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杜甫诗歌对宋代的诗歌创作影响很大，两宋诗人多以杜诗为其诗歌创作的典范，也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杜诗的影响。所以，人们经常说宋代是杜诗学史上的第一个研杜高潮期。在这个时期，杜诗的思想内容和艺术技巧都对宋人产生了影响，杜诗的风格、体裁、声律、对仗、用典等尤为宋人所关注。《宋代杜诗学研究》一书，即是一部讨论宋代杜诗学的专著。

此书主要从“宋人学杜”的维度，考察了杜诗对宋代诗歌创作的影响，总结出宋人学杜的阶段性特征。又从“宋人论杜”的维度，全面概括了宋代杜诗艺术批评的基本观点。尽管在此之前已有一两部专门讨论宋代杜诗学的著作，但我认为此书依然有其独特价值，因为它首次在以上两个维度较为系统和完整地勾勒出宋代杜诗学发展的基本情况和主要特征，这也是此书主要的学术贡献。

具体说来，首先，此书首次总结出宋代诗歌学杜的阶段性及各阶段的特征。如书中认为，北宋初期是宋人学杜的初始期，北宋中期是杜诗产生广泛影响的时期，北宋后期是杜诗的艺术继承期，南宋前期是宋代学杜的高潮期，南宋后期是宋诗的以诗存史期。著者认为在以上五个时期，宋人学杜各具特征。我认为以上的分期和归纳很有道理，因为对宋人学杜情况的分期，是著者在对宋代诗歌文本细致阅读的基础上完成的。宋代诗歌数量巨大，阅读其中主要诗人的别集已属不易。如果没有广泛细致的文本通读，这样的工作根本不可能完成。

其次，此书全面探讨了杜诗对宋代诗歌创作的影响，以及宋人学杜的成就和局限。以宋诗为基本材料，著者从诗学观念的角度完整梳理了宋代崇杜观念产生和发展的复杂过程，对苏轼提出的“一饭不忘君”及江西诗派的“一祖三宗”等皆有讨论。从诗歌内容的角度，书中梳理了宋代继承杜甫“诗史”精神、描写现实的诗歌的流变历程，特别是对江西诗派脱离现实的倾向以及南宋时期呼吁抗金、叙写离乱的诗歌尤为关注，又讨论了宋亡之际文天祥等人的诗歌创作。著者对宋人学习杜诗艺术技巧的情况进行了梳理，又首次依据宋诗文本对宋人使用杜诗典故的情况进行了全面分析，发现江西诗派中使用杜诗典故最多的是黄庭坚，而陆游则是两宋使用杜诗典故最多的诗人。此书从宋代诗歌中出现的“当句对”以及“时空并驭”的对仗出发，讨论了宋人对诗句的锤炼。此外，著者还对宋诗中重现杜诗风格的作品进行了全面考察，又以此为基础全面探讨了宋人学杜的成就和局限。著者认为陈师道、陆游等诗人的作品中不同程度地体现了杜甫五言诗沉郁顿挫的风格，而陈与义的七言律诗则具有杜甫七律浑涵汪茫、雄浑悲壮的风格。宋人学杜，以陈与义和陈师道的成就为最高。著者认为，宋人学杜也有其局限，那就是宋代并没有出现全面继承杜诗思想内容和艺术风格的诗人。而宋代诗人学杜在艺术技巧方面用力太过，即使是艺术技巧的继承，也多是得杜之一体。这些观点，大体是深思而后得，不中不远。以上探讨，均是以宋诗文本为基础完成的，我认为这几个方面大体可以涵盖宋代诗歌创作学杜的基本内容。

最后，此书全面总结了宋代杜诗艺术批评的主要观点。宋代的与杜诗批评相关的文献既繁且散，不易收集。为搜集资料，著者对宋代文献广泛查阅，其范围包括诗话、笔记、别集、论诗诗文、札记、杜诗注本等，可谓旁搜远绍，细大不捐。在对如此浩繁的材料进行认真梳理的基础上，作者从诗歌成就、艺术渊源、体裁特征、主体风格等多个方面，概括了宋代杜诗艺术批评的主要观点。其中的一些观点值得注意，如杜甫被称作“诗圣”始于宋代，杜诗的“集大成”说产生并定型于宋代，宋代的各种诗论对杜诗多持赞誉态度，宋人已总结出杜诗的主体风格和典型特征，等等。我认为此书对宋代杜诗艺术批评的总结，也基本概括了宋人对杜诗的认识。

需要说明的是，讨论宋人学杜，当然可以像现在这样按内容分类叙述，但如果变为按时间叙述，似乎也有其合理之处。无论是前半部分的“宋人学杜”，还是后半部分的“宋人论杜”，如果把时间因素考虑进去，比如按照从北宋各期到南宋各期的顺序进行叙述，似乎可以更多地看出宋人学杜观念和学杜特点的变化。这一点请著者认真思考。

本书的两位著者都曾跟随我学习杜诗，毕业后也都在从事与杜诗有关的研究和教学工作。我对他们的成果感到欣慰，故略书数语，以为鼓励。

韩成武
2020年10月25日
于河北大学紫园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