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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布尼茨致黑森-莱茵费尔伯爵恩斯特

1686年4月12日

对于阿尔诺先生的信,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未曾料到一个有这么巨大而真实声望、在道德和逻辑学上又让我们获得如此卓越思想的人,在这封信中所下的判断竟会如此鲁莽。经过这次事情之后,我对一些人为什么会对他恼怒不已这种事请,也就不再感到奇怪了。然而,我认为,一个功绩出类拔萃人士,当其发脾气时,只要不酿成严重后果,我们最好对他忍耐一点。我相信,明智的答复能够化解由无根据的偏见所滋生的错觉。我期待着阿尔诺先生的公正评判。

不过,无论我有什么理由予以抱怨,我所渴望的是要压制着对当前所讨论的问题无关紧要、很可能助长反感情绪的所有念头,但同时我也希望倘若他肯宽厚待人,当我的导师,他也能够保持同样的节制。我现在只能使其确信,他对我的主张的猜疑,有一些错得很厉害。因为一些判断力出众的人士对我的见解已经作出了迥异的判断。尽管他们鼓励我将我的主张发表出来,但我也并不急于将那些只符合少数人口味的抽象主题的任何东西公之于众。因为公众甚至对我若干年前就已经做出来的一些更合情理的 注184 发现,至今依然几乎一无所知。

我之所以将这些沉思写下来,只不过是为了使自己能够从那些更有才华的思想家的批评中获得益处,在对这些最重要真理的探讨中得到证实或纠正。诚然,现在确实有些富有才智之士觉得我的思想可取,但倘若我觉得我的意见给他们带来了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不良影响,我都会是第一个对他们发出警告的人。

这个声明是真诚的,受惠于开明人士的指教,于我也并非首次。正因为如此,我确信我将极大地受惠于阿尔诺先生,只要我蒙他的善意使我从他认为是危险的错误中解救出来,尽管我诚心诚意地声明:我实在看不出我的主张有什么邪恶之处。但我希望他能保持节制,他能公正地对待我,因为人至少不应当因仓促而急躁的判断而招致误解。

他从我的摘要中挑选了其中一条来证明它的危险性。但在我看来,倘若不是我现在理解不了疑难之所在,那就是其中没有任何疑难可谈。这使我从惊愕中恢复平静,使我想到阿尔诺先生的评论原来是源于误解。因此,我将极力使其离开这样一种怪诞的意见,而他对之思考得显然有点太过仓促。

我在我的摘要的第13条中说道:每个人的个体概念都一劳永逸地包含了将对他发生的一切。但他却由此得出结论说:任何一个人身上乃至整个人类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所具有的必然性都会比宿命论有过之而无不及, 注185 仿佛是概念和先知使事物成为必然的,仿佛一个自由行为不能被包括在上帝所具有的有关实施这一行为的人的完满的观点或概念中似的。而且,他还在得出其怪诞的结论之后说我或许不会在他的结论中发现疑难。然而,就在这一条中我就明白无误地表示了抗议:我根本不承认这样一种结论。因此,情况必定是这样:要么就是他怀疑我的真诚,但对此我并未给他以任何口实,要么就是他并未充分考察过他所反驳的观点。我原本有权利对他大发牢骚,但我却并不想这样做。因为我记得他在给我写信时,由于身染小恙而不允许他的整个心灵处于一种享有自由的状态,这一点有他的信件本身为证。而且,我也希望让他知道我对他是多么的尊重。

他说 注186 :“如果事情果真如此(也就是说每个人的个体概念一劳永逸地包含了将要对它发生的每件事情),则上帝虽然究竟创造亚当还是不创造亚当享有自由,但假设他决定创造他,那自创造亚当以来对人类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将要一劳永逸对人类发生的一切事情所具有的必然性便都会比宿命论有过之而无不及。”(来信的语句中有不甚妥帖之处,但我认为能够作出上述改正。)“因为亚当的个体概念包含有这么多孩子,而他的这么多孩子的个体概念又包含有他们将要做的一切事情以及他们将会有的所有子孙,等等。因此,倘若上帝想要创造亚当的话,则他做上述一切有关事情所享有的自由程度便与倘若他想创造我而又创造一个不能思想的本性所享有的自由程度没有什么两样。”

