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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仰韶时期聚落的环壕与围垣

以仰韶文化为代表的新石器时代晚期,受全新世大暖期的影响,包括环嵩山地区在内的中国北方大部分地区与今天相比更为温暖湿润 。适宜的气候条件加之长期发展的粟作农业和家畜饲养提供了稳定的食物来源,包括环嵩山地区在内各地域的人口得到了稳步增长,聚落的数量大幅度增加,其规模也进一步扩大。农业的集约化促进了人口集中化,社会分化日益明显,社会组织也变得更为复杂。环嵩山地区不同聚落之间的关联性逐渐加强,还初步形成了等级化的区域聚落形态。具有权威地位的社会上层集团的出现和发展,成了凝聚更大规模社群力量的社会组织者,在技术经验已经达到一定高度的前提下,确保了聚落水利工程的规划建设。

仰韶文化阶段(尤其仰韶中晚期以来 ),环嵩山地区已发现的聚落,均不同程度地修建有大型环壕,用以抵御洪水并增强聚落输排水的能力,同时也形成了抵御群体暴力冲突、维护聚落安全的防卫设施。在新石器时代中期开挖沟渠工程的基础上,这一时期聚落的环壕数量有增多的趋势,规模也逐渐加宽加深,一般都与自然河道相连,一方面便于排泄雨季的洪水,另一方面则能够为定居生活提供稳定的水源。在平原地区选址的聚落壕沟底部还发现有静水沉积。少数地处山地丘陵地带的聚落还在开挖环壕的基础上,修筑了夯土围垣。伴随社会复杂化进程和早期国家的发展进程,环壕及围垣等基础公共设施也都逐步发展为此后古代中国城市规划中必不可少的组成要素(图2-2)。

图2-2 环嵩山地区仰韶文化聚落所见水利案例分布图

一 聚落环壕与水利

从目前已有的考古发现看,环壕是仰韶文化聚落普遍配置的防卫设施,也是这一阶段聚落重要的防洪、引排水工程。环嵩山地区发现有大量仰韶时期的聚落,但经由系统发掘者并不多,涉及聚落环壕的考古材料也较为有限,目前主要集中于嵩山北麓现今郑州荥阳地区,其中,已发现的部分具有区域中心属性的大型聚落还拥有多重环壕。另外,洛阳盆地西部边缘山地的一些仰韶文化时期聚落也揭示有环壕的迹象。

新安荒坡 、孟津妯娌 、巩义双槐树 、荥阳青台与汪沟 、郑州尚岗杨 和大河村 ,可作为这一时期环壕聚落的代表。这些聚落的分布大体自洛阳盆地的西北边缘,向东一直延伸至黄淮冲积平原的前端。其中,新安荒坡仰韶文化聚落的年代相对偏早,余者基本以仰韶文化偏晚阶段为主。

(一)仰韶早中期聚落

已知环嵩山地区仰韶偏早阶段的聚落数量很少。荒坡聚落可作为区域内仰韶文化早中期聚落的代表 。该聚落位于现今洛阳新安县境内,属于洛阳盆地西北边缘。聚落坐落于黄河西南岸的台地上,面积约3万平方米,仅是这一时期的一座中小型聚落。该遗址南北边界被两条自然冲沟划分,地势西高东低,坡度平缓。遗址西南部发现有两条呈弧形仰韶文化壕沟,应该是聚落环壕的一部分。其中发现的G1全长94.5米,上口宽1.9—3.4米,底宽0.9—2.7米,深0.35—2.5米。G2位于G1内侧,二者相互平行。G1北端距离营房沟断崖26米,东端距断崖15米,发掘者认为这两处缺口应该为整个聚落进出的通道(图2-3)。

荒坡聚落的居住区位于环壕内侧,其外部则分布有陶窑。已有的研究认为该聚落受到关中地区仰韶文化半坡类型的影响,其聚落形态应类似于大体同时的临潼姜寨和西安半坡 ,具备“凝聚—向心式布局” 。聚落的环壕不仅起到了界隔聚落内部功能分区的作用,显然也为聚落手工业生产和定居生活提供了水源,且便于聚落排水。

图2-3 新安荒坡仰韶文化聚落环壕平面形态
改自河南省文物管理局等《新安荒坡——黄河小浪底水库考古报告(三)》,大象出版社2008年版。

(二)仰韶文化晚期聚落

在环嵩山地区仰韶文化晚期聚落中,已知布局结构较为清楚的仰韶文化晚期环壕聚落主要集中于嵩山东北麓的郑州、荥阳地区。洛阳盆地内的这一时期环壕聚落的考古材料不多,位于盆地西北边缘的孟津妯娌聚落揭示有壕沟,可作为代表。

