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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晋武帝敦倡儒学的举措

武帝登基伊始,重点就是要恢复儒家的传统地位,以巩固自己的统治。具体来说,在文化建设上强调礼乐;在官员选拔任用上注重德行;在官学教育上大兴儒学;在社会风气上提倡节俭。此外,由于弑君禅代,缺乏忠义,西晋统治者特别强调孝道,尤重丧服制。为构建新的政权体制,武帝在敦倡儒学方面做了大量努力。

一 制礼作乐,重视礼乐文化

礼乐文化建设是儒学建设的核心。就礼制建设而言,西晋建国伊始,“隆礼以率教”乃“邦国之大务也” 。“隆礼率教”首先是制定礼典,因为它能明确上下尊卑的等级秩序,确定各种人伦关系,为世人提供具体的行为准则,从而在思想上更好地为统治者服务。

三国归晋前,晋文帝就命荀 、郑冲、羊祜、任恺、庾峻、应贞等撰新礼。他们参考古今文献,撰成《五礼》,共165篇,成为当时真正意义上的国典。

所谓“五礼”,即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荀 等人制定的《五礼》,墨守古礼,又较为烦琐,现实中不易施行。故太康初年,尚书仆射朱整上奏,请求将《新礼》交付尚书郎挚虞修订。元康元年(291),挚虞将《五礼》修订完毕,上呈朝廷,“所陈惟明堂五帝、二社六宗及吉凶王公制度,凡十五篇” 。挚虞认为丧服阙疑最多,故他的修订重点是凶礼中的《丧服》。

礼典的撰写与修订过程,一方面可见朝廷的重视,参与制定新礼的团队成员都是博涉经史、颇有修为的儒学之士;另一方面也说明礼典不是一朝一夕所成,它需要不断完善。挚虞后来想与傅咸继续修订新礼,因时局动荡而不果。东晋时,“仆射刁协、太常荀崧补缉旧文,光禄大夫蔡谟又踵修其事” ,礼典一直在修订完善中。

在制定新礼的同时,古礼也在恢复。西晋礼制建设中恢复的古礼大体如下:泰始二年(266)、泰始四年(268)武帝在为其父及皇太后的服丧中,行三年心丧之礼;泰始六年(270)冬十一月幸辟雍,行乡饮酒之礼;泰始四年(268)恢复耕籍礼(耕籍礼在惠帝时废止);太康六年(285)恢复皇后躬蚕礼;泰始七年(271)、咸宁三年(277)、太康三年(282)太子行释奠礼;太康三年(282)武帝亲自行郊祀礼,太康十年(289)恢复明堂礼及南郊五帝礼,行祭祀礼仪。

作为礼制建设的内容之一,武帝恢复古礼意在垂范世人,倡导良好的社会风尚,诸如行孝、尊贤、重农、敬天等,以彰显其以儒治国的态度。

无论新礼还是古礼都不出“吉凶军宾嘉”五礼范畴。五礼之中,西晋尤重凶礼。个中原因或如挚虞所言,“《丧服》最多疑阙”,“冠婚祭会诸吉礼,其制少变;至于《丧服》,世之要用,而特易失旨” 。更重要的原因当是西晋倡导以“孝”治国,《丧服》易于在仪式上体现孝道。凶礼的重视程度,在西晋的礼议中可以看到。严可均《全晋文》所录西晋礼议约150篇,其中涉及吉礼的祭祀、嘉礼的婚嫁、军礼的仪仗,但主要的还是凶礼中的谥法和丧服。因此,“死者议谥,生者议服”成为朝廷礼议的主要内容。