这后面几句话被设想为包含有阿尔诺先生得出其结论的根据,但这些话极其明显地混淆了假设的必然性(necessitatem ex hypothesi)和绝对的必然性(la necessité absolue)。 注187 对在上帝有绝对自由做出来的事情与上帝因其已经做出来的某些决断而不得不做的事情之间的区分,人们早已做出来了;而且,上帝倘若不是已经考虑到一切事情,他便几乎不会去做任何一件事情的。像索齐尼派 注188 那样(以维护上帝的自由为借口)把上帝设想成和人类一样,有辱上帝的尊严,因为人类是依据环境作出自己的决断的,从而如果上帝关于亚当或其他人的最初决断就已经包含了有关他的后裔的关系,则上帝现在就不再能自由地创造他认为好的事物了。然而,所有人都赞同,上帝一劳永逸地安排好了宇宙的整个进程,从而不会因为这样一个事实而在任何方面削弱他的自由。同样明显的是,这些反对者将上帝的种种意志行为一一割裂开来,但他的种种意志行为实际上都是相互关联的。因为我们绝对不能以为,上帝创造亚当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的目的与他创造亚当的儿女以及整个人类所有这一切的目的是相互分离的,仿佛他在最初作出创造亚当的决断时丝毫没有考虑到他的后裔似的。然而,在我看来,按照这样一种意见即褫夺了上帝的自由,即使亚当的后裔在上帝看来是最好的,他的创造他们的自由也被褫夺了。这无疑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推理。我们毋宁认为,上帝创造出来的并非一个不确定的亚当(un Adam vague),而是一个特殊的亚当(un lel Adam);这个亚当的完满的表象可以在处于上帝观念中的可能存在物里找到,他伴随着某个个别环境,并且,在种种其他谓词之中还有适时具有某个后裔的谓词;总之,我认为,上帝在选择亚当时,其心中便已然有了他的后裔,从而同时选择了他和他的后裔两者。

我不明白,在这样一种意见中如何会存在有任何一种恶。如果上帝应当以任何另外一种方式行事,那他就不是作为上帝行事了。我将举一个例子加以说明。一个智慧的君主在选择一位将军时,对这位将军的至交,他也心中有数,从而他在同时也就选择了一些校级和尉级军官,而他也很清楚,这位将军将会把这些校级和尉级军官推荐给他,为了慎重起见,他也将不希望拒绝这位将军的推荐。然而,这样一个事实既不会丝毫损害这位君主的绝对权力,也不会丝毫损害他的自由。这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上帝,甚至用到上帝身上更加确定无疑。

因此,为了正确地进行推理,我们必须设想,上帝对有关宇宙的整个秩序有一种更为普遍、更为广泛的意图。因为宇宙乃上帝藉一瞥完全彻底看到的一个整体。这种更为普遍的意图实际上包含了其他的意图,涉及这一宇宙中展现出来的事物,在这些别的意图中,也有创造一个特殊亚当的意图,这同样也关联到上帝已经如此选择出来的亚当后裔的血缘谱系。我们甚至可以说,这些特殊的意图只在一个方面区别于普遍的意图,这就是说,就像从一个特殊的视角所看到的一个城市的样貌有别于它的几何学图案。这些不同的意图全都表象着整个宇宙,就像每一个特殊的观点都表象这同一座城市一样。实际上,一个人越有智慧,则他的相互分离的意图就越少,他所具有的观点和意图的包容性和交织性就越大。 注189

每个特殊的意图都包含有与所有其他意图的关系,这样它们就可以以所有可能方式中最好的方式协调一致。我认为,在我的这一见解中非但找不出任何令人反感的东西,与之相反的思想反而会破坏上帝的完满。在我看来,一个人当其在这类如此清白无辜毋宁说如此合乎情理的意见中竟找到了如寄给阁下的那封信中所说的那种如此乖戾的夸张之词的根据时,他必定很难感到合适,否则他便是持有偏见(il fautester bien difficile ou bien prevenu)。

