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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总兵刘綎书帖

一 刘綎第一书(N14;16-206;52-580)

据来报,知倭情叵测,提防当严。今已发兵二队,先赴大丘屯守,明旦统领众兵俱往,庶声援密迩,狡奴或者寝其邪心也。凡地方有事,着人探实,预报本府,自为裁酌应酬,此复。刘总兵。

案: 原四川总兵刘綎,是《明史》有传的《唐将书帖》作者,只不过是以萨尔浒之战入传的。正像孙卫国指出的那样,东征文臣武将几乎没有能单独入传的。刘綎所率军士以地处西南的云、贵、川苗土兵为主,中国史籍称为“西军”或“西人”,熟悉火炮运用,与浙籍南兵有相似之处,又别具特色,曾在西南地区建立不少战功。申钦记载刘綎,字子绅,号省吾,江西南昌府洪都县人,万历二十一年二月,以钦差统领川贵汉土官兵参将领步兵五千人入朝。四月,抵达汉城,受命留守:“副总兵官刘綎,原领川兵五千名,素谙倭情,且新到朝鲜,其志方锐……堪以留守。” 两营共7858员名,五月初六日前往忠州。

六月二十日,体察使柳成龙“贻书刘总兵綎,请进救晋州” 。其书称据驰报倭贼已犯全罗道求礼,分兵一向南原,一向谷城。而晋州是全罗的屏藩,日军在全罗,其根底在晋州。若出其不意,先击宜宁等处,断日军腰尾,则必顾此失彼:“然后骆参将诸老爷军击其前,天兵又自此乘其后,庶几一举可胜,此亦救全罗之一策也。” 刘綎此帖没有注明具体时间,仅告知柳已拨兵二队前往大邱防守,“明旦统领众兵俱往”。大丘在庆尚北道南部,离晋州尚远。可见晋州城被日军攻占之际,刘綎军尚鞭长莫及,他七月才到陕川。

中日议和开始后,刘綎的行动就受到制约。行人司宪所谓“经略、提督自幸平壤之捷,甚讳碧蹄之败,有似掩耳盗铃。刘将军忠勇壮烈,欲有所为而掣肘不能行其志” ,说明刘綎的处境。宣祖与刘綎寒暄“今日倭贼不敢抢掠,皆大人之功之德,请行谢拜”时,他直截了当回答:“俺虽守此,空坐大丘,不能使贼尽为撤去,何功之有!”

万历二十二年四月,朝鲜得知“准封、准贡等事,廷议时未归一。科道官皆以为许封犹可,许贡则不可……礼部罗尚书之意亦然。众科之中,南京科道官之论议最为峥嵘。张相公,张阁老之亲侄,故此间事情得以细陈。唐给事一鹏初论宋、李之诈谎,至以秦桧之欺罔比之,廷议以为过当题本,下锦衣卫棍杖五、六十矣。戚总兵、刘游击得罪于顾爷,皆遭棍杖,遣归乡里。顾爷最忌刘总爷,张相公,刘爷之姻亲也” ,反映讨论封贡问题时,南方科道反对尤甚,如贵州卫籍唐一鹏等。但终极操纵手仍在朝廷,刘綎的“姻亲”内阁张位的作用,也值得特别关注。

广东道御史唐一鹏“劾总兵李如松贪功、掩败、衅祸三罪,冒滥伯爵,成于张学颜;盘踞宣镇,庇于申宋九;倾陷文臣傅霖、刘葵、武臣杨绍勋、刘綎及宣淫嗜杀状,因言经略宋应昌过信不明” 。万历帝命吏、兵二部从公据实查奏。礼部郎中何乔远遂奏:“朝鲜陪臣金晬等涕言,倭夷猖獗,李如松既与讲和,抑勒朝鲜任其杀戮,束手受刃者六万余人,倭语悖慢无礼,沈惟敬与倭讲和,皆云和亲,辄曰乞降悔罪。臣谨将万历十九年中国被掠人许仪后所寄内地书、主事洪启睿面审金晬情节、倭夷答副总兵刘綎书及历来入寇处置之宜进览,乞特敕亟止封贡,若下部便成故纸,仍下兵部。” 都属反对派的急先锋。

朝鲜丰山士人金大贤,先后两次致书刘綎表催战之意:

