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取代北周,也继承了北周对巴蜀的管理,在此置蜀王,聚集了刘焯、王通等著名学者,南学、北学交汇融合。唐代继之,改益州为剑南道,梁州为山南西道,置县近300个,足见其经济之发达。五代时期,前蜀王建(907—925)和后蜀孟知祥(934—965)又先后在今四川地区建立蜀国政权。这一时期“统合”不定,巴蜀地远自安,特别是中唐以后,中原及江南常有战事,巴蜀相对稳定的环境成为文人雅士、豪族富室的避难场所,学术文化得到比较长足的发展,一定程度地保持了两汉古风和巴蜀特色的蜀学,在外间“四声八病”的靡靡之文和“说有谈空”的虚玄之气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古朴苍劲、生机勃勃。直到初唐,在“轻薄为文哂未休”的时代里,蜀人粗豪怒视的文风和一往无前的勇气,更呈现异军突起、一鸣惊人之势。
政治的统一和物资的丰富,为巴蜀文化的发展带来了新契机,在诗文、佛教、道教、医药等方面,以及印刷术领域,此时的巴蜀都有极佳表现,人才、文章皆层出不穷。据史料记载,在唐代科举考试中,巴蜀士人范崇凯、尹枢、尹极、于环、李远、李余、张曙7人,皆高中状元;而结束绮靡香罗之态、宏开雄健奇伟之诗风者,实以陈子昂、李白为其称首。唐人魏颢有云:“蜀之人,无闻则已,闻则杰出。是生相如、君平、王褒、扬雄,降有陈子昻、李白,皆五百年矣。” [44]
此外,李鼎祚汇集汉魏以下易学35家的成果,著成《周易集解》,兼包象数、义理,堪称“集汉易之大成”;融合三教九流、颇有纵横气息、擅长术数的赵蕤,广集诸子百家文献,撰著《长短经》,堪称“古今谋略之奇书”;道士王玄览、杜光庭,高僧马祖道一、宗密等,发幽阐微,大昌宗风,皆以玄思学理称誉于学林及宗教界。特别是杜光庭入蜀,收藏道教文献,“重建《道藏》”;唐代成都是佛教中心,释典非常丰富,宋太祖就令高品张从信利用这里丰富的佛教藏书和先进的雕刻技术,刻成首部雕版《大藏经》(“蜀藏”),成为后世各版藏经之鼻祖。
在术数(科技)、方技(医药)等领域,则有唐人蜀医昝殷撰《经效产宝》,是人类历史上第一部妇产学专著;严龟著《食法》、昝殷著《食医心鉴》,是最早的食医著作;梅彪著《石药尔雅》,仿《尔雅》解释中药性味;祖籍波斯定居蜀中的李珣撰《海药本草》,是第一部海外药物学专著;孟蜀韩保昇撰《蜀本草》,综合唐本草、图经等文献,形成给药物配图的编纂方法,成为后世本草著作的典范。
在图书出版方面,成都于晚唐时期已经广泛推广了雕版印刷术,为图书文献的传播和流通,开辟了更加广阔的道路。南宋朱翌《猗觉寮杂记》卷下云:“雕印文字,唐以前无之,唐末益州始有墨板。”宋《国史艺文志》也说:“唐末益州始有墨板,多术数、字书、小学。” [45] 墨板即雕版刷墨印制的书籍,唐以前没有,在唐末才出现于成都,时称“西川印子”。唐太和九年(835),日本僧人宗睿就从中国带去了“‘西川印子’《唐韵》一部五卷,同印子《玉篇》一部三十卷” [46] 。唐柳玼《家训序》云:“中和三年(883)癸卯夏,銮舆在蜀之三年也。余为中书舍人,旬休,阅书于重城之东南。其书多阴阳杂说、占梦相宅、九宫五纬之流,又有字书小学,率雕版印纸,浸染不可尽晓。” [47] 1907年,斯坦因(Marc Aurel Stein)在敦煌发现《剑南西川成都府樊赏家历》(简称《樊赏家历》),残页现藏于英国伦敦不列颠博物馆。此外,在伦敦、巴黎、北京等图书馆保存着十多份带有“西川过家真印本”字样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都有年月日等明确题记,还包括“龙池坊卞家”“成都府樊赏家”“西川过家”等出版作坊题记,他们无愧为世界上最早的“出版家”和“图书发行者”。及至20世纪40年代,还在今四川大学望江校区的一座唐墓中“发掘出一张印本《陀罗尼经咒》,上有‘成都府成都县龙池坊近卞印卖咒本’的题记” [48] ,这是目前在国内发现并保存得最早的且有明确作坊的雕版印刷品。这些不仅是地道的“蜀刻本”,而且雕版印刷术已经成为蜀版书的专利和专称(即“西川印子”)。在这些技术条件基础上,孟蜀宰相毋昭裔乃发起雕刻印行儒家经典,此法为五代、北宋校刻之“监本”所效仿,不但使儒学文献更加定型,也使儒家经典在更大范围内以更加精确的方式得到广泛传播。同时毋氏还在石室学宫倡刻“石室十三经”,有经有注,碑越千数,规模宏大,最终形成了儒家“十三经”经典体系。 [49] “石室十三经”与文翁石室、“周公礼殿”,同为影响天下学术的“蜀学三宝” [50] ,宋人吕陶曾热情地称赞说:“蜀学之盈,冠天下而垂无穷者,其具有三:一曰文翁之石室,二曰周公之礼殿,三曰石壁之‘九经’。” [51] 同时重臣席益也说:“蜀儒文章冠天下,其学校之盛,汉称石室、礼殿,近世则石九经,今皆存焉。” [52] 这既是蜀学的荣耀,也是蜀学对于中华文化的伟大贡献。
汉唐时期是巴蜀文献最有特色的时代,据不完全统计,此期有巴蜀著述400余种,许多著作在全国产生极大的影响,如司马相如、扬雄、陈子昂、李白的辞章,陈寿、常璩的史学,严君平、扬雄、卫元嵩、李鼎祚的易学,张道陵、马祖道一、宗密、杜光庭的道学、佛学,都是全国相关领域之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