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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序

为什么要在今天写一本关于史蒂夫·比科的书——尤其是当他最著名的作品《我手写我心》( We Write What We Like )已如此清楚地再现了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时,我还要写呢?从比科的著作中,我们能学到“哲学”课程或者学到什么原理吗?这本书就试图解决这些问题。这确实是一本关于一位哲学家的书,但主人公却是一位会被其他传统权威的专业哲学家断然拒绝将其视为任何一个领域的哲学家的人。这位哲学家的著作不会被已有的学院哲学划归为哲学文献的常规经典,也不会被纳入他们的类似“智识牛虻”的课程中,用乔治·扬西(George Yancy)的话来说,他的活动超出了学术的范围;这位哲学家属于“那种认为自己有责任在我们未竟的历史进程中进行文字之外干预的哲学家”(2002)。这种态度是不足为奇的,因为即使是伟大的哲学家萨特(Jean-Paul Sartre),他的哲学资格也受到了除默多克(Iris Murdoch)和丹多(Arthur Danto)之外盎格鲁—撒克逊分析哲学的普遍质疑。比科和其他许多人(如萨特、法侬、恩克鲁玛和朱利叶斯·尼雷尔)一样,并不太担心自己是否会被承认为哲学家,也不指望哲学是解决问题的最终答案。然而,在他努力探索新的感知方式、新的行为方式、新的思维方式及至新的黑人存在方式、新的确认黑人尊严的方式和新的摆脱黑人无位份方式的过程中,比科发展出了一种超越哲学本身的哲学。例如,他批评自由主义是一种压迫黑人的哲学,而正因如此,自由主义是一种拒绝将自身从哲学解脱出来的哲学。值得注意的是,比科对黑色人种的定义包括了南非的黑人、有色人种和印度人。在发现作为一种压迫性的哲学——自由主义已死时,比科加入了卡尔·马克思(Karl Marx)、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等人的行列,他们在宣告哲学的死亡时无一例外地给予了哲学一种生命的延伸。他们每一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继续进行哲学研究,以最终消灭哲学。 [1] 这种努力被刘易斯·戈登(Lewis Gordon)称之为哲学的“目的论悬置”(teleological suspension)。

史蒂夫·比科就是一位这样的哲学家,一位触及政治哲学行动主义的哲学家。他拒绝把理论与实践分离开来,而这是大多数学院派哲学家无法做到的。现在更为清楚的是,比科(与法侬和萨特一样)与许多年轻的头脑交流,尤其是与年轻的黑人哲学家,与政治的、社会的和文化领域的活动家以及市民社会组织展开对话,其交往之广,除法侬以外,是任何思想家都无法比拟的。

那么,为什么今天要写一本关于比科的书?这个问题的答案已呼之欲出了。因为比科的思想反映了当前人类的状况,特别是黑人的状况:不仅在南非,而且在美国和其他反黑人社会中喧嚣的种族主义继续在以各种形式出现。在比科被种族隔离制安全警察拘留期间过早而悲惨的死亡将近四十年后,他毕生的著述仍然在世界各地被争论、讨论。和法侬一样,比科也受到学生中的“愤怒青年”的追捧和崇拜,他们的T恤上印着比科的头像,他的思想被用来解释和理解他们的生存状况。当然,现在有很多年轻人正在阅读比科,并通过严肃地参与来学习他的思想。比科研究重新兴起的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主要的哲学关切——白人种族主义并没有消失。这一事实,表现在媒体几乎每天都要报道的许多针对黑人的令人憎恶的种族主义事件。他不断地把自己的身体缺席变成一种令人难忘的哲学式在场,把一种具体的不可见变成了一种可见,同时让人清晰地认识到后种族隔离时代的南非状况。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比科和法侬会一再被各种形式的学生运动(如“#MustFall”)和市民社会组织——这些组织一直致力于变革、去殖民化和反种族主义的斗争——援引为偶像。