如果将我所说的话稍加思考,就会从其中所包含的概念(exterminis)发现它乃显而易见的真理!因为所谓亚当的个体概念,我指的当然是一个特殊亚当的完满表象,这个特殊的亚当具有某种个体特征,因此而区别于无限个与他非常相似却又与之不同的可能的人,(就像椭圆尽管很可能极其接近圆形,却总是与圆形不同)。上帝之所以更喜欢选择他而不是选择别人,乃是因为正是选择这样一种宇宙的安排才使上帝感到满意,而且,作为这一决定后果的一切事情只是借助于假设的必然性才成为必然的,这在任何意义上都既没有破坏上帝的自由,也没有破坏受造心灵的自由。假设存在有一个可能的亚当,其后裔是某种类型,还有无数其他的可能的亚当,他们的后裔将是别的类型;现在这些可能的亚当(如果我们能这样称呼他们的话)相互之间难道不是真的有所不同吗?难道上帝在他们之中不是真的只选择了一个吗?而上帝所选择的那一个难道不正好就是我们所有的那一个亚当吗?实在有如此之多的理由证明与之相反的观点根本不可能,更不用说它的荒谬和不虔诚了,以至于我相信当所有的人仔细思考一下他们所说的话时,他们实际上便都会持同一种观点了。如果阿尔诺先生没有像他开始时那样对我抱有成见,大概他也不会觉得我的见解如此奇怪,并从中引申出他所得出的结论来。

我真诚地认为我已经答复了阿尔诺先生的反对意见,我高兴地看到他挑选出来视作最让人惊骇的观点在我看来却并非如此。然而,我并不知道阿尔诺先生是否会承认这一点,倘若他能承认,这会让我非常开心的。大凡理智才能卓著的人士都有成千上万个优点,但他们也往往有这样一种小小的缺点,这就是由于他们有权信任他们自己的意见,而很不容易改变自己的立场。至于我本人,则不属于这号人。我以承认受到他人的教诲为荣幸,我甚至以受到教诲为乐,只要事情让我能真诚地这样说而无阿谀逢迎之虞。

此外,我希望阿尔诺先生知道,我并不像他对我的意见所理解的那样,似乎想以此来博得革新家的荣誉。正相反,我经常认为最古老且最为人所普遍接受的意见才是最好的意见。我认为当一个人提出某些新的真理,却并未推翻根基牢固的信仰时,他是不能被谴责为革新家的。这正是几何学家和所有那些追求上进的人正在做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要表明权威的意见与我的意见相左是否容易做到。正因为如此,阿尔诺先生关于教会所说的话与我的这些默思毫不相干。我希望阿尔诺先生也不愿意固执己见,而且,他也证明不了我的默思中包含了为任何教会能够视为异端的任何内容。然而,如果他所属的那个教会如此喜欢指责人,则这样一种情况足可以提醒人们应该予以提防了。只要有人试图发表一些与宗教稍有关系而又稍微超出灌输给孩童的东西,他就会有受到责难的危险。除非作为其监护人的教会的神父说了同样的话,否则便不可能幸免于难。而且,倘若这位神父手中没有令人肃然起敬的手段(on n'a pas de quoy se fair menager),则即使有神父的保护,这个人也不足以具有完全的安全。

如果阁下您不是一个在才智方面与节制方面都同样伟大的君主 注190 ,我是不会贸然同您说起这些事情的。然而,除了殿下,我的这些话还有谁更适合我予以倾诉呢?而且,既然您已经善意地充当了我们这次讨论的中间人,倘若我们现在再诉诸别的仲裁人不就显得太鲁莽从事了吗?我们的讨论现在侧重的可以说是我所提出的各种命题之间的各种推论(consequence)以及与此相关的宗教上的宽容,并非一些命题之间的真理,我认为您不会赞同如此小题大做的。然而,阿尔诺先生之所以会说出那样一些苛刻的话,很可能只是因为他自信我会承认他有理由发现的如此骇人的结论,但在他读过我的解释之后他将会改变他的口气的。无论是殿下的权威还是他自己的正义感都将有助于这样一种变化。 r11N1dsyBQuXaZ1PNfwb4HXUoR3NbBP9/H+8xGbdq+0lZGdkOGUWLCLsS0ekWz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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