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80年代初期崔如琢的现代性与艺术市场

崔如琢的现代水墨

20世纪80年代初期，画界不论出国留洋的还是留在国内的，都在为水墨的现代性、“实验”性摩拳擦掌。从1985年开始，崔如琢画了100多张关于此类的画，而国内的画家更为激进，形成了“实验水墨”阵营。

何为“实验”？此词出自现代美国哲学家杜威的“实验室主义” ^[3] ，即实用主义，在20世纪初期被胡适大书特书。然而，在应用此思想或教条时，融入血液的道释儒意识无形中牵绊了他，时常坠入“国故”的整理、研究中，被持有同样立场的人质疑、批评。崔如琢和国内受过传统画法，乃至专事写实主义的同行，在向现代转型时，同样存在这个问题，导致了其“现代性”水墨只求其表，不入其内，与西洋画存在两种境界、两种意思、两种面目。

1985年的《月清》（136cm×40cm），1986年的《山之梦幻》（134cm×34cm）、《幽谷》（134cm×60cm）、《野山》（80cm×80cm），以及1987年的《月夜图》（66cm×60cm）是现存的几幅崔如琢的试验水墨作品，实在看不出与西方有多少实质性的联属。最显著的特点是，这个时期，不管他的构图、笔墨如何“现代”，龚贤对他的影响深彻骨髓。概括而言，他的现代水墨走的是怀古一路，其内心深处用晚唐、遗民思想，追溯历史长河里的文化血统、文化自信，还有国家与民族的鼎盛强大。在表现手法上，他仍然是以古喻今，在笔墨处追寻，着落各种理想。故他的作品总被华人和汉学家喜爱。《月清》被台湾中华书局收藏，《幽谷》进了台湾“行政院”前院长俞国华的收藏室，《野山》的收藏者是美国著名作家朱婉清，《晨曦》（65cm×136cm，花鸟）被从不买画的台湾塑胶大王王永庆收藏。

在各种出版物里，都注明崔如琢从事现代水墨研究的时间是1984年，但从现有资料来看，这一说法不能成立，因为在1984年里，他还在做着研习传统画法的工作，八大山人、龚贤是他着重礼敬传统的楷模。有一幅他在此年临摹的龚贤山水，就是证明。

值得注意的是，崔如琢在探索现代水墨过程中明确了现代性非现代化，有对中国传统画法寻根探源的思考，相反，一部分大陆画家，则分不清二者的关系，在做实验水墨时，与国内的哲学界、文学界一样有焦躁、迷茫、错乱的弊病。其意义仅为与过去经历划清界限而已，作品本质只是从写实转变为无源之水的抽象罢了。

从1985年到1987年，崔如琢在现代水墨上共花了3年时间，然后，立马又回到了传统，对传统有了新的认识，而中国当代的其他一些艺术家，至今还沉溺在实验水墨的胡同里，越走越死。

以上阐述的，是围绕实验水墨这个话题来展开论述的，接下来，我们谈谈崔先生的艺术市场。

80年代崔如琢的艺术市场

80年代初，崔如琢在美国谈艺术与市场之间的关系时，国内没有艺术市场这一概念，专门的艺术品拍卖公司还没有出现。大陆第一家艺术品拍卖机构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是1993年成立的，瀚海拍卖公司成立的时间是1994年，二者都比国外专门从事艺术品业务的苏富比、佳士得拍卖公司晚了差不多220年。崔如琢作为一个传统画家，敢于正视物质，打破固有经纶去谈市场、去面对市场，确实需要一定的胆略。1981年他提出艺术市场这一概念，紧接着，在接下来的一年，其作品就进入了国际最有代表性的拍卖公司之一——佳士得拍卖公司。其中，《香充幽谷》（题材、尺寸不详）在香港以2万港元成交。过去，这绝对是一个天价，放眼当下，该价格尽管平常，仍有百分之九十多的名家连进佳士得的资格都达不到。

