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论出发点上,斯密选择了自由放任发展经济理论,李斯特则主张以国家经济发展为前提实行保护主义,并提出对斯密学说的批评。二者的这种学术分歧,是近代中国学界阐述的重点。1914年,东方法学会编撰的《经济学要览》一书中论述了斯密和李斯特对物质交换的不同看法:“斯密等以人类为先天的交换,因谓交换者甚于人类之天性,交换者自古而存在”,而李斯特则表示,“自昔人类以自己之制物势如自己身体之一部分,割自己身体之一部分以与他人,为人类绝对所不喜,其后欲望发达,始觉非交换无以充足之乃徐徐有交换之事” 。这是学界较早注意到的分歧之点。之后,学界主要关注二者在国家经济与世界经济、自由贸易与保护贸易、生产力学说、研究方法等方面的分歧。
首先,二者关于国家经济与世界经济的态度。郭心崧提到,“从学说上首足反对斯密氏之自由贸易论,为保护政策之有力辩护者,则为德国历史学派经济学者李斯特氏”,李斯特以为斯密经济学说“为世界经济学”,“只知有个人与世界,不知有国家” 。刘秉麟在《李士特经济学说与传记》一书中指出,李斯特批评斯密学说为“无限制之世界主义,国家观念,既在所不顾”,“对于国家之经济利益漠不关心” 。国家主义学派的领导人李璜,尤为支持李斯特的国家主义理论,认为“亚丹斯密与其自由学派所以有超国界的假设,因为他们以为人类自今以后便会集合成一个大团体,而战争便要会不存在了”,此种观点实忽略了介于个人与人类之间的国家,“这个历史造成功的东西简直为自由学派所忘怀了!” 赵兰坪认为,李斯特的国家主义学说“为史密斯世界主义之反动”,指出“李士特以为史密斯一派,但知个人与世界,不知个人与世界之间,尚有国家”,斯密的观察点“一从世界各国之经济状况,一从个人之经济状况,而不及一国之经济也” 。区克宣在其书中谈到李斯特对斯密的批评,表现在“李士特反对亚丹斯密以利己放任政策为基础的世界主义,提倡各国以国民生活为中心的经济思想,努力建设国民经济学” 。这些论述,目的在于介绍李斯特的国家主义经济学说,以区分斯密的世界主义,唤起国民以国家利益为导向的经济民族意识。
其次,二者所持自由贸易与保护贸易的对立。蔡庆宪认为,李斯特学说的主要部分是关于国外贸易,其明显的目的是推翻亚丹斯密和其他继起者的自由贸易原理,“且含有指导国家如何能够推翻英国商业的优势的愿望” 。李权时指出:“斯密氏的自由主义之宰制欧洲大陆的经济思想几及一世纪之久,及至十九世纪中叶而反动逐起”,其主要表现是“德人李斯特之倡保护关税论或新重商论” 。黄曦峰对此持同样看法,认为“在德国最初翻起反对亚丹斯密的自由放任政策的旗帜,而高唱保护主义经济思想的学者,第一即是里士特” 。
再次,二者在生产力学说上的差异。区克宣提到“亚丹斯密只研究交换价值,并且只研究物质的财货的交换价值,以肉体的劳动为唯一的生产动力,这种价值说必须由价值之基础的一种生产力说来补充的” ,这一补充理论即为李斯特的学说。朱通九、金天锡指出,“李氏除攻击斯密司的世界主义外,又非难他极端的物质主义”,李氏认为斯密“否认官吏、教员、牧师、音乐家及女仆等是生产者,以为能增加交易价值的,才是生产者” 。蔡庆宪对李斯特观点中“生产财富的力,较财富本身不知重要得多少”这一看法表示认同,赞扬“李氏解释生产力和非物质资本的学说,实居最超越最成功的地位,他的学说可矫正斯密只看重交易而不讨究生产力的偏见” 。周伯棣谈到“李斯德之生产力说,是由批评正统学派领袖自由贸易论者斯密斯开始,认为斯密的经济学有两大错误,第一是主张绝对的自由贸易,第二是倾向极端的物质主义”,而且“斯密斯对于精神的要素大不重视” ,由此陷入物质主义与个人主义。
最后,两者研究方法的不同。区克宣认为,李斯特的研究方法“在经济科学中他的地位尤为重要”,他“以严格的方式去从历史上观察经济”,“超过了亚当·斯密和李嘉图之抽象的和原子论的见解”。谢俊认为,斯密采用“演绎与归纳两法”,而李斯特“纯用归纳法” 。学界对二者学说分歧的学理分析论述,在李斯特的《国家经济学》中文译本出版后,更具丰富性和多样性,但基本以李斯特对斯密之批驳为论点展开,体现出近代学人对李斯特文本内容的刻意遵照。此时期也有学者就李斯特对斯密的批评提出质疑。臧启芳认为“李士特对于斯密之批评亦每有不当之处。关于国家与战争诸端斯密固未如李士特所言而绝对不问也” 。陈国光也对李氏给予斯密的批评提出异议,说“彼以为斯密对于国家与争端漠不关心,实则斯密并非如李氏所言之甚,而绝对不问。即对于一定之关税与事业奖金,亦不如他人之想象,纯采自由主义,坚决反对” 。此种对文本内容之质疑,其分析亦具可参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