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随着时代和社会条件的变化,每一种新马克思主义都试图通过对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更新改造为马克思主义注入活力。尽管具体的方式方法有所不同,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即各种新马克思主义几乎都借助于当代西方哲学思潮或者当代哲学研究的某种理论方法外在地重新“阐释”、“分析”、“解读”、“解构”马克思的思想理论,由此形成了各种各样标签式的马克思主义,如解释学的马克思主义、分析哲学的马克思主义、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存在主义的马克思主义、黑格尔式的马克思主义、海德格尔式的马克思主义,以及后马克思主义,等等。与上述“以西解马”、“以黑解马”、“以海解马”等外在的解释路径不同,东欧新马克思主义思想家们坚持从马克思思想本身出发,“以马解马”。他们对马克思历史思想的阐释不是借助于外在的理论模式或者研究范式,而是完全置身于马克思历史思想体系本身,以内在的方式阐释马克思历史思想。这种阐释的首要前提和立场就是坚持马克思思想本身。对此,赫勒在《日常生活》英文版序言中曾经提到了这种研究的根本宗旨。她写道:“《日常生活》写于那个提出 ‘马克思主义的复兴’ 口号的时代。此书的首要目的正如标题本身所示:勾画关于日常生活的理论。然而,甚至还有更大的抱负。我决定一方面通过制定哲学方法,另一方面通过勾画新的哲学框架来开辟新的途径,而又保持对马克思精神的忠诚,同时与 ‘历史唯物主义’ 的某些主要传统决裂。” [10] 显然,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历史思想的阐释不是游离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谱系之外去构造新的理论体系,而是要回到马克思本身,复兴复活马克思的历史思想。他们通过重新阐释马克思历史思想的本体、方法、出发点以及概念范畴、理论逻辑等,使马克思历史思想焕发出强烈的现实解释力和说服力。
东欧新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由于教条马克思主义者对于马克思思想的阐释固守传统的解释模式,已经使马克思的某些思想失去了话语解释力。为此,他们提出要从概念、内容、逻辑、方法等各个方面彻底重新建构马克思思想、复兴马克思主义的批判本质。譬如,对于哲学的理解问题。南斯拉夫实践派以及沙夫、科西克等都一致认为,哲学的出发点不是物质与精神的问题,而是“在创造一个更加人道的世界的同时如何实现人的本质” [11] 。在此基础上,“哲学的基本任务就是对异化现象进行批判的分析,并指明走向自我实现、走向实践的实际步骤” [12] 。再如,南斯拉夫实践派还运用人道主义方法,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质进行了创造性解读与阐释。在他们看来,教条式马克思主义回避马克思的异化概念以及人是历史动因——人是实践的、自由的、创造性的并且是自我创造的存在物——的能动性概念。相反,“‘实践’(Praxis)则是一个规范概念,它指的是一种人类特有的理想活动,这种活动就是目的本身并有其基本的价值过程,同时又是其他一切活动形式的批判标准” [13] 。他们强调,实践的观点,即人类有能力改造自己和世界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的实质与核心。他们指出,虽然生活决定意识,人受其所处环境的制约,但是,人同样能够改变环境,通过实践人类才能实现个体的解放和全面而又自由发展。对于教条的马克思主义来说,实践的观点犹如马克思主义中的“哥白尼革命”,尽管这是对马克思思想的重新阐释。又如,布达佩斯学派反对把革命局限于宏观的政治革命,关注革命的文化内涵。但是,他们更多的是推动传统的宏观革命观向微观革命观的转变。这一点突出地体现在布达佩斯学派所关注的人类需要革命、日常生活批判、个性伦理建构等方面。在20 世纪后期,布达佩斯学派越来越强调运用经过反思的后现代视角透视人类文化与历史,这对于人们加深理解历史的多样性、微观化等特点具有重要帮助。此外,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关于异化、需要、历史、现代性等概念也都做出了深刻的阐释与界定,并赋予这些概念以新鲜的内涵,使经典马克思的思想在当代历史与现实中彰显出鲜活的时代精神和非凡的话语解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