1.孟津妯娌

孟津妯娌聚落的地理位置与荒坡聚落大体相近,北邻黄河,三面环山。聚落所在台地为黄河河曲堆积岸的前缘,长期的自然侵蚀已经对该聚落造成了较大的破坏。就已发掘的情形看,聚落应存在相对严整的功能区划,具有包括居住、仓窖、石器作坊等不同的功能区 。居住区位于聚落北部,发现有半地穴式的房址15座,可分为不同的组群,且各有相应的窖穴,构成相对独立的生活单元 。该聚落居住区西南部发现一条深度超过4米的壕沟,呈西北—东南走向,壕沟西侧为仓窖区和墓地 ,不但起到了功能分区的作用,也或许具有聚落引排水的功能。

2.巩义双槐树

双槐树仰韶聚落位于现今巩义市河洛镇双槐树村南的高台地上,地势南高北低。该聚落北距黄河约2千米,南部紧邻一条冲积沟。经过多次系统调查和大规模勘探,目前确定双槐树遗址现存面积逾110万平方米 ,是仰韶文化中晚期一处大型的聚落。最新的考古工作揭示出该聚落不但拥有相对完善的功能分区,还可能存在专门的礼仪场所,拥有夯土台基和独特的祭祀遗迹 。一系列考古发现表明,双槐树聚落的社会复杂化已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其应是环嵩山地区仰韶中晚期一处区域中心聚落,也被认为是具有“都邑”属性的聚落,并被赋予了“河洛古国”的定名

根据报道的信息看,该聚落拥有三重环壕(图2-4),将聚落从内到外分为了不同的空间。最内侧的环壕深约6.5米,宽度超过6米,其内为中心居住区,另外还发现了可能与仪式活动有关的建筑遗迹。中环壕和外环壕宽度均达10米以上,深约10米左右 。中环壕和外环壕之间还存在布局规整的墓葬区。总体上,多重环壕中,位置相对靠外的壕沟,宽度和深度都达到了一定的规模,显然具备防御功能,这些不同的壕沟不仅将整个聚落划分出了不同的空间,其作为双槐树聚落重要的引排水工程,也在一定程度上方便了不同功能区域的取水和排水。除了环壕以外,在中心居住区以北与内环壕之间的区域似乎还设置有一处储水区 ,但有关线索仍有待进一步考古工作的确认。

图2-4 巩义双槐树环壕聚落布局示意图

3.荥阳青台和汪沟

荥阳青台和汪沟两处仰韶文化聚落均位于现今荥阳一带,分别属于枯河与索河流域,聚落选址均是位于濒临河流且地形平坦开阔的黄土台地上。这一区域因存在晚更新世时期的黄河泛道,至全新世早中期阶段还存在大面积的湖沼群 ,这为地区仰韶时期聚落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水源。青台和汪沟聚落均充分利用聚落所在地的水系分布条件,构成了面积至少可达30万平方米的大型环壕聚落。

青台聚落位于现今荥阳市广武镇青台村东,枯河北岸的一处岗地上。该聚落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经过考古试掘工作 ,随后又陆续经过多次考古发掘 。近几年的考古工作则揭示了环壕聚落的整体布局状况。该聚落与双槐树相似,也具有三重环壕结构 (图2-5)。聚落内各类遗迹丰富,功能区布局明显。核心居住区位于内环壕和中环壕的北部偏中地带,采用了多种建造方式和建筑结构。内环壕闭合形成的区域较小,其东部外侧也发现有与双槐树类似的特殊祭祀遗迹。中环壕与外环壕基本平行,二者南部均延伸至西北部和西南部,壕沟中还存在生土隔断,并发现有路土,应是聚落出入口。壕沟填土均为黄褐色淤积土,淤积层明显,则是经过流水沉积所致。而在环壕聚落的西北外侧还存在一道不规则弧形的自然沟壕,与枯河相连,可能与枯河河道的早晚变化有关。

图2-5 荥阳青台环壕聚落平面图
据许宏《先秦城邑考古》,金城出版社、西苑出版社2017年版。

图2-6 荥阳汪沟环壕聚落平面图
据许宏《先秦城邑考古》,金城出版社、西苑出版社2017年版。

与之相比,汪沟聚落壕沟的设置与其对自然河道的利用更为明显。该聚落位于现今索河河曲台地上。除了内环壕和中环壕以外,汪沟聚落最外侧的环壕则是充分利用了索河故道形成的(图2-6)。人们在聚落西部外围开挖了两条壕沟,南北均与索河故道相连,凭借索河北、东、南三面围绕聚落的形势,构成了聚落外侧的保卫屏障 ,两条壕沟或还具备一定的分流作用,用以减缓水势。汪沟聚落的三重环壕有利于聚落内外不同区域的引排水,皆有明显的流水沉积现象。

