有些红树是‘胎生树’。涛涛,你看这棵秋茄树,花好漂亮,这些花之后会变成‘孩子’。”

陈涛涛盯着秋茄树,碧绿的树叶间,开着一朵朵花。每朵花有5个花瓣,花瓣是白色的。

“还有,你刚才看过的桐花树、木榄、老鼠簕也是‘胎生树’呢。”海燕姐兴致勃勃地说,“但不是所有的红树都是‘胎生树’。”

陈涛涛回头,看到桐花树上挂着一个个刚刚冒出的羊角状果实。海燕姐说:“桐花树的果实像蜡烛,所以也叫蜡烛果。它开花的时候,蜜蜂来采它的花粉酿蜜。一会儿回家我拿桐花蜜给你吃。”

陈涛涛觉得海燕姐太厉害了,懂得这么多。海燕姐很得意,说:“我爷爷更厉害,他知道的东西更多。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陈海花走过来,指着不远处的那片海滩,骄傲地说:“那片海滩上的红树林,有的还是我和姐姐们亲手种的呢!是爷爷带我们种的!”

“你爷爷在哪里?”陈涛涛着急地说,“快告诉我!”。

“你干吗那么着急?涛涛,你真奇怪,昨天问我爷爷,今天又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海燕姐惊讶地问,上下打量着陈涛涛。陈涛涛马上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违反和爸爸的约法三章,就闭口不出声了。 +Sn2ehazDTkSxsLQ2SJ1+0ukpZpwPy8M4cpwhWRdBcn6Zl5zWNPNyMjzrKblZeJ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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