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 17岁

11月23日 完成作文《会飞的镰刀》，写一个农村男孩和几个到农村学农的城市女学生的友情。当时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是“记一次学农劳动”。铁凝不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写了7000字，还修改了作文的题目。此前，铁凝还以妹妹为原型创作了《冬虎的故事》，写一个性格活泼的女孩子在“批林批孔”运动中生动地讲述批判孔子的故事。

晚上，铁凝在家里朗读了这两篇作文。妹妹跳起来说冬虎就是自己，母亲激动得流下了眼泪，父亲沉默良久，决定带她去拜访著名作家徐光耀。

冬父亲带着铁凝在保定古莲池 ^[1] 拜见了徐光耀，希望他为铁凝的作文（或文学才能）作鉴定。铁凝渴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是小说、怎样写小说的答案。

当时，徐光耀刚被从农村召回，参加编写一个报告文学集。报告文学集是关于一个部队的卫生科，他们前不久从一名农村妇女的腹部取出一个九十斤的肿瘤，被上级命名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先进卫生科”。那位妇女也因此成了当地名人，后来当了大队支书。

徐光耀所住的房子大约只有8平方米，位于古莲池的一个角落，门前有影壁，有几丛微黄的毛竹和营养不良的玉簪。铁凝第一次走进那里，觉得像是进了聊斋，后来再去那里，也仍然能联想到《聊斋》里那些神秘伤感的故事。

我向徐光耀出示了我的作文，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把它们搁置在一张大而坚实的硬木写字台上，然后就和父亲聊起了别的，关于时局的预测，还有郑板桥和陈老莲什么的。我只盯着那块被作为写字台面的大理石……后来他总算没有让我把作文带走，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的见面。这次他谈话的中心是我的作文，他非常激动，连着说了两个“没想到”。还说你不是问什么是小说吗？你写的已经是小说了。 ^[2]

徐光耀指出《会飞的镰刀》结构好，《冬虎的故事》人物好。铁凝由此立志当中国的“女高尔基”。“徐光耀是我文学的启蒙教师。他在那个鄙弃文化的时代里对我的写作可能性的果断肯定和直接引导，使我敢于把写小说设计成自己的重要生活理想。”

受了徐光耀的鼓励，铁凝激动地在古莲池里故意多绕了几个亭台，想着自己或许也能成为一个作家，暗暗决定去追求作家所应具备的一切，包括深入生活之类的。

按照徐光耀的建议，铁凝把《会飞的镰刀》寄给了《河北文艺》，但稿子没被采用。编辑部主任肖杰写了热情洋溢的亲笔信。这封信既肯定了铁凝小说的优点，如语言生动清新、生活气息浓厚、善于捕捉细节、富于联想等，也指出其不足之处。铁凝读后很受感动。20多年后在《河北文艺》召开的50周年刊庆大会上，她还重提此事，说这“体现着写信人对一个普通中学生来稿的关注。这封退稿信鼓动了我追求文学的热情” ^[3] 。

铁凝后来认为，当时编辑部没有采用《会飞的镰刀》，“是因为那里没有阶级敌人，作为主人公的那个乡村少年也不高大，且有缺点” ^[4] 。

2015年，安武林谈到此事时说，还有一个根本原因是，编辑把它当作儿童文学作品了。在“文化大革命”之前，很多成人杂志都拿出一定的篇幅发表儿童文学作品。“文化大革命”后期，成人文学杂志则一般不再发儿童文学作品（在“六一”的时候会象征性地发表）。所以，铁凝遭遇退稿理所当然 ^[5] 。

[1] 保定古莲池，原名雪香园，由于园内池塘中荷花茂盛，称为古莲花池，是中国十大历史名园之一。始建于1227年，元代仍为私人苑囿，明代成为知府衙署，清代被辟为皇帝行宫后，经过进一步扩建，建成了占地100亩的莲池十二景，有“城市蓬莱”“小西湖”的美誉。雍正年间直隶总督李卫奉旨在院内创办了书院。

[2] 铁凝：《真挚的做作岁月》，《女人的白夜》，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445页。

[3] 铁凝：《回忆与祝福》，《当代人》1999年第11期。

[4] 铁凝：《真挚的做作岁月》，《女人的白夜》，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第443页。

[5] 安武林：《铁凝的处女作》，《渤海早报》2015年3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