4.郑州尚岗杨与大河村

尚岗杨和大河村均处于郑州东部地区,可看作是地处黄淮冲积平原的仰韶时期聚落代表。其中,大河村地处现今郑州市北郊贾鲁河南岸的一处漫坡岗地上,遗址面积可达42万平方米。因黄河河道的古今变迁,区域地貌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在仰韶文化时期,遗址所在地水系发达,并且因为古荥泽和圃田泽的关系,还应存在较大范围的湖泊洼地。在大河村西南部发现有两段壕沟的线索,走向一致,平行排列,可能是聚落外围的环壕

尚岗杨聚落则位于现今郑州市的东南部,尽管该聚落规模相对较小(仅约10万平方米左右),但也发现有两重环壕,并与聚落西侧现今七里河河道相通 ,暗示了利用自然河道的可能性(图2-7)。

图2-7 郑州尚岗杨环壕聚落平面图
据许宏《先秦城邑考古》,金城出版社、西苑出版社2017年版。

综上所述,目前已发现的仰韶时期聚落的环壕,从早到晚大都具备复合功能。方便聚落引排水是环壕作为一项水利工程的基础功能,同时,环壕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防卫和区隔不同功能区的作用。人们通过将人工壕沟与河流等自然水域连通在一起,极大地缩减了工程量,降低了施工难度。同时,这一设置环壕的普遍做法也在一定程度上暗示,至少从仰韶中晚期开始,人们已经有一定的意识和能力对自然河道施加控制。

二 垣壕兼备聚落的出现

除了上述环壕设施以外,仰韶中晚期以来环嵩山地区还出现了与环壕配套的围垣。其与环壕一并作为聚落外围的防御设施,同时也是聚落水利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具有防洪意义。西山是目前已知环嵩山地区乃至黄河流域最早的垣壕聚落,而环壕与围垣的结合在此以后也逐渐成了中国古代城市必备的结构要素。

(一)西山聚落概况

1.聚落用水条件

西山聚落位于现今郑州市西北郊广武山余脉西山,枯河北岸的二级阶地上,北距黄河约4千米。整体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呈缓坡。现今枯河冲刷破坏了聚落的南部,并自西向东汇入黄河。

总体上看,西山聚落背靠广武山,南邻枯河,向东则面向古荥泽,为聚落用水提供了便利。此外,从广武山上发源的季节性冲沟汇入枯河,也起到了保证聚落供水的作用,但同时,这些不稳定的水流也会增加聚落受到洪水侵袭的风险。在受全新世大暖期影响的一段时间内,夏季季风增强,由此带来了持续性的充沛降水,促使地处迎风坡的各季节性河流水量会在一定时期内明显增加,激增的水量和流水速度容易在山坡地带引发滑坡、洪水、泥石流等灾害。在环嵩山地区从仰韶向龙山时期发展的过程中,伴随全新世大暖期于公元前3000纪前后逐步退却 ,气候条件恶化也会引发极端不稳定的天气变化,不但会加重山洪的威胁,也会导致旱灾的频发。在此背景下,与引排、抵御洪水有关的水利工程设置对于西山聚落的稳定尤为关键。

2.聚落形态

20世纪90年代发掘西山聚落核心部分平面呈近圆形,最大径约180米,推测围垣之内原有面积约2.5万平方米。围垣外侧则是配套的围壕,同期文化堆积则延伸至围垣与环壕以外的区域 。2004年考古工作者在聚落核心区外围发现了外环壕,现存长度约550米,向南可延伸至遗址南部枯河河道,从而形成了围合面积可达35万平方米、具有双重结构的垣壕聚落 (图2-8)。

