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课题侧重于国际政治思想史研究。基本思路是:以分析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主要大国关系变化背景下威尔逊关于美国应对大国关系变化的构想和实践为切入点,以研究其旨在推进国际社会革新的“改造世界”方案的形成、内涵、实质和影响为主,以研究其外交政策实践为支撑,注重转换分析视角,着重从国际外交必须顺应世界变化潮流的角度,进一步探讨威尔逊国际政治理想主义的历史背景、基本内涵、本质特征及其影响。
课题研究以历史学方法为主,坚持以唯物史观为指南,注重收集和使用第一手历史资料,力求以历史资料和客观事实说话,克服偏见和成见,还威尔逊国际政治理想主义以历史本来面目。同时,注重借鉴现代化、全球化、国际政治理论等相关研究成果和方法。
历史研究总是要求把问题置于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加以考察。但是,不同学者对威尔逊国际政治理想主义的历史背景会形成截然不同的理解,对威尔逊国际政治理想主义与世界变化之间的内在关联有着不同的分析。一些人盛赞威尔逊主义体现了现代世界的要求,把威尔逊吹捧为“杰出的现代政治家”。一些人则把威尔逊视为顽固守旧的“保守主义者”,实际否认了威尔逊的理想主义对世界变化的适应性。还有一些人虽承认威尔逊主义是世界变化的产物,但强调威尔逊主义与威尔逊外交政策选择的矛盾性,强调了威尔逊国际政治理想主义的虚伪性。笔者认为,国家利益的概念从来都是具体的、变动的,因时间、空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现代化、全球化乃人类社会逐步形成并不断加快发展的基本趋势,也是19、20世纪之交世界变化的显性趋势,是威尔逊身处那一特定的国际社会变革时代界定美国国家利益时必须面对的问题。作为美国总统和政治家,威尔逊必然把美国的国家利益奉为圭臬,但这也要求他一定程度上顺应世界的变化,而不是背离变化的要求。客观揭示威尔逊国际政治理想主义与世界变化的内在联系,是研究威尔逊主义必须首先解决的问题。
政治家都是特定时空环境的产物。就威尔逊而言,他不仅要适应世界变化,还要顺应美国自身发展变化的要求,受到美国特殊传统和国情的影响。美国相对特殊的传统和地缘政治位置,进步主义时代美国传统价值观的变化和西方世界普遍存在的西方文明优越论等价值观念,威尔逊个人的成长经历、学术背景和家族背景等,都可能成为影响其国际政治观念和思想主张的因素。对于威尔逊这样一个动辄标榜美国自由主义传统的美国式政治家,我们首先关注的,当是当时美国社会的主流价值取向,即该国特殊的自由主义传统和进步主义时代价值观念的变化。威尔逊如何对待美国传统以及如何对待美国传统与世界变化之间的关系,这是威尔逊主义研究中必须解决的又一个重大问题。
美国的“世界领导权”,按照美国“原则”重建世界秩序,推进美国的“新扩张”,构成了威尔逊“改造世界”方案中相互联系、密不可分的三大基本目标,也是其国际政治理想主义的基本内涵。本课题研究不求全面探讨威尔逊国际政治理想主义,而是重点围绕其战争与和平、冲突与合作的观念以及以此为基础形成的推进大国联合和美国主导大国关系变化的构想展开分析,试图从世界变化角度对其基本内涵、本质特征和历史地位做出进一步分析。之所以重点聚焦其推进大国联合和主导大国关系变化构想,主要基于两点考虑:
首先,战争与和平、冲突与合作是国际关系研究的核心问题,也是国际关系领域学者们最先普遍关注的问题。如挪威学者托布约尔·克努成所述,“以主权概念为支点,国际关系理论有史以来一直忙于解决的是‘战争’与‘和平’、‘无政府’与‘秩序’这些二分对立的现象” [29] 。这就是说,几乎所有国际关系学派的理论分析,都不能脱离关于战争与和平、冲突与合作这一国际关系理论分析的逻辑起点。作为现代西方国际关系学的第一个主流学派,国际政治理想主义也不例外,威尔逊主义正是对这一现象的阐释。
其次,威尔逊任职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世界大战是世界格局变化的转折点,是大国关系调整的关节点,也是威尔逊任职期间最为关注的世界大事,这必然使其把利用战争实现美国式的“改造世界”方案视为最重要的战略目标。相对于其他参战国,美国在战争中的直接利益相对较少,而通过主导大国关系变化实现其自身目标的野心早已有之,世界大战恰好为美国利用迅速发展的实力和影响力实现“改造世界”梦想提供了历史性机遇。事实上,威尔逊政府试图实现的美国的“世界领导权”、以美国“原则”重塑世界秩序以及美国的“新扩张”等基本目标,都建立在威尔逊关于美国主导大国关系变化的构想和实践基础上。按照他的设想,按照自身利益主导大国合作及其关系变化,是美国最为现实而有利的战略选择。因此,威尔逊关于战争与和平、冲突与合作的思考以及以此为基础提出的大国联合构想,正是理解其国际政治理想主义的关键。脱离了世界大战背景,忽视了威尔逊为应对战争提出的大国联合构想,我们可能难以真正理解威尔逊主义的本质特征和实际意义。
本书正文除“导言”和“结论”外主要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重点分析19、20世纪之交的世界变化以及美国政治精英群体对世界变化的反应,说明威尔逊国际政治理想主义本质上是世界现代化、全球化的产物,同时,也是对相对特殊的美国国情和传统的反映;第二部分,重点分析威尔逊对世界变化的反应及其国际社会革新构想,说明威尔逊的国际政治理想主义是客观存在的,更好地体现变动世界中的美国国家利益和价值诉求是其本质特征,推进大国合作与主导大国关系变化是其实现“改造世界”梦想的关键,实现美国的世界霸权和全球扩张是其根本目标;第三部分,重点分析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期威尔逊政府通过劝和促谈推动交战双方妥协媾和活动,说明威尔逊政府成为“调停人”的目标是实现美国式的“改造世界”梦想;第四部分,重点分析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期威尔逊政府通过美国参战捞取政治资本,试图主导巴黎和会、掌控大国关系变化,以便建立美国治下和平秩序,说明按照美国利益和愿望“改造世界”是威尔逊推动美国参战和亲赴巴黎和会的基本动因。通过对威尔逊政府中立、参战、媾和政策的分析可以看出,威尔逊政府对待欧洲战争的政策前后虽有变化,但本质上是相通的,其理想化构想与政策实践之间既具有矛盾性,也具有相通性。
总之,通过推进大国联合和主导大国关系变化,按照美国利益和愿望推进国际社会革新,建立美国治下的和平秩序,实现美国“领导世界”“改造世界”和“新扩张”梦想,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威尔逊国际政治理想主义的基本目标。威尔逊关于推进大国联合和美国主导大国关系变化的构想与实践,是建立美国治下和平秩序的基本路径。这一构想和实践通过一定程度上顺应变化,更好地体现了美国的国家利益和价值诉求,一定程度上也有利于推进国际社会革新和保持世界的相对稳定开放,奠定了威尔逊作为美国全球扩张与争霸战略设计师、国际政治理想主义主要代言人和现代西方国际关系学奠基人的历史地位,对20世纪美国全球战略策略的形成、大国关系变化和现代国际关系学形成,都产生了重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