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是一种文明和文化的精神家园,古代巴蜀人也有系统的信仰体系。中华民族的古老信仰往往与古史传说结合,如“三皇五帝”就是中华民族圣贤崇拜和祖先崇拜的集中体现,不过关于“三皇五帝”的具体人选巴蜀与中原所指并不一致。儒家经典《周礼》最早提到“三皇五帝”一词,当时却无具体指向,至汉以后乃生各种解释。关于“三皇”,中原是伏羲、燧人、神农(《尚书大传》),另外还有其他说法,如:伏羲、女娲、神农(《春秋运斗枢》),或伏羲、神农、祝融(《白虎通义·号》),或伏羲、神农、黄帝(《帝王世纪》),但皆出现于西汉及其以后。巴蜀的“三皇”,却是天皇、地皇、人皇。人皇见于战国史书《世本》和扬雄的《蜀王本纪》;天皇、地皇见于西汉的纬书。可见,巴蜀的“三皇”与中原的“三皇”是有区别的。《华阳国志》既明言“蜀之为国,肇于人皇”,是人皇原在蜀地矣。《路史》卷2“天皇氏”又说:“天地成位,君臣道生。粤有天皇,是曰天灵。”还说:“被迹无外,无热之陵。”罗苹注引《遁甲开山图》:“天皇出于柱州,即无外山也。”郑康成注:“无外之山,在昆仑东南万二千里。”说明天皇出于昆仑山东南(“万二千里”盖极言其远,非实指),正当巴蜀之地。又“地皇氏”:“天皇氏逸,地皇氏作,出于雄耳、龙门之岳。”(注:见《遁甲开山图》)。雄耳,《古微书·春秋命历序》又作“熊耳”,在蜀地。《华阳国志》谓蜀王杜宇“自以功德高诸王,乃以褒斜为前门,熊耳、灵关为后户,玉垒、峨眉为城郭,江、潜、绵、洛为池泽,以汶山为畜牧,南中为园苑”。刘琳《校注》考证,熊耳即今四川青神县南岷江上之青神峡,在蜀国南境。三国蜀人秦宓有曰:“三皇乘祗车出谷口,今之斜谷是也。”裴松之注:“《蜀记》曰:‘三皇乘祗车,出谷口。’”褒斜谷既然是“三皇”乘车出入之口,则此“龙门”当即今汉中境内褒斜谷口。“雄耳、龙门之岳”,即北起汉中,南至雅安境内的广大地域,俱为古蜀人领地,也为“地皇氏”的出生之地。可见上古巴蜀自是“三皇”(天皇、地皇、人皇)神话的产生与流行之区。
“五帝”亦如此。中原的“五帝”是:宓戏(虙羲)、神农、黄帝、尧、舜(见《战国策·赵策》);或神农、黄帝、颛顼、帝喾、尧(舜)(见《吕氏春秋·尊师》)。另外有其他说法,如:黄帝、颛顼、帝喾、尧、舜(《大戴礼记·五帝德》),或少昊、颛顼、帝喾、尧、舜(见伪孔安国《尚书序》)。巴蜀的“五帝”,除了《蜀王本纪》讲“五主”(蚕丛、柏濩、鱼凫、蒲泽、开明)的传承外,还有“五色帝”信仰,《华阳国志·蜀志》称开明王朝“未有谥列,但以五色为主,故其庙称青、赤、黑、黄、白帝也” [12] 。可见,“青帝、赤帝、黑帝、黄帝、白帝”等系统原是蜀人的“五帝”信仰。
中原的“三皇”以生产方式命名,且以单个人名出现,是“三人皇”;巴蜀的“三皇”则以“三才”命名,即天、地、人一统,是“三才皇”。此后道教将中原的“三皇”与巴蜀的“三皇”相结合,视中原“三皇”为“后三皇”,巴蜀“三皇”为“中三皇”,前面再加上“前三皇”,包括盘古、混沌等,就构成了“九皇”,成为名副其实的宗教信仰。此信仰不仅道教有,也流行于俗间,唐玄宗为倡导天下一统、三教合一,还在中央设立祭祀中原“三皇”和巴蜀“三皇”的寺庙,如此一来,诸种文化信仰便融为一体了。
“五色帝”代表的是一种五行观念。巴蜀尚“五”,有许多“五”的组合。相传大禹所传、箕子所述的《洪范》,讲到政教设施时也多是“五”的组合。三星堆出土的青铜神坛做五层,最上层配四方的神灵各为五位,后世文献甚至将四方改为五方,四季改为五季等。由汉中王称帝的刘邦,也采用了巴蜀“五色帝”的概念,针对秦人黑帝、白帝、赤帝的残缺祭祀体系,声称“待我而五” [13] ,于是建五庙来祭祀“五色帝”。这些都和巴蜀特殊的古史传承、信仰体系,特别是三才观念、五行观念有密切关系。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