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的“鸦片战争”“太平天国”等战乱,使长江中下游和东南地区遭受重创,四川远离战争中心,波及较小。于是人流进川,衣冠入蜀,财富和文化再度聚焦于巴蜀大地,四川于是成为近代中国经济发达、文化繁盛的区域。如果说,东南学界以鸦片战争为界,战前普遍存在“古今”之辩,战后又存在“中西”之争的话,而在相对平和包容的巴蜀地区,则既无“古今”较量,也无“中西”对垒,而是在彼此接触、磨合中,达到互鉴和互容,从而生出“古今兼容,中西合体”的“开新”模式。
特别是洋务派名臣张之洞入蜀,经他在教育和科举等方面一系列的举措,蜀学不振的局面迅速得到扭转。尊经书院建立后,张之洞为之倡、王闿运为之师,促成了蜀学的近代复兴和转型,蜀中学术绍汉继宋,呈现出“返本开新”的蓬勃局势。其重要特征是摒弃八股时文,回归经典,回归孔孟,甚至回归古史,注重儒家元典、古史文化的讲习和时政时务的讲求。在动荡多变的时局中,“博古通今”“通经致用”“中体西用”“返本开新”成为蜀学的突出表现。晚清蜀学曾以出思想、出人才著称全国,即以尊经书院一校论,就培养和聚集了许多时代精英:为维新变法英勇献身的“戊戌六君子”之中的杨锐、刘光第;出任英法领事馆参赞、力主新学的四川维新派核心人物宋育仁;博综古今、学凡“六变”的经学大师廖平;才思敏捷、擅长书法诗文的蜀学大师吴之英;海内以书法闻名的顾印愚;清代四川仅有的状元骆成骧;领导群众发动保路运动进而走向革命的蒲殿俊、罗纶、尹昌衡;有“川北孔子”之称的一代大儒张澜;为建立中华民国舍身杀敌的同盟会会员彭家珍;“一辈子做好事”的老革命家吴玉章;宣传新文化,号称“思想界清道夫”的吴虞。此外,还有邹容、岳森、刘子雄、胡从简、刘洙源、杜翰藩、方鹤斋、黄芝、林思进、傅增湘、刘咸荥、徐炯、夏之扬、张森楷、颜楷、邵从恩等一大批四川知识界和文化界的名流人物。 [79] 清代巴蜀所拥有的3000余种文献,主要就是晚清民初产生的。其中尤以廖平的《今古学考》(俞樾称为“不刊之书”)、“十八经注疏”构想,以及他所提出的“托古改制”理论,最具特色和影响。
清末民初,在成都还建有存古学堂(又称国学院、国学学校,后并入四川大学),也是出人才、出思想的重要阵地,曾经聚集谢无量、刘师培、廖平、吴之英、骆成骧等名师,培育出郭沫若、蒙文通、向宗鲁、周太玄、王光祈、刘子华、李劼人、李源澄等学术大家。此外,还有其他乡塾、书院培养的赵熙、龚道耕、庞俊、向楚、刘咸炘等人,经史辞章,日新又新。四川近代史上,真是英才荟萃,群星灿烂!学人将晚清蜀学与湘学同称为中国近代学术的两大重心 [80] ,诚非虚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