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最后的20年,西方公共部门管理尤其是政府管理的理论与实践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实践上,西方各国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政府改革浪潮,管理主义取向的“新公共管理”运动几乎波及整个西方世界;在理论研究上,伴随实践上的变化,出现了“(新)公共管理”这一新的研究途径或范式,成为公共部门管理研究领域中继传统的公共行政(学)、政策分析(政策科学)两种途径之后的第三种途径(范式)。尽管这种新范式尚未成熟,但已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被认为是代表了公共部门管理研究的发展方向。
无论是在西方,还是在我国,公共行政、公共事务、公共政策和公共管理(Public Administration,Public Affairs,Public Policy and Public Management)是人们用来表示公共部门管理研究的四个最常见的术语,有时它们被当作同义词使用,有时又被有区别地加以使用尤其是被当作不同的学科(分支)的术语加以使用。目前在西方特别是美国,“公共管理”是一个更新鲜、更流行、更受欢迎的术语。然而,对于什么是“公共管理(学)”,人们并没有一致的看法;相反,众说纷纭。“公共管理”是一个新学科的术语,抑或只是旧领域的新名称?它与“公共行政”以及“公共事务”和“公共政策”存在什么样的关系?如果“公共管理”是一种新学科或新范式,那么它的特征又是什么?特别是作为一个新学科的公共管理学,与公共行政学相比较,它的研究对象、范围、学科性质和研究方法有何不同?当代公共管理的理论与实践又是什么关系?……这些是西方学者争论已久的问题。有学者用“盲人摸象”的寓言来形容目前公共管理理论的五花八门,更有学者称“公共管理”已成为各路人物和货色的庇护所(意为来自各种不同学科背景而涉及公共部门管理研究领域的人都将自己的东西称为“公共管理”)。
经过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恢复和发展,世纪之交的中国行政学领域正酝酿着理论上的突破,尤其是近几年来,随着我国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行政体制改革的深化以及公共管理一级学科的设置和MPA(公共管理专业硕士学位)的试办,行政学理论上创新的迫切性与日俱增。我国行政学者不仅对上述西方学者所讨论的问题感兴趣,而且对于在我国作为一个一级学科的公共管理(学)的学科理论体系以及作为MPA教育培养方案核心课程的“公共管理学”的教学体系如何建立一类的问题更感兴趣。相关的讨论已经开始,关于什么是“公共管理”的问题成为目前行政学界讨论的一个热点。
有鉴于此,本栏目约请国内三位学者就“公共管理的视野”问题撰文展开讨论。读者将看到,陈振明教授的《公共部门管理研究的第三种途径》一文通过对西方特别是美国公共管理文献的考察,评述“公共管理”范式的兴起与特征,他将“公共管理”视为一种正在成长着的新研究途径,是与传统的公共行政(第一种途径)、公共政策分析(第二种途径)相区别的第三种途径,并认为作为一个一级学科的公共管理学应该是一个既有别于传统的公共行政学和政策分析,又吸收后两者的理论成就于其中的更广泛和综合的学科框架。张成福教授的《公共行政学中的管理主义:批判与反思》一文则对当代西方政府管理的理论与实践中的“管理主义”(“新公共管理”)思潮加以批判与反思,涉及管理主义的理论基础、理论原则、意识形态倾向以及所提倡的改革取向与措施等。他对公共管理学与公共行政学之间关系的看法是:公共管理学和公共行政学是同一学科的不同名称,充其量前者不过是后者的一种新的理论形态。陈庆云教授的《公共管理研究中的若干问题》一文,先考察我国行政学界对行政和行政学概念的使用情况,然后分析公共管理学与新公共管理运动的联系以及公共管理模式的特征。他认为,长期以来,国内学者将(公共)行政学主要限定在政府管理的研究上;而作为一个新学科的公共管理学超越了公共行政学的眼界,把研究范围扩展到政府之外,包括了其他非政府的公共组织的研究,并具有一系列新的特征。他反对那种为旧的公共行政学的内容贴上“公共管理学”新标签的新瓶装旧酒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