狂贼倔强海岛之中,睥睨天下之大,不知天日不可射,而乃敢弯弓拟之。其凶慝之状,蚩尤以后所未有也。天子明见万里之外,以为其志不在小国,而其势非小国所敢当。于是发周王膺征之怒,恢唐宗独断之智,选良将,拣锐卒;器械在前,粮饷在后。毋安于却退之小成,不陷于讲和之邪议。其睿圣神武,亦何愧于汤武哉?将军胸藏万甲,智出千人,吉甫之文武,为宪于万邦……夫贯盈之罪,上天所殛;无名之师,一战可服。以圣天子临一独夫,而二三贤将相与协力,攻取于其间,则迅扫廓清,当不烦再举矣!然淹留至今者,岂非养力蓄智,待其机而发也?天日已寒,雨雪已霏,旌节欲冻,米菽或匮,虽是孑遗之民,气疲力竭之致,忍闻王师庚癸之呼,而百里之间牛酒不至者,其可不惕然悯郁于心乎?生腐儒也,技短拔蝥弧,虽有愧先登之勇,诚深献箪食,窃愿效迎师之礼,敢以薄资,用展深悰。

但刘綎不能满足金大贤的愿望,他只是一个前线执行命令的将领而已。他前后两次入朝,口碑不一:“久住八莒县,性机警,多权诈,外自巧饰,自奉甚约,能禁戢军卒。时经大兵,年甚歉,民多饥色。提督设法令军中有余米者,悉贸卖于鲜民,以资其食,民莱尔得活者众,人甚思之。戊戌,以西路提督出来,骄亢颇甚,大言曰当不使伊贼只轮得返也。待到南原,便生退避之计,本情尽露……民不堪其苦。且忌陈璘之成功,不肯进攻……仍聚铁匠于南原,打造刀枪,一如倭制,且乞首级及倭衣器械于都元帅权栗,以为献捷之资。及回京城,盛陈首级器物于军前,以自夸功。” 朝鲜人对刘綎看法的变化,从初次入朝军纪严格 ,口碑甚佳 ,到再次东征,娇亢扰民,包括向朝鲜元帅乞求日军首级。

初次东征的刘綎,因与朝鲜君臣反对议和、尽速歼敌的认识一致,博得了朝鲜大力赞美。如金大贤致刘綎书:

将军提师远临,涉暑而寒,良苦,良苦!夫东方孑遗之民,获保今日,以偃仰食息于覆载间者,秋毫皆圣天子及将帅诸公之德也。凡有血气者,孰不愿以箪壶迎于路左,以效其微诚哉?然其钦艳之无已,叹服之不止,信之如父母,仰之如泰山,咸欲感戴而不能自裁其情者,独于将军为至,焉其意岂无以也!盖天子命将出师之时,小邦之人,莫不欢欣踊跃。咸曰徯我王师。王师渡江之日,即我再生之秋。相与喜贺之余,又不能无忧惧焉。于是君子小人,各有议矣。小人者曰天子明见贼情,不在小邦。而小邦之民,先为鱼肉。以为待贼于门庭之内,孰若捍御于藩篱之外?且彼氓亦朕赤子,是以远劳王师而不惮。然将帅之仗钺而东也,亦复有知天下之大计而能体圣意者乎?古之为将者,或以小成沮大谋,或以讲和误大计。能无此二患者,周有吉甫,汉有卫霍、唐之李郭、宋之冦准、李纲数人焉而止耳。今之专阃外者,出于上计,则天下幸矣,小邦苏矣。如其不然,中道而归,夸以为功,误于求成,重贻后患,则今日之王师,不如毋来也!君子者曰“天下事不患无臣,患无君”,既有圣君,则岂可无良将哉?方今中国治道无阙,固非外夷侵侮之时。而翘楚之将,鱼鳞杂袭,其间必有奉天命致天讨者矣。既以平壤之贼,才见汛扫,而汉阳之幕,已为乌集。波既涸之鲋,肉已寒之骨。薄伐之功,迄亦可休,而天下之忧则犹在也!盖贼势甚炽,非一战可却;贼情甚谲,非一和可平。而诸将或有以为贼尽而返者矣,或有从其请成而退者矣,不幸中于小人之所料,诚可痛也!将军以天下大计为己任,而不以小成为幸。深知讲和之非,不为邪说所挠,屹然独立狂澜之中,尽力式遏滔天之势。知进而不知退,屡危而无所沮。所谓奉天命致天讨者,非将军而谁也!至于勒卒以律,不为侵暴平民;奉己以约,要与最下同苦者,特其余事耳,此人心之所以不谋而同为仰戴者也!虽然师难聚而易老,机难值而易失。反此凶徒冻缩之时,粮饷乏匮之日,克期歼灭,以树大功,以毋负吉甫以下数公之为者,岂非计乎?呜呼,书生技短,虽未效于先登,有笔如杠,请大赞于勒石。敢呈不腆之资,用寓无穷之祝。

