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覆盖律则的反事实条件句逻辑研究最新章节_胡怀亮著

第三节
覆盖律则的形成

要想厘清覆盖律则的形成，就不得不提到“相关条件难题”，古德曼正是在解决“相关条件难题”时，提出了覆盖律则的核心思想——共支撑理论。因此，探讨覆盖律则的形成，古德曼