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动词“有”的研究

“有”是《汉语会话书》中一个常用的词，它的用法比较特别，结构方式也多样化，本节着重阐述它所构成的各种句法结构。

一 “有”字结构的类别

（一）动宾结构

1.名词充当“有”的宾语，这类结构名词的前面一般都有定语修饰，或者“有”的前面有副词修饰。

（6）听说温阳那儿 有 温泉。（《汉语独学》）

（7）你多咱 有 功夫儿。（《汉语独学》）

（8）请在这儿吃晌饭罷， 有 现成的饺子。（《汉语独学》）

（9）他跨在床上那边儿 有 傲慢的模样，实在是不恭敬得很。（《汉语指南》）

（10）他原来很有学问，也很聪明的，还是学了三年的工夫，也不能简简決決的说出来哪。（《汉语指南》）

例（6）、例（7）中的“温泉”和“功夫儿”单独作了“有”的宾语，例（8）、例（9）中的名词分别受“现成”“傲慢”的修饰，例（7）、例（10）中的“有”分别受副词“多咱”“很”的修饰。

2.动词或形容词充当“有”的宾语。

（11）每年今儿早起 有 练操，皇上到青山练场。亲阅军队哪。（《汉语独学》）

（12）他原来是 有 体面的人。（《汉语指南》）

（13）那个老虎就耸了着尾巴低着头儿 有 惭愧的样子。（《汉语指南》）

（14）他跨在床上那边儿 有 傲慢的模样，实在是不恭敬得很。（《汉语指南》）

（15）菊花和芦花都开了，秋花虽然没 有 春花那么样的华丽，还是有清淡的雅趣，更有加倍的好看了。（《汉语指南》）

例（11）“练操”就是一个动词性短语；“有+形容词”不能作宾语，只能作定语修饰名词，然后再整体作句子的成分，如例（12）、例（13）、例（14）中的“有体面” “有惭愧”和“有傲慢”分别修饰“人”“样子”和“模样”，“有体面的人”“有惭愧的样子”和“有傲慢的模样”整体作谓语。

3.“有点儿”整体作副词，修饰形容词或动词结构，表示程度不高，稍微（多用于不如意的事情）。如例（16）、例（17）、例（18）、例（20）中的“有点儿”都是修饰的形容词，例（19）“有点儿”修饰的是动词结构。

（16）他的爵位原来是大 有点儿 傲慢。（《汉语指南》）

（17）你要和我说话，得大声儿地说，我的耳朵 有点儿 背。（《华语精选》）

（18）他上了年纪，倚老卖老，行事难免 有点儿 悖晦了。（《华语精选》）

（19）大哥，你教导我的话真 有点儿 屈我的心。（《汉语指南》）

（20）因为我母亲 有点儿 不舒服。（《华语精选》）

但有些“有点儿”属于动词和量词的组合，是“点儿+名词”先组合，“有”再和“点儿+名词”组合。

（21）我 有点儿事 ，再来请安。（《华语精选》）

（22）我这个时辰表 有点儿毛病 ，得找个表匠修理。（《汉语指南》）

4.组成“的”字短语充当宾语。

（23）心里还可以 有乐的 。（《汉语指南》）

（24）我是年轻的，他是 有年纪的 。（《汉语指南》）

（25）或有迎接的，或 有送行的 。（《汉语指南》）

5.代词充当宾语。

（26）乡下 有 好些个不便宜，我喜欢在京里住。（《汉语指南》）

（27）哪里 有 这样太贵呢？（《华语精选》）

6.数量短语充当宾语

（28）还 有 一点钟。（《汉语指南》）

（29） 有 三尺七寸。（《汉语指南》）

7.小句充当宾语。

（30）路上人山人海，谁 有 拼着我的肩膀去了，我扭着一回头看他了。（《华语精选》）

8.省略宾语。

（31）摆渡是 有 ，那车马怎么样呢？（《“支那”语集成》）

（32）各式各样的都 有 。（《汉语大成》）

（33）我要买几本话条子，可不知道是天津有还是上海 有 。（《汉语大成》）

（二）动补结构

“有”可以同后边的词语构成动补结构，有些带“得”字比较。

（34）你 有 得出卖么？（《汉语独学》）

（35）我因为忙着来该班儿，故此也没 有 得问一问。（《汉语独学》）

（三）构成固定结构“有所”