图2-8 郑州西山垣壕聚落平面图
据阎铁成《重读郑州:一座由考古发现的中国创世王都》,科学出版社2015年版。

出入西山聚落核心区域的通道主要有两处。西门设在围垣西北隅,门道宽约17.5米。北门设在东北角,现存门道宽约10米,平面形状略呈“八”字形,并且有一条道路通向聚落内东北部的房址密集区。门前及门道两侧还设置有护门墙、城台以及望楼一类的附属建筑设施。在西门外的壕沟内还发现两个直径约3米的半圆形生土台,两个土台间壕沟的宽度约2米,应该是架设壕沟之上的板桥,方便通行而设立的。已有的考古工作表明西山聚落内存在不同的功能分区,但总体上却缺乏向心式的布局结构。聚落北部为居住区,不同房屋的门道朝向并无统一的向心布局。仓窖区和居住区毗邻,且位于西北部位置较高的地区。城内东南部则发现有陶窑分布,可能存在制陶作坊区。墓葬在城内外皆有发现。

总体上,西山聚落布局与同一时期环嵩山地区其他环壕聚落基本一致——均缺乏向心式布局,而西山聚落也并非同期地区规模最大、遗存最丰富的聚落,这说明西山聚落可能并不具有明显高于地区其他聚落的社会等级地位。由此可见,西山聚落修建围垣,也并非因为聚落等级高的缘故。西山的围垣不是象征聚落等级地位的标志物,而主要是出于实际防御的需要。西山聚落坐落在与周邻考古学文化接触的前沿,其或作为一处带有防御功能的军事据点 ,在这一时期地区互动往来频繁的背景下,环壕与围垣的修建反映了聚落之间紧张的社会关系 。作为聚落外围的大型防御工程,垣、壕工程兼具了抵御族群冲突、防止猛兽侵袭以及防洪排涝的功能。

(二)西山垣、壕工程的构建

西山聚落的垣、壕工程主要包括了外壕与聚落核心区的围垣与壕沟两部分。其中,西山外壕与内侧的围垣和环壕大体平行,间距约150—200米不等,由西向东依地势挖建于生土之上,由于近现代地貌变化较大,几处探沟发掘所见环壕的宽度、深度并不完全一致,大体而言环壕口宽12.5米,底宽4.5米,深6.7米。就其核心区域的围垣和壕沟来说,壕沟紧贴围垣的外侧,其修筑方式是先在拟建围垣的区段挖出倒梯形基槽,在槽内对基底进行修整,然后依托基槽内壁分段、逐块、逐层夯筑建墙,或在夯层高出基槽以后,再沿内侧地面展宽筑起墙体。修筑围垣的土方就来自于开挖的基槽和壕沟。根据环壕与围垣的发掘剖面可知,其在使用过程中还经历了三次明显的修筑(图2-9):第一阶段围垣残高约1.6米,系用规整的方块板版筑而成,此阶段围垣对应的环壕为G9⑤—⑨层;第二阶段则是在第一阶段壕沟废弃的基础上修建的,此段围垣大体对应壕沟G9③—④层;第三阶段围垣残高约0.75米,宽约4.35米,由于夯层疏松,发掘者认为是匆忙中的增筑行为,对应于壕沟G9的①—②层。

图2-9 西山聚落围垣与壕沟剖面图
改自国家文物局考古领队培训班《郑州西山仰韶时代城址的发掘》,《文物》1999年第7期。

从形态和结构上看,西山聚落两重壕沟的设置与地区内同时期的其他环壕聚落并没有太大差异,但夯土围垣的发现,则是西山聚落最突出的特点。根据聚落发展阶段的划分,西山聚落的围垣与环壕修建于聚落发展的晚期阶段(即第三期) 。同一时期聚落内大汶口、屈家岭等外来文化因素遗存大量涌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不同地区互动交流的复杂社会背景。西山是目前已知环嵩山地区最早垣、壕兼备的聚落,与其他地区(尤其南方)发现的早期垣壕聚落相比,在平面形态、修筑方式和功能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异同。

从平面形态上看,西山聚落及环嵩山地区同一时期的其他环壕聚落大都为圆形。而修建近圆形的环壕与围垣,也是新石器时代早中期以来南方地区聚落一直保持的传统,以便于聚落防洪、排水。澧县八十垱是目前已知最早兼具围垣和壕沟的聚落 。年代相当于仰韶文化前后的城头山也已发展成为一座典型的圆形垣壕聚落 。这些聚落垣、壕的设置显然都与南方地区多水且地形相对破碎的自然地理环境有关。开挖深沟不但有利于聚落排水,也有利于降低附近居住面的地下水位来改善居住环境 。修筑围垣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类似“护庄堤”的作用 ,是聚落外侧一项重要的防洪工程。由此可见,西山聚落围垣及壕沟的形态特征除了防御外族、猛兽的侵袭之外,也应具备预防、排泄不定期洪水的功能,属于聚落水利设施的一部分。