从1982年开始，崔如琢的作品在国际艺术品市场上出现。其出现的时间，比华人同道，尤其是比内地同行至少早十几年。这十几年里，我国的书画拍卖市场是个空白。即使嘉德、瀚海在90年代初就成立了，但那时画家对市场的认识远远不够，参与的积极性也不高。直到2000年崔如琢归国后，在他不断地模范和影响下，很多画家才开始觉悟，紧跟其后，逐步形成了当代书画拍卖市场的繁荣局面。

造成八九十年代及21世纪初期大陆画家对市场不太感兴趣的原因很多，其中的决定因素，一是当时国内的经济形势与国际还有差距，二是陈旧的思维观念在现代化转型中没有转变，落后的经济状况，必然导致乡村化的传统商业观念与非现代潮流的处世原则阻碍了艺术家的意识开化。

崔如琢之所以能在改革开放初期直面艺术市场，有历史、社会、人文的经验总结和契合国际经济一体化的发展眼光。经历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30年计划经济的他，脑子里竟然还能迸发出活跃的、超前的新意识，令人感喟。是的，这代人就是这么让人不可捉摸，个个像哲学家，思想活跃、能力超凡，肩负重任，通过努力让祖国在很短时间里跻身于世界经济、军事强国之列。

1983年，基辛格收藏了崔先生的一幅画《野趣图》：两只雄鸡，一个中正肃穆、朴素威仪，一个谦卑有礼，虔诚实在。前者代表了无与伦比的价值与文明，后者则成了追随的受道者。基辛格博士把中国人的这种带有古典外交方式，比喻为中国的一种棋谱——围棋 ^[4] 。

1985年，崔如琢已经成了国际华人艺术界的巨人。各国文化部门、博物馆、大学争相邀请他去做文化交流、办展、做演讲，并期望收藏他的绘画、书法作品。在受邀访问时，其作品《东风朱霞》（1982年，134cm×65cm）被韩国汉城大学收藏，《报春》（尺寸，年代不详）被菲律宾远东大学收藏。这两幅作品都是花鸟题材，前一幅寓泼墨芭蕉、浓墨竹子和色泽明快的山花于一体，很有新意。80年代初期，如此题材的作品，是他花鸟画的主要面目之一，1988年宋美龄收藏的一幅《山花怒放》（100cm×184cm），在题材构成上，就有墨竹和山花。

举世皆知，宋美玲是中华民国前第一夫人，与宋蔼龄、宋庆龄合称宋氏三姐妹，有留学美国背景，擅长外交，对近代史及近代中美关系产生了重要影响。其兄是民国政治家、金融家、外交家宋子文先生。宋美龄不仅有极佳的语言天赋，通晓多国语言，还在国画、书法方面有颇深的造诣，能用古法写山水、花鸟、书法作品，遗迹不少。因此，出于多方面的原因，她和崔如琢志趣相投，在1983年就已经成了朋友。

客观上，1985年崔如琢在艺术、财富、地位上都上了一个新台阶，与他来往的，以及他的学生里不乏王室贵族。泰国公主缇娜小姐是他拜会泰国王室时收的徒弟。要说画价、财富、影响力，很多华人艺术家都有所不及。当80年代，崔如琢的一幅画卖几万美元时，多数画家的画在美国连几百美元都不好卖，甚至无人问津。自然地，文人的担当意识、血统意识、国族意识，让他做了华人艺术界的老大哥。谁有困难都找他，机票、食宿、生活费，五花八门的问题都有，甚至一些画家做了展览，画没售出去，欠下场地费，最后都找崔先生帮忙。总之，受过崔先生恩惠的，有闻名的老一辈的大画家、知名作家，也有当代的书画名家，他们有的过世了，有的还在风生水起地经营着自己的事业。 Gnfb/MNJcFA69Ju/fWYLWO+pFykBjl5GdnvuLnYsjN2pOBmIYvMkFdBZsi+eAu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