这部书稿已经写了很久了。因此,如果要完整地说明它的完善经过,以及对它的完善及至完成做出贡献的很多人,那就太冗长了,不适于仅作序言之用。我只想说,最早把黑人(觉醒)意识作为一种哲学来写的想法是在我的学生时代出现的,当时南非学生组织(SASO)的第一届选举会议在北方大学(University of the North)举行,当时我还是一名学生。鉴于南非学术哲学对非洲哲学的态度,我写关于黑人(觉醒)意识的博士论文的机会是绝对不存在的。然而,我的意愿在20世纪80年代末又被重新点燃,当时德班—韦斯特维尔大学(University of Durban-Westville)的 Mala Singh教授在交给我一篇关于黑人(觉醒)意识的论文后对我说:“我觉得你会挑战我论文中的一些观点。”这次谈话之后,我发表了第一篇关于比科的论文《比科思想的哲学基础》( The philosophy of Biko's Thought ,1998)——在该文中,我提出比科是一位哲学家。这篇论文发表后,许多人认为我的说法完全是荒谬的。我写的第二篇关于哲学家比科的文章于2004年发表在《交替》杂志上;2008年被重印在《比科还活着》( Biko Lives )一书中(编辑是:Andile Mngxitama、Amanda Alexander和Nigel Gibson),并且在2014年又被收录于德里克·胡克(Derek Hook)的《解放之声》( Voices of Liberation )中。从那以后,许多进步哲学家(包括刘易斯·戈登、奈杰尔·吉布森、莫戈贝·拉莫斯(Mogobe Ramose)、理查德·皮豪斯(Richard Pithouse)和滕达伊·西索尔(Tendayi Sithole)在一片反对声音中,承认了比科的哲学观点。换句话说:我从事的这项事业已经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我无法给它一个明确的形式,也无法给它一个明确的路径和统一性。我在梦中梦到过它,构想过它,深入思考过它,写了一部分又废弃过、忘记过它,但从没有放弃。而令人反感的顽固的种族主义、学生们的抗议活动(如“#RhodesMustFall”和“#FeesMustFall”)、去殖民化课程的呼声以及新殖民主义、新自由主义和碎片化的黑人身份的持续存在,又都提醒了我不应忘记它。它就在我面前,没有成型,却要求被塑造,把我召唤到它的面前,恳求我承认它并完成它。

这本书既是对比科的哲学思想和信条的研究,也是对这些思想和信条的实践。事实上,我认为比科是当代黑人哲学中许多紧迫问题(特别是与非洲存在哲学相关的问题)的核心。对比科至关重要的问题,如反黑人的种族主义、异化、身份、白人、自由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以及从压迫中解放出来,都是通过存在主义的视角来审视的。虽然关于比科的研究正在成为一个快速进展的领域,但这本书通过哲学视角打开了新的和未知的领域来处理这些方面的问题。我对比科思想的哲学维度的关注使本书被置于与迄今为止出版的作品不同的体裁和类别之中。

如前所述,这本书已经酝酿了十多年。在过去20年的时间里,其中一些已修改的部分已经出现在了期刊上。正因为如此,这本书受益于许多人,其中一些人我可能会在无意中忘记提到——这些人通过他们的建议、讨论、编辑、鼓励、督促、提问等,在使本书的出版得以实现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首先,我要感谢刘易斯·戈登多年来给予我的友谊、兄弟般的爱护和慷慨无私的帮助和鼓励。他只是那些真正与众不同的人中的一个,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哲学家,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正如他常说的:“人生的旅途提供了一个机会,让我们遇到一些屈指可数的知己,路过的则很多。”我很高兴我们都停了一会儿,在同心同德和友谊之中向彼此伸出手来。不过,简·安娜·戈登(Jane Anna Gordon)也不甘示弱,她一直是我智识灵感的源泉。我非常感谢加勒比哲学协会(Caribbean Philosophical Association,CPA)过去和现在的所有成员对我的智识成长给予的帮助。特别感谢佩吉特·亨利(Paget Henry),不仅因为他是我开会时的室友,还因为他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社会学家和特别的人。查尔斯·米尔斯(Charles Mills)值得特别感谢,因为他是加勒比哲学协会的一位很棒的朋友和人物。我还要特别感谢“从斗争中诞生的哲学”会议的创始人和组织者、非裔美国哲学的先驱伦纳德·哈里斯(Leonard Harris)以及他始终热情的合作者、我的好朋友J·埃弗雷特·格林(J Everet Green)。