从堆积形成过程以及西山聚落围垣、环壕的修筑方法看,尽管西山聚落在营建围垣的过程中采用了小块版筑技术,不同于南方地区普遍采用直接堆筑的形式,但其围垣和壕沟的整体建筑理念却与南方地区大体一致,均是利用开挖的基槽(基本相当于围绕聚落的大型壕沟)内壁一侧,利用工程所出的土方营建“土垄式围垣” 。伴随不断的清淤过程,人们也可以用开挖新沟的土方对原来的围垣进行加固和修补。从上文对西山围垣及壕沟剖面的分析看,西山聚落围垣和环壕也多次经历了清淤、修筑加固的过程。

就建筑技术来说,西山聚落和南方地区聚落的围垣修筑方式有所不同。一方面,长江、淮河流域的网纹红土黏性强,围垣通常只是堆筑或仅经过简单夯打即可成型。而西山聚落位于嵩山北麓的郑州、荥阳地区,地区范围的黄土质地疏松,唯有经过逐层强力夯打才能增强其致密性,以符合大规模土木工程的建筑需求。另一方面,在修建环壕与围垣前,西山聚落范围已经分布有较大规模的文化堆积,聚落核心区环壕和围垣并非直接建于生土,在环壕内侧夯筑围垣,可以起到预防塌方的作用,从而保证修建的围垣坚固耐久,避免因遭受外力(如大水的冲刷和浸泡)而迅速损毁。

总体上,圆形的外环壕、围垣及壕沟方便多余的流水从聚落周边排开,有利于减缓水势并保证水流匀速通畅,缓和了大规模洪水对聚落的直接冲击,且不易造成塌方。外环壕与围垣保持超过百米的间距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保护聚落核心区(围垣内部区域)的缓冲区。在干旱时期,与自然河道相连的环壕内或还留有一些存水,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聚落用水的困难。

综上所述,以西山聚落为代表的垣壕聚落在环嵩山地区出现,不仅反映了仰韶中晚期以来深刻的社会复杂化进程,也见证了不同地区之间频繁的交流互动。在此基础上,围垣和壕沟不但是西山聚落用以抵御外敌、预防山林野兽袭击的防御设施,同时也是聚落配套的重要水利工程。在不同地域交互作用影响日益加深的社会背景下,西山聚落也代表了环嵩山地区聚落水利工程发展的新阶段。

三 仰韶时期聚落水利的特点

环壕的普及是环嵩山地区仰韶文化聚落水利工程发展的突出代表。早晚不同规模的聚落均具备环壕设施,大型的中心聚落往往还修建有多重环壕,到了晚期阶段有的聚落还兼具有围垣。无论早期的单一环壕设置,还是偏晚阶段的多重环壕与围垣,不但与聚落引排水与防洪的需要相适应,还具备防御族群冲突、猛兽袭击,并起到边界标识的功能,同时也与聚落的功能分区有关。以环壕和围垣为代表的聚落水利设施在分布上还表现出一定的因地制宜特征。其中,地处平地的大型聚落通过开挖环壕来达到引排防水的需求。其环壕不仅常与自然河道连通,并与聚落容纳人口数量的增加和聚落功能分区相适应,由内而外分层次设置。地区范围最早的围垣工程则出现于选址在丘陵坡地的聚落中,而这应该与聚落要预防山洪或泥石流等自然灾害密切相关。

除了水利技术的进步和治水经验的积累以外,环嵩山地区仰韶文化聚落水利工程的形成也与这一时期发生的一系列社会变革大体同步。仰韶文化时期从早到晚人口逐渐集聚、社会复杂化日益凸显。区域内发现的单个聚落形态在偏早阶段呈现出凝聚—向心式的布局,这种布局到了晚期则因聚落内部的社会分化而出现瓦解。虽然聚落呈现出相对疏松的形态特征,但却具备了相对严整且更为复杂的功能区划。与之对应的区域聚落形态则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层级分化的倾向。上述这些变化反映了聚落内部乃至区域公共权力的集中,暗示了社会组织能力的提高,更有利于集中社会群体的力量,从而提高公共效率。在这一背景下,聚落环壕和围垣等大型水利设施的出现也并不是偶然。修建和维护这些大型水利设施,不但工程浩大且具有长期性,已经超出了个体甚至小规模群体的行为能力。早期社会复杂化促使权威阶层的出现,形成了强有力的社会组织力量,则成了上述大型工程实践的可靠社会保障。 n5+OixX5BLyD2kttoJxTnD60Fey38zc3cRv2JKfW2udTXovDO03Chk8M3tCeL5U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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