“议谥”的目的在于褒贬死者,劝勉生者。《晋书·职官志》说:“王公已下应追谥者,则博士议定之。” 这实际是博士们根据《谥法》对王公大臣的盖棺定论,对其一生的总结与评价。当然谥号的最终决定权不在博士,他们的意见仅供参考。博士秦秀曾为何曾定谥“缪丑”,为贾充定谥“荒”。武帝不从,后依博士段畅议,谥贾充“武”,并策谥何曾“孝”。秦秀的议谥带有鲜明的儒家感情色彩,他两次议谥,足见其疾恶如仇之品格,正因此,其居博士之职近二十年,不见升迁,卒于任上。管中窥豹,秦秀的遭遇说明了世风的变化。在《全晋文》中,议谥之文有:王济、成粲《太常郭奕谥景议》,荀 《赐谥议》,张华《晋文王赐谥议》,嵇绍《陈准谥议》,孙毓《文献皇后谥议》,秦秀《何曾谥议》《贾充谥议》,蔡充《梁王肜谥议》等。

死者议谥,生者议服。《全晋文》中西晋关于丧服之礼的“议”文有70余篇,集中在以下议题上:

其一,泰始十年(274),武元杨皇后崩,议皇太子是否除服。参与讨论的博士有:张靖、陈逵、段畅等,大臣有杜预、卢钦、魏舒、贾充、山涛、石鉴等。

其二,泰始十年(274),荀 去世,对其继孙是否服重丧,庾纯、成洽、吴商、刘宝、王敞等有《孙为祖持重议》。

其三,泰始四年(268),何桢、荀 、何遵等因史恂为旧君鲍融服丧,议是否该为旧君反服。

其四,泰始六年(270)前后,程谅子对是否为前母服丧质疑,张华设《甲乙问》,郑冲、贾充、任恺、荀 、荀勖有《甲乙问议》。

其五,太康元年(280),议东平相王昌是否该为前母追服。参与朝议的有晋武帝、齐王司马攸、汝南王司马亮、大司马陈骞、太尉贾充,博士有谢衡、许猛、段畅、秦秀、驺冲、秦秀、张恽,官员有刘智、虞溥、卞粹、崔谅、荀悝、荀勖、和峤、夏侯湛、山雄、陈寿、卫恒、刘卞、李胤等。

其六,太康年间刘智、杜琬、王敞、束皙有《孙为庶祖持重议》。

其七,太康末年,韩寿、李彝、刘维、田岳、徐亶等对裴祗《乞绝从弟耽丧服表》展开议论。

这些礼议几乎都发生在武帝时代,且围绕具体事件展开,主要强调丧服礼仪。参与讨论者多为礼官、儒臣,甚至宗王、武帝。礼议实为西晋礼制建设的重要途径之一,它实质是通过礼官、儒臣的廷议,对标礼典,规范世人的行为。就今天而言,这些丧服礼仪未免过于注重形式,其实际的效果未必能符合期待。

礼是一种行为规范,乐则是人的内心情感的节制表达,两者是互为表里、相辅相成的。因此,乐教也是西晋礼乐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乐教的一个突出表现就是宫廷乐府的制作,例如:泰始元年(265)郊祀明堂时,武帝曾使傅玄为之辞;武帝禅位,令傅玄制22篇鼓吹曲,述功德代魏;泰始五年(269),傅玄、荀勖、张华、成公绥等各造《四厢乐歌》;泰始九年(273),荀勖完成了新律,又做新律笛12枚,同时与傅玄、张华作《正德大豫舞歌》,并将庙乐《宣文舞》《宣武舞》改造为《正德舞》和《大豫舞》。

西晋的宫廷乐府往往是配合礼仪而制作的,它以润色洪业、歌功颂德为主旋律,以雅乐颂声的方式宣告西晋的改朝换代,赞美着新时代的到来。作为官方意识形态,西晋宫廷乐府对维护当时新的统治秩序起到了很好的宣传作用,不失为统治者促进社会和谐的重要手段之一。

