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南京剧坛的曲家数量小有规模而且阵容复杂。明代南京剧坛的十六位曲家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籍贯为南京,或籍贯不在南京,但常年居住在南京的剧作家,如谷子敬、陈铎、徐霖、马守真等;另一类是在南京停留期间创作过剧作的外籍剧作家,如汤显祖 、阮大铖 、凌濛初 、郑之文、吴兆 等。这些曲家身份地位各不相同:既有布衣文人如徐霖、黄方胤、收春醉客等,也有官吏缙绅如陈沂、陈铎、汤显祖、阮大铖等;既有陈铎、汤显祖、阮大铖等众所周知、影响广泛的大家名家,也有黄大可、陆华甫、清啸生等在后世仅以字号传世连姓名也无从知晓的曲家。
杜桂萍教授云:“因戏曲创作的地域关联而出现的集群创作可以大而化之地理解为一个相对紧密的群体,尽管其中一些人的观念乃至思想倾向等不一致甚至相左。” 我们将南京曲家作为一个群体进行研究也是基于这种地域关联。南京的地域文化特征是兼容并蓄。南京以其浓厚的文化氛围吸引了全国各地尤其是东南数省的文士官绅纷至沓来,为各种活动提供了宽松优裕的交流环境。所以我们虽然以南京为地域界限,来研究明代南京剧坛的曲家曲作,但实际上,明代南京剧坛的曲家是一个纷繁复杂的群体。南京剧坛曲家所创作的作品一方面具有某些共同的风格特征,另一方面他们的文学创作带有极强的主观色彩和个性特征。首先这些戏曲家的生活年代不同,明代二百多年间,世风人心不断变化,身处不同社会氛围的曲家,他们创作的作品也就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当时创作思潮的影响,带有各自的时代印迹。所谓“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 。如谷子敬是由元入明的曲家,他的曲作在体制上继承了元杂剧一本四折的格式,而明中后期曲家对元杂剧体制则突破多于继承,这与明代不同时期的杂剧创作观念有密切关系。谷子敬的《城南柳》剧作在思想上则因其在明初的谪戍遭遇而对新朝持疏离态度。如徐霖,他一生经历了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嘉靖五朝,尽管正德、嘉靖年间王阳明的心学已开始发端,但程朱理学仍延续着明初以来在思想领域的重要地位。受理学思想的影响,徐霖的《绣襦记》曲作含有道德教化的寓意。徐霖在塑造李亚仙形象时,虽秉承了唐传奇中李亚仙的妓女身份,但却以封建社会的贞妇贤妻的道德标准,增添了李亚仙剔目毁容,劝惩夫君勿恋美色,一心攻读圣贤书的情节。剧作通过对人物高洁的道德品质的刻画,最终弥补了人物身份的低贱,提升了人物形象。再如清啸生的《喜逢春》剧作,描述的是明代后期东林党与魏忠贤等权奸宵小之间的抗争冲突。明末社会动荡不安,重大的政治事件上升为社会的主要问题,成为人们关心的重点,生活在那个年代的曲家自然也多以实录的笔法描摹那段波谲云诡的历史中惊心动魄的忠奸斗争。其次,这些曲家的身份地位有别,有的是缙绅士夫,有的是布衣平民,不同的阶层归属,导致他们的人生遭际和心路历程也各不相同,进而他们作品的创作旨趣也千差万别。这种丰富多样性恰恰为我们探讨明代南京剧坛带来了一个更加斑斓多彩的舞台。
明代南京剧坛的戏曲作品数量可观。有明一代,南京剧坛的杂剧创作和传奇创作贯穿始终,从明代初期一直延续到中后期。众多曲家在不同时期创作的作品累积起来,成绩斐然。根据《江苏艺文志·南京卷》《明代杂剧全目》《明代传奇全目》和《古典戏曲存目汇考》《日本所藏稀见中国戏曲文献丛刊》第二辑等查证,明代南京剧坛的戏曲作品有四十部:亡佚十六部;现在保存完整的作品有二十一部,其中杂剧八部,传奇十三部;另外还有两部传奇和一部杂剧存有部分曲文。
明代南京的戏曲作品在题材、风格和体裁上具有多元化的特点。在题材类型上,明代南京曲家创作了神仙道化剧、爱情风月剧、历史剧、时事剧、社会剧等主题各异的戏曲作品,多角度地展现了各阶层的生活状况和精神风貌。在风格上,明代南京剧坛既有《紫钗记》《燕子笺》等典雅绮丽的作品,也有《陌花轩杂剧》《曲中曲》等鄙俚通俗的作品,可谓雅俗兼具。在体裁上,南京曲家积极尝试、勇于创新,创作了单折剧、集合剧和传奇作品。
综合来看,明代南京剧坛的曲家曲作的水准参差不齐,这正好有利于我们从整体上全面客观地观照南京剧坛。明代南京剧坛的大家名作有其研究的重要意义和价值,普通曲家及其作品也同样应该深入探讨。首先,普通曲家和曲作有一定的独特之处,在某些方面有其值得称道的地方。普通曲家及其剧作的影响力和地位并非始终如一,而是会随着时代社会思潮和文学观念的变化而变动。在今天看来普通平常的作品,在当时或许能够符合大众的审美情趣而广泛传播。所以,研究普通曲家和曲作同样具有价值和意义,不能轻易弃之于不顾。其次,戏曲发展的历程是由众多作家作品共同支撑起来的。大家名作固然在戏曲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普通曲家及其作品也是整个戏曲发展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方面,普通曲家曲作是名家名作的产生基础,代表了当时剧坛创作的普遍倾向和基本水准;另一方面,众多曲家投身戏曲创作,有力地促成了剧坛多元化的繁荣局面。“任何名著都不是突兀现身的,它们是文学发展过程中长期积累的产物,离不开对大量一般乃至平庸作品的批评借鉴,割裂其间的联系,许多问题就无法得到合理解释。再次,文学发展有起有伏,绝非若干巅峰的连线。在不少历史阶段中,放眼四顾只见一般乃至平庸的作品,但这就是该阶段创作演进的主要表现形式,它们形成的‘团粒结构’式的作品群所产生的整体意义与影响决不可小视。” 陆萼庭先生极为重视研究普通曲家,他指出:“声名煊赫的大作家,在戏曲史上占有相当重要地位的作家,两者加起来,仍属少数。大多数的明清曲家,一直被冷落着……他们是明清戏曲整体的组成部分,不摸清他们的情况,整体的面貌也将是模糊的。” 陈大康先生也云:一般作品“本来就应是研究对象,何况数量又极大,如果对此始终所知甚微,研究就将永无完备性可言”。
目前关于明代南京剧坛创作的研究还有很大的拓展空间,一部分作品如陈铎的《纳锦郎》《太平乐事》、胡汝嘉的《红线金盒记》、陆华甫的《双凤齐鸣记》等,暂时未见有针对它们展开的专门论述;还有一部分作品如陈沂的《善知识苦海回头》等,虽然也偶被论及,但还不够充分。因而,通过对明代南京剧坛戏曲创作的整体研究,我们不仅可以明晰南京剧坛本身的价值和意义,还可以弥补戏曲研究上的薄弱环节,更加清晰地感知戏曲发展的全貌。
明代南京剧坛有文献记载的杂剧作品共有十八部,令人遗憾的是其中九部作品已经佚失。这十八部杂剧作品的具体情况如下:
表2-1 杂剧创作
续表
目前有文献记载的明代南京剧坛的传奇作品共有二十二部,也有七部作品已经佚失。这二十二部传奇作品的具体情况如下:
表2-2 传奇创作
续表
续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