在家里,有三个人因为对我的工作和能力有着难以置信的信心和信念而值得特别的致谢,他们是:理查德·皮豪斯(Richard Pithouse)、坦达伊·西索尔(Tendayi Sithole)和莫戈贝·拉摩斯(Mogobe Ramose)。我谨向我在原德班—韦斯特维尔大学(University of Durban-Westville)和夸祖鲁—纳塔尔省大学(University of KwaZulu-Natal)的所有学生,特别是那些上过我关于法侬、比科、政治哲学、社会哲学等课程的学生表示最诚挚的感谢。我能想起来的是:Ernest Moikangwe,Isaac Khambule,Khondlo Q Mtshali,Lukhona Mnguni,Luntu Hlatshwayo,Siyasanga Zibaya,Jethro Abel,Rachel Marrow,Micaela de Freitas,Seham Areff,Khanya Vilakazi,Cyprian Ndlela,Andrew Joseph,Prava Pillay,Emmanuel Sairosi,Nkosinathi Mzelemu,Nokubonga Mazibuko,Kiki Senatla,Sanele Gamede,Siyabomga Ntombela,还有许多其他我没有提到的人。

还要感谢我最近在林波波大学(University of Limpopo)的学生:Bongisizwe Mpangane,Marta Tsebe,Mpilo Mkhonto,尤其是 Buyiswa Zulu。在这所大学里,我还要感谢“白空间中心TV”的行政助理Franscina Lemekoana女士,她对我的笨拙和无能——这导致我在行政和技术事务上不断地寻求她的帮助——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没有她的技能、耐心和乐于助人的精神,我的项目会推迟好几个月。Jeffrey Mabelebele博士是非凡的,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在晚上的严肃讨论,以及我们在共住的房子里探讨的问题。

最后,我非常感谢林波波大学给我实现我最后一个愿望的机会,以此结束我的职业生涯。我也从大学的研究基金中受益,对此我非常感激。

在学院之外,我要特别感谢Nelson Mwale,感谢他的慷慨,感谢他在我需要与人交谈的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陪在我身边。我还要感谢Steve Nale,他对我的爱和关心是毋庸置疑的。Mdu Nene,我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感谢你一直给予我的兄弟般的爱。我还要感谢Nkateko Peter Mageza,感谢你不断通过电子邮件和我讨论严肃的全球问题。最后,让我们感谢一下Mtshali Phore,因为我们常常沮丧地意识到,有时候,对于一个生活在反黑人世界的黑人来说,无知是一种福气,而知识则会带来痛苦和存在主义的绝望。

我特别感谢那些与我最亲近的人,他们的存在为我的继续前行提供了动力:我的孩子 Takatso Semenya和Ndondo Matsimane,我的侄子 Kgomotso More和Moeketsi Ndumo(More)。Moeketsi面对巨大逆境表现出的勇敢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为所有人树立了榜样。他勇敢地教会我们如何在巨大的情感和身体痛苦的情况下保持坚强。谢谢我的妹妹,Limakatso Sebati,谢谢你照顾 Moeketsi,你的爱无与伦比。最后,我要感谢 Buli,她一直对我的不妥协和时常的固执己见持有宽容与耐心,并给予共情性的理解。

我要感谢Peter Vale,Lawrence Hamilton和Estelle Prinsloo允许我使用他们2014年出版的《南非的知识传统:思想、个人和制度》( Intellectual Traditions in South Africa : Ideas , Individuals and Institutions )中的一部分内容。对下列文章的修订版本的使用也获得了许可:《黑人(觉醒)意识运动的本体论:存在的政治》( Black Consciousness Movement's Ontology : The Politics of Being ,2012)、《戈登和比科:非洲存在主义对话》( Gordon and Biko : Africana Existential Conversation ,2010/2011)和《比科:非洲存在主义哲学家》( Biko : Africana Existentialist Philosopher ,2004a)。


[1] 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提出“消灭、实现哲学”的思想。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柯尔施曾指出,马克思之所以要“消灭哲学”,是因为在马克思看来,哲学是资产阶级社会现实在观念上的一个构成部分,因此,消灭哲学就是要消灭资产阶级社会观念的一个重要组成内容。——译者注 PJs+dtOGOU0tNUA6lwS0QlhOhNGcJYET6RIhgyEzbPys5mdr4awonD6P/Glpdz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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