（36）将来还求阁下不遗在远，时惠箴言俾得 有所 遵循以广见闻才好。（《华语教范》）

（四）作前缀，后接动词

（37）阁下今日到此有何公事 有谕 。（《汉语独学》）

二 “有”的语义研究

在《汉语会话书》中，动词“有”主要有四种语义。第一，表领有，如：“您有几位兄弟”？第二，表存在，如：“听说温阳那儿有温泉。”第三，用在动词前，表客套，如：“不敢当，您请坐罢。有坐有坐。”第四，表程度深，如：“我和他父亲有交情，无论甚么事情，彼此都帮助。”

石毓智（2004）认为“有+名词”变成了形容词表性状，可以作谓语和定语。 如例（31）—（42）“有”字后的词语皆是名词，例（41）“有+体面”为形容词，“有+体面+的”为名词词性，整体作宾语；其余各例皆作谓语。那么这些名词都有怎样的语义特征呢？根据石毓智（2004）的研究，这些名词所指的事物都得以社会平均值为计量起点的，如“交情”“天聪”“体面”“学问”等都是高于相关社会平均值的，也就是说，这些名词的起点已经代表了一定的量，而不是从“0”算起，那些以“0”为计量起点的，则没有程度义，如“有毒”“有消息”等则没有程度义。

（38）我和他父亲 有交情 ，无论甚么事情，彼此都帮助。

（39）不错，很 有天聪 ，并且很知道下民的光景，左右的官都敬畏。

（40）我是年轻的，他是 有年纪 的。

（41） 有体面 的得穿外国衣裳。

（42）他原来很 有学问 ，也很聪明的，还是学了三年的工夫，也不能简简決決地说出来哪。

例（40）中的“年纪”，按理说每个人都有年纪，小到几个月的婴儿，大到百岁老人，都有年纪，不存在高于相关社会平均值的情况，石毓智在论文中也没有解释此语料。我们用“语用频率效应”来解释该现象，关于语用频率效应，邹韶华（2007）解释，一个语言成分甲（如“水平”）经常与另一个修饰性的语言成分乙（如“高”）在相同的语境中（如“有高水平”）连用，乙的性质就影响到甲，从而潜存于甲中，最后在和原来相同的语境中只出现甲而不出现乙时，甲就有可能体现乙的性质，我们把这种语言感觉叫作语境频率联想。 我们调查了矛盾的《子夜》和老舍的《四世同堂》这两本书里年纪的运用情况，具体见表3-2。

如例（43）、例（44）、例（45）中的“年纪”都是用于年长和老的语境中；例（46）、例（47）是用于年轻和小的语境中；例（48）则是中性语境，看不出年纪的大小。

（43）两个都是四十开外的年纪了，但女的因为装饰入时……（子夜）

（44）你是有了一把年纪的。（子夜）

（45）冠先生已经五十多岁，和祁天佑的年纪仿上仿下……（《四世同堂》）

（46）年纪很小的，不大认识路的……（《四世同堂》）

（47）一位年纪最轻的教员，说出大家都要问而不好意思问的话来。（《四世同堂》）

（48）那么穿大褂的，不论年纪大小，总被他重视。（《四世同堂》）

从调查分析来看，“年纪”常用于高年龄段的语境，在《子夜》和《四世同堂》中皆占比83.3%，正是这种高频率的结合，使“年纪”具有了“年龄大”的含义，也即高于相关社会平均值。

石毓智（2004）从社会认知角度解释了“有”字获得程度义的原因，他认为只有那些属性的程度高于社会平均值时，才会诱发交际动机，才会成为有标记信息，成为人们的交际内容。而那些为有关成员所共有的，则不会诱发交际动机，成为无标记的信息。

我们认为，还有一种追求“真、善、美”的心理原因，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追求是人类的主导心理。当面对一个事物，不知道其高低的时候，人们宁肯用积极的方面去解释而不用消极的方面去解释。所以如果“有”加的名词具有评价义，人们更会从积极的意义去评价，从而“有+名词”就具有了程度义。 qFg0sEfQ160J4HXf3eCbCejosKe5RjUlbDGUxAm5wvL1Dd8NQI/rHI0hGVoj3N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