制定新礼,恢复旧礼,开展礼议,强调乐教,西晋统治者正是从上述各方面进行礼乐文化建设,以期营建良好的社会统治秩序,规范世人行为。

二 以儒家思想为准绳,加强吏治建设

《晋书·儒林传序》对武帝任用儒林士人有一段客观的评价:“荀 以制度赞惟新,郑冲以儒宗登保傅,茂先以博物参朝政,子真以好礼居秩宗,虽愧明扬,亦非遐弃。” 引文中的荀 、郑冲、刘寔(子真)、张华(茂先)均为博学硕儒,儒学根柢深厚,于此可见武帝任用人才的儒学标准。

事实上,以儒学选拔人才,武帝有明文规定。咸熙二年(265),武帝践祚前夕曾“令诸郡中正以六条举淹滞:一曰忠恪匪躬,二曰孝敬尽礼,三曰友于兄弟,四曰洁身劳谦,五曰信义可复,六曰学以为己” 。其后泰始元年(265),傅玄上书请求敦儒教选贤良,武帝诏答道:“举清远有礼之臣者,此尤今之要也。” 对经明学修的儒林士人的渴求溢于言表,武帝的人才观于此可见。

依此标准,武帝登基前一举征辟了37人,除皇甫谧拒绝出仕外,余皆于开国后拜官赐爵。泰始四年(268)和泰始七年(271),武帝又两次举贤良方正。不仅如此,武帝还广征南金蜀秀,当时东吴西蜀士人纷纷赴命,人才之盛,确可大书于史。

武帝时代不单选拔人才注重儒家标准,考核官吏也强调以儒家思想为准绳。泰始四年(268)初,武帝下诏责成二千石“扬清激浊,举善弹违”,即:“士庶有好学笃道,孝弟忠信,清白异行者,举而进之;有不孝敬于父母,不长悌于族党,悖礼弃常,不率法令者,纠而罪之”,“若长吏在官公廉,虑不及私,正色直节,不饰名誉者,及身行贪秽,谄黩求容,公节不立,而私门日富者,并谨察之”。 诏令明确提出衡量官员政绩的标准:“田畴辟,生业修,礼教设,禁令行,则长吏之能也。人穷匮,农事荒,奸盗起,刑狱烦,下陵上替,礼义不兴,斯长吏之否也。” 可见,“礼教”“礼义”的施行是考核官员的重要指征。

同年,武帝又下诏,再次重申为官之道,提出五条标准:“一曰正身,二曰勤百姓,三曰抚孤寡,四曰敦本息末,五曰去人事。”

两道诏书充分说明,儒家礼乐教化是为官指南及衡量标准。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执政官吏的清廉有助于皇帝的垂拱而治,为此,泰始二年(266)正月,武帝还派遣使者侯史光持节周行郡国天下,晓谕诏书意旨,考察官吏政教得失。

武帝的吏治建设一直持续到他去世前。太康九年(288),即武帝去世的头一年,他还下诏纠举群吏,对挟私、兴刑、贪浊、扰民的官吏予以罢黜,对公正清明的官员予以擢升。武帝在位期间一直强调以儒家思想加强吏治整顿,可以说这是其儒家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

晋初,武帝在大力整顿吏治的同时,也亲力亲为、勤勉有加地总理万机,为群吏树立起良好的榜样:

朕在位累载,如临深川,夙兴夕惕,明发不寝,坐而待旦,思四方水旱灾眚,为之怛然。勤躬约己,欲令事事当宜。常恐众吏用情,诚心未著,万机兼猥,虑有不周,政刑失谬,而弗获备览。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晋武帝的勤于国事、倡导儒风,使得西晋初年至武帝朝终国家机器运转模式继踵东汉遗风,出现了人口增长、财富增加、社会安定的“太康之治”局面。

遗憾的是,武帝之后,吏治建设废弛,崇儒举措后继乏力。永宁元年(301),赵王伦篡位,滥封官员,以致时人以狗尾续貂讥之。同年举秀才、孝廉、贤良、方正、良将皆废止,致令有志之士深以为恨。《晋书·王接传》载,王接去应举秀才,潘滔写信劝止,王接回答说:“今世道交丧,将遂剥乱,而识智之士钳口韬笔,祸败日深,如火之燎原,其可救乎?非荣斯行,欲极陈所见,冀有觉悟耳。” 但王接最终未能如愿赴举。王接事例表明儒学建设与国家兴盛衰亡息息相关:儒学兴,国兴;同样,国衰,儒学衰。后来成都王司马颖执政虽复举贤良方正 ,但衰亡的国运已不足以复振儒学。

三 以儒兴教,注重儒家文化传承与人才培养

东汉朱浮上书光武帝说“夫太学者,礼义之宫,教化所由兴也” ,这代表了两汉儒学之士的共同看法,汉代的太学是儒家文化的主要传播阵地,为封建国家培养了不少优秀人才。两汉主张以儒治国的统治者,没有不重视太学建设、不重视人才培养和文化传承的。出身东汉经学世家的晋武帝也同样如此。

泰始初年,傅玄上疏力主以儒兴教,他建议“自士已上子弟,为之立太学以教之,选明师以训之,各随其才优劣而授用之”。又说:“夫儒学者,王教之首也。尊其道,贵其业,重其选,犹恐化之不崇;忽而不以为急,臣惧日有陵迟而不觉也。仲尼有言:‘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然则尊其道者,非惟尊其书而已,尊其人之谓也。贵其业者,不妄教非其人也。重其选者,不妄用非其人也。若此,而学校之纲举矣。”

傅玄的上疏,强调了儒学教育的重要性,阐明了学校教育的宗旨。武帝采纳了傅玄的建议,在位期间对学校教育采取了多条举措,史书有记载的概括如下:

第一,关于太学生管理。泰始初年广延诸生,生员达三千多人,泰始八年(272)学生激增至七千多,武帝对太学生进行了汰选,规定:“已试经者留之,其余遣还郡国,大臣弟子堪受教者,令入学。” 其目的是整顿学风以保证太学生的质量,并从思想上控制太学,使其处于皇权的掌控之下。

第二,关于学校设置。除太学,咸宁二年(276)又立国子学 。据《宋书·百官志上》,国子学最初隶属太学,惠帝元康三年(293)规定,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入国子学。国子学建立的目的也就由最初的整顿太学,逐步发展成为培养“上层子弟接受正统教育,进而从思想上巩固其政权赖以立足的基础”

第三,关于师友、博士。“晋初承魏制,置博士十九人。及咸宁四年(278),武帝初立国子学,定置国子祭酒、博士各一人,助教十五人,以教生徒。博士皆取履行清淳,通明典义者,若散骑常侍、中书侍郎、太子中庶子以上,乃得召试。” 由此可见,太学博士是一批高素质、高地位的儒学官员,如孔晁、秦秀、谢衡、段畅、程咸、成粲等。

宗亲王之师称之为师友,武帝时担任过太子及其他宗亲王师友的儒臣有卢钦、山涛、李胤、陈劭、伊说、王懋约等,他们通晓经书,儒学深厚,节俭行义,堪为国家楷模。

师友、博士的学生是宗亲王、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入国子学)、六品以下官员子弟(入太学)等。可以说,师友、博士在传授儒家文化的同时,实际是为西晋培养后备接班人。

第四,关于尊师重教礼仪。晋武帝泰始五年(269)“诏太子拜太傅、少傅,如弟子事师之礼;二傅不得上疏曲敬” 。据《职官分纪》记载:武帝时太子二傅之间的礼仪曾有朝议,何曾主张太子少傅应臣拜太子,荀 认为太傅与少傅没有区别,不主张臣拜。武帝赞同荀 ,诏令“秦汉以来,旧章废灭,随时改作,其旧不可依用,宜为古义,遂定二傅不拜” ,诏令太子拜师。

不论君臣,以师为尊的观点,足见武帝对传统文化的认同。武帝尊师重教之礼仪还表现为“经始明堂,经营辟雍” ,并于泰始六年(270)幸辟雍,行大射礼及乡饮酒礼。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太子亲临辟雍行释奠礼,这在傅咸《皇太子释奠颂》中有记载,颂言“蒸蒸皇储……于国之雍。敬享先师,以畴圣功……” 。据《晋书·礼志上》,释奠礼古已有之,汉时不行其礼,魏时多为太常行礼,太子亲自行释奠礼始于西晋泰始七年(271)。就尊师重道而言,此举确有继往开来之功。

以儒兴教不仅表现于中央官学,也表现于地方教育。甘露之变后,王沈为豫州刺史,多次颁布诏告,以忠、廉、仁晓谕百姓,敦学革俗,“于是九郡之士,咸悦道教,移风易俗” ;羊祜“率营兵出镇南夏,开设庠序,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 ;杜预“以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勤于讲武,修立泮宫,江汉怀德,化被万里” ;郑袤“在广平,以德化为先,善作条教,郡中爱之。征拜侍中,百姓恋慕,涕泣路隅” 。唐彬为使持节、监幽州诸军事、领护乌丸校尉、右将军,“兼修学校,诲诱无倦,仁惠广被。遂开拓旧境,却地千里” 。王沈、羊祜、杜预、郑袤、唐彬的礼乐实践收效是明显的,但在西晋,类似者毕竟是少数。

魏末正始,玄风炽盛,儒学受到极大的冲击。武帝重视教育,以儒兴教,对延续两汉以来的儒学传统是有成效的。东晋荀崧《上疏请增置博士》对此有过这样的表述:“世祖武皇帝应运登禅,崇儒兴学……西阁东序,河图秘书禁籍。台省有宗庙太府金墉故事,太学有石经古文先儒典训。贾、马、郑、杜、服、孔、王、何、颜、尹之徒,章句传注众家之学,置博士十九人。九州之中,师徒相传,学士如林,犹选张华、刘寔居太常之官,以重儒教。” 据此可遥想西晋当年藏书之富、学士之多、人才之盛、教育之兴的时代盛况。

四 移风易俗,提倡节俭

魏明帝统治时期可谓曹魏统治的全盛时期,但奢侈享受也盛于此时。据《三国志·明帝纪》,太和六年(232),明帝治许昌宫,起景福、承光殿;青龙年间又大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明帝大兴土木直接带动了社会奢侈享受之风,这种风气一直影响到晋初。王沈《释时论》、鲁褒《钱神论》、杜崧《任子春秋》是晋初同时之作,对当时不良的社会风气都有描述。对此,注重儒学的司马氏政权自然不会熟视无睹,武帝践祚后颁布了一系列诏书整治社会风气,其中心仍在以礼节制奢侈,提倡节俭,以正风化。细加检阅武帝诏书,可见武帝是从三个层面倡导正面、积极的社会风尚的。

第一个层面,针对皇室成员,诏令节俭,反对铺张。相关诏令如下:

泰始元年(265)十二月戊辰“下诏大弘俭约,出御府珠玉玩好之物,颁赐王公以下各有差”

泰始元年十二月乙亥,《赦罪饬治诏》曰:“省郡国御调,禁乐府靡丽百戏之伎及雕文游畋之具。”

泰始元年,《罢供奉诏》规定:“乘黄厩离车,共田猎嬉游之事,凡若此类,皆悉罢之。”

泰始初,下诏徙陵勿烦扰居人,理由是“昔舜葬苍梧,农不易亩;禹葬成纪,市不改肆。上惟祖考清简之旨”。

泰始中,《公主嫁仪诏》规定:“不宜皆为备物,赐钱使足而已。”

咸宁四年(278),太医司马程据上雉头裘一领,武帝下诏:“此裘非常衣服,消费功用,其于殿前烧之。敕内外,有造异服,依礼治罪。”

《出清商掖庭诏》说:“今出清商掖庭及诸才人、奴女、保林已下二百七十余人还家。”

太康元年平吴之后,卫瓘等三公大臣多次建议武帝封禅,武帝屡下诏书拒绝,理由之一是:“望群后思隆大化,以宁区夏,百姓获 ,与之休息。”

这些诏书所针对的对象、事件或与皇室成员有关,或与武帝自身有关,从吃穿用度、犬马声色的物质享受到徙陵、封禅等宗庙家国祭仪都予以规定,主要目的在于裨补时弊,反对铺张浪费、奢侈逸豫、劳民伤财。诏书无疑是在倡导正面的社会风气,尤其是对节俭的倡导。《晋书》史臣对武帝的举措如是评价:武帝“承魏氏奢侈刻弊之后,百姓思古之遗风,乃厉以恭俭,敦以寡欲” 。可见,武帝的举措是得到后人认可的。

武帝建国初期的这些措施在当时就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裴 在《陈刑法过当》一文中对司马氏皇家陵寝的简陋有过叙述,“山陵不封,园邑不饰,墓而不坟,同乎山壤,是以丘阪存其陈草,使齐乎中原矣” ,斯可印证武帝诏书所言“祖考清简之旨”,也可见司马氏几代人对世风救弊的努力。江统上书愍怀太子,曾举武帝烧雉头裘一事劝谏太子以俭为德。江统认为武帝的行为“能正天下之俗,刑四方之风” 。对此,武帝自我评价也相当高。太康年间,刘毅以武帝方汉桓帝、汉灵帝,武帝不以为忤,邹湛即此称颂武帝圣德超过汉文帝,武帝不以为喜,反而质问道:“我平天下而不封禅,焚雉头裘,行布衣礼,卿初无言。今于小事,何见褒之甚?” 显而易见,武帝对自己不行封禅、烧雉头裘的行为是高自称许的。

第二个层面,针对百官大臣,寄予清廉期望。在前文所述整顿吏治的诏书中,武帝反复强调官员正身行己、清廉奉公就是明证,此不赘言。

第三个层面,面向社会各阶层,规范社会行为,尤其是百姓的宗教信仰。立国初年,武帝延续曹魏禁淫祀的举措,认为淫祀是“妖妄相煽,舍正为邪”“僭礼渎神” ,发布《禁淫祀诏》。泰始二年(266)春正月,对有司所奏的春分祠厉殃及禳祠,认为不在祀典,诏令废除。泰始三年(267)又禁星气谶纬之学。咸宁四年(278)下《禁断立碑诏》:“既私褒美,兴长虚伪。伤财害人,莫大于此。”

淫祀与立墓碑易助长虚妄与奢靡,禁止是为了提倡节俭之风,当然,更重要的是维护稳定的政治局面。淫祀与谶纬星气虽为不同的文化现象,但它们的共同点在于能“妖言惑众”,成为动摇当权者统治的思想武器,王莽、光武帝以谶纬夺得政权就是典型的前车之鉴。因此,魏晋以来统治者往往塑造正统神祇,禁止谶纬星气之说,以确保民众思想在统治范围内,不至失去掌控。武帝诏书的用心自然也是如此。武帝曾要求张华删减《博物志》,认为它“惊所未闻,异所未见,将恐惑乱于后生……” 。武帝禁淫祀与谶纬星气的理由与此是相同的:恐惑乱于后生。

泰始初期,是武帝锐意进取的时代,从武帝颁布的一系列诏书中,从儒臣的礼议中,从礼乐建设、吏治建设、以儒兴教、世风整顿等诸多方面,可以看到武帝对礼乐教化的重视、以儒治国的决心。儒学的复兴造就了“太康之治”的繁盛,武帝的兴儒,可谓儒学兴国、文化强国。 u3XmZ7a3zHsHiyc94uwGtHjbL9/q9cNTXh0TsfGvgH26FsQa2Xs5aEeiZrTFyN7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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