万历二十二年四月,柳成龙曾致书刘綎,欲利用平义智和清正的矛盾“行计以缓其溃裂之祸” ,或为刘綎东征后期与日本讲和提供了思路。

二 刘綎第二书(N6;16-193~194;52-575~576)

(193)详览来书,忧深虑远,非通达国体、洞识时务者曷克[及]兹?当是属国艰难之秋,正需安危出群之士。倘使大展筹策,久计灵长,则朝鲜十年可回元气矣。突尔召还,劻勷何赖?可为长大息也。区区谬拜简书,东来尾事,恨不奋兵决战,歼此岛夷。而中制外监,动末自便,朝徒怒发,夕枉拊膺!虽欲亟拯一方民,竟未获遂除凶志。回视畴昔,南征西讨,辄有(194)成功。今则尺寸莫收,忸怩无措矣。时势不同,谁则谅之?而称许太殷,胡独见知最深耶?此行归报国主,劝以亲贤远佞,整肃朝廷,缮甲修兵,提防边圉,善后之策,不出来书所云。第倭奴果尔遁还,则撤兵省费,固可图完聚而定远猷,或釜山之寇久屯,境上之师日老,则既烦兵饷,又苦民穷,国事之宁,尚不知在何日也!冗中聊复,不既欲言。刘总兵。

案: 此书是刘綎的归国告别书。万历二十一年四月,刘綎到朝鲜后受命留守。五月,朝鲜李汝馪日记记载:“唐卒皆着羊毛帽子,或有夺我军笠、去其台而着;或有着毛笠者,军粮日给二升半。虽于将士不为具食,只以生米给之,馔物亦以生物与焉。为其下者受,而供具亦不为盘案,杂陈品数,但以食盛于中钵或甫儿奉进,馔亦不过一二品,置盘中投进,将卒相与杂坐而食。食亦不用匙,但以箸餂食之。且喜食油,馔物每品,每多和油而食……其后数日,刘总兵綎领兵逾岭,步卒赀粮,皆自系杖端而荷,重几一驮。又驱猛犬千余,以助军容,犬亦驯扰,不失行伍,随人指嗾,必成阵,追围噬杀云。” 可见,明兵的生活条件甚为艰苦,炊煮困难,吃饭不用勺,“以箸餂食”只能舔食。为饱腹起见,喜和油食。在刘綎荷杖赀粮的队伍中,还随带有一支猛犬队,这大概就是后来记载稷山之战出现猿猴传奇的源头?刘綎部七月在陕川,八月住星州、八莒,吴惟忠在善山,祖承训、李宁在居昌,骆尚志、王必迪屯驻庆州。明、日媾和后,双方军队处在休战状态。九月,刘綎驻守大丘,“便于东援庆州,西应全罗,皆所以固王京也”,他在大丘分营列寨,加筑东门,添建西门,增置门楼两座并四角敌台六座,可盖营房数百间,屯兵二三千。 次年三月,吴惟忠、骆尚志等南兵将陆续撤回国内,刘綎独留,统管留军5000人,移驻南原,设防全罗道。他于万历二十二年九月归国,是东征前期最后撤回的部队。

万历二十一年冬天,柳成龙见刘綎“总兵虽多般答说而未见归宿,最后总兵尽出经略、提督、石尚书札付及自已条陈事宜一册示之”,似不愿多说,只搬出上级指示以表无能为力。柳成龙认为日军已经集结,“今诸道之倭尽聚于一处,所率之兵只一万三千六百,难以轻举。今加发精兵合势剿灭,上也;回兵守内地,待倭贼入来,出其不意击之,其次也。” 而刘綎“不以贼势为甚难”,但迫于经略、提督之令无法展布,若能做主就不徒守八莒“或守全罗,或分兵备倭,或以舟师绝其粮道,无所不可”。柳成龙建议他联合朝鲜官军500名及万余义兵作战,刘綎回答“我不得主张” 。可见,前线将领包括吴惟忠、刘綎等人,都不理解和谈大局,言及掣肘及“突尔召还”,遗憾“尺寸未收”,可见明廷上下、明军内外的暌违局面。

辽东巡抚韩取善的意见也代表前线将领的心声:“倭在王京,彼实有求于我。倭据釜山,我则有冀于彼。前宋应昌许于倭,揭于按臣俱曰‘封贡’。及言于朝、请于皇上,惟曰‘封’。其辩明心迹一疏亦曰表文一至即与之封,则‘贡’之一字,督臣生之乎?经略生之乎?为今日许,则封、贡并许,听督臣持议以退倭,此督臣之所能任也。欲绝,则封、贡并绝,惟议守鸭绿以示援,此臣所敢任也。若欲议征,则险阻不能转输,人皆知之矣。盖讲和于兵饷两足之时,而驱战于兵饷俱竭之后,人心称苦,恐有他虞。”而兵部尚书石星则发怨言:“我不当禁朝鲜不战,何苦狥倭奴以封?”韩取善、顾养谦都请罢绝封贡“蓄其全力待备境上”。得旨:“许封不许贡,正为倭情未定,使曲在彼方,可随机操纵。既有此报,就合行查,若请封仍又抄掠,便以大义绝之。总督作速报来,勿得含糊姑息。主议之臣务要缓不忘备,急不张皇。” 可见,万历皇帝要掌握主动权,以封贡定进退,既要大义凛然,又要随机灵活。但执行起来也困难重重。

万历二十七年二三月间,朝鲜纷传“刘綎标下亲信之人,多有质入贼中者”,至说“刘綎赂银一万两、绢二千匹,军门亦与知其事” 。关于刘綎“以五千两银买倭贼之和” 及“力主讲和,与平行长潜通,多受其赂,故纵行长,终不致讨,使凶丑扬扬渡海,全师而还” 的谣言,也曾腾喧朝鲜道路。可见,是否与朝鲜立场一致,与在朝鲜的评价高低,在刘綎身上看得很清楚。

值得注意的是,战后有不少朝鲜人跟随刘綎撤归。万历二十七年四月十九日,辽阳城刘綎部下朝鲜人权鹤见朝鲜使臣言:“遭乱流离为刘家军,先年随刘爷入洛,潜谒于厓相,将欲仍还本国。事泄为刘所觉,刘尽搜其行李,得银二百两,置在公橐,使不得逃……随刘爷东征西伐,所历多矣。以我所见,鞑子易与,海鬼差强,至于倭子,最强难敌。顺天之役,泗[四]川官军见海鬼先登者,及见倭子莫不失色。计功之时得首级最多,皆是朝鲜人化为汉军者。泗[四]川兵勇敢虽不下于鲜人,临战真不若鲜人之知形势,故首级必下于鲜人,自是刘爷尤重鲜人,提防甚密,不令逃逸。然鲜人随刘爷渡江者不下三百人,经年留本国,百计逃逸,失亡甚多云。” 谈到“刘家军”中至少有朝鲜人300名,善战知势,甚得重视。

朝鲜使臣郑弘冀也记载万历四十一年“到杏山,逢我国人二名,自谓本是湖西民。壬辰乱后,随天将入来,其一为家丁,其一隶军籍,家丁则自受银四两五钱,步军则月给银一两五钱,献首,则每首赏银五十两,凡民倍给云”。问其思乡与否,回称:“在此资生有路,我邦则徭役繁重,虽还,岂有保活理?余言‘我国亦养兵月给粮料,尔辈若还,当有所赖。岂患无生理耶?’渠辈不以为然,其一人有老父在而亦无顾恋意甚矣。” 反映部分朝鲜军士在刘綎部下乐不思蜀,并不眷恋朝鲜故土。所谓的家国意识,首先维系于资生之路,辽东生活比在朝鲜更加宽裕。

类似的记载不一而足:“壬辰以后,我民遭乱,避地流入中国者颇多。至癸巳、甲午连岁大饥,时刘总兵綎久住两南,两南流民皆就佣于军中,名曰‘帮子’,得延余命殆将万余。及刘军撤回,仍随渡江。自是辽广一带,我国男、妇、牛马殆将半焉。” 癸巳、甲午是万历二十一年至二十二年,因饥荒而流入刘綎军中的朝鲜“帮子”人数众多,后即定居辽东。

万历三十三年,朝鲜使臣李祚永、李馨郁在山海关外见到一位“朝鲜人居宝埠郡……庚子年,水兵唐将往湖南时,以格军上船,不许下船,仍为率来。到浙江放归不得,因做流丐……愿陪行次,生还故土。父母皆亡,同生……名余福云” [1] 。这位万历二十八年被刘綎强留的朝鲜水夫“格军”十方想望故乡,表明个人境遇不同,选择也多种多样。而生活优裕、事业顺畅的入明朝商,态度就完全不同:“山海关外旅舍有一汉,乘夜馆叩门,亦自言是我国(朝鲜)人,思恋乡土,常欲脱归,主家伺之甚勤,无隙可乘。同里有鲜人之流寓者,不下三十余人。若一人先唱,皆当脱归。但其中一人来此,即行商贩,资产甚殷;买大屋,拥美娥,已享富家之乐,绝意东归,唯此难动矣。” 生活在山海关外的入明朝人,依个人境遇而论。

东征战后入辽朝鲜人甚多:“余到辽阳,有一少汉,数以余寓,与下人相熟。自言是孔德里居人,入辽为佟家家丁,因言辽阳城里,鲜人来居者不能悉数。有一武人忘其名,自言名族,善骑射,天朝之人号为教师,别开教场于此,距六、七十里地面,选辽人之伶俐者逐日教习,厚给廪料,因是成就者甚多。” 朝鲜使臣所见流寓辽东朝鲜人,多数人愿顺应现实,表示哪里生活好,就愿意生活在哪里。这是人性,无关国家与民族,也无关朝鲜、汉人乃至被称为“鞑虏”的蒙古、女真人:“辽假鞑十分之八、九,其中真鞑仅一、二而已……鞑地风俗,比中国十分醇好,无赋役,无盗贼,外户不闭,晨出暮还,自事而已。□与居辽,役役不暇者,苦乐悬殊,苟活目前,不思逃归耳。” 所谓的“假鞑”,就指流入蒙古、女真地区的汉人,如辽阳黄姓士人:“自少以能文知名,被虏在鞑中,称为黄郎中……今以贡事来此,鞑颇敬之。资产极丰,常蓄美姬四人,牛马弥山云。” 这是民族交融地区人民生活的常态。

东征归国后,刘綎很快被点将征播。万历二十七年二月,诏征倭总兵刘綎以所部土汉官兵回四川防剿,提督如故,以前战功及今次撤发事宜,命督抚详加议处。 四月,使臣通判黄平所辖的五土司发生骚乱,贵州巡按宋兴祖建议:“彼自谋杀安定,何与中国事而必以汉法绳之?宜赦陈恩、王嘉猷,以结疆臣之心,仍催新督抚李化龙等兼程视事。” 六月,兵部言川中土、汉等兵营聚通州,日夜击斗纷扰,而“刘綎已久入关,乃沿途尚尔缓进”,被“严催速来,随营宣谕,督率前发” 。七月,四川巡按赵标,鉴于川兵“桀骜难训”,建议将刘綎所部土兵裁撤,得允。 但因播州杨应龙举事,刘綎逃过一劫,命运的航船得以续行。

八月,杨应龙攻陷四川綦江,总督李化龙建议“急征诸道”,于是刘綎、吴广、陈璘等奉命入蜀,“刘綎等督令兼程前进,总督李化龙赐剑以重事权” ,刘綎遂得便宜从事,甚至要求:“刘綎受命赴蜀,逗遛不进,建议征播,必用精兵二十万人,倍其饷,不许损伤,不限年月,不繇中制,不许。” 十一月,四川巡按赵标疏参“新任总兵刘綎与原任抚道邢玠、王士琦等,谓綎跋扈,玠等酿衅”,疏下兵部覆议:“刘綎业奉处分,邢玠姑免议……播酋惯行贿赂,有黯货通贼者,尤宜廉实重处,以肃人心。”

综合以上史料,刘綖在朝名声有个变化过程,而跋扈难驯则是他的标签。但即将被罢时,杨应龙 举事又助其逃过一劫。他的好运或与其深厚的背景有关:东征结束后即成功点将征播,而失败的吴惟忠却成为阶下囚,两人的命运形成强烈对比。但最后的结局是刘綖战死辽东,吴惟忠安然乡逝,谁又更比谁幸福?

刘綖有弟刘国相“系例贡监生,若照开纳事例,改授武衔,加以守备职衔同来亦可。此于御倭,尤为省便,尤为因材器使,更胜于设大将及用董一奎也”。在东征经略孙鑛考虑备倭大将人选时,考虑的还是监生的刘綖之弟,通过捐纳事例改授武职守备,便成大将人选,足见当时政、军两界都流行重世家的社会风气。故刘綖有跋扈的资本:“刘綖兵前东行时,每至一站,必要夫六百名,马二百匹,民安得不疲困”?辽东、朝鲜都需要他的南兵:“宽甸兵原止二千名,数百入广宁为选锋,又八百拨铁厂,打造军器。马栋虚列一副将衔,部下不过六、七百羸弱兵马,新募兵数月,来尚不满百名,又俱未曾训练,安得一千兵往朝鲜耶?且朝鲜甚不宜马兵,马到彼病损者多,总不若南兵为便也。” 或许孙鑛继事朝鲜,战场情形会有改观,但历史不能假设,过去的就是现实。 kRqBr/13Su6GYoUrd8u+Q3JAjhQYzxewWgeZnyMkxELVW4GUtL7VPRg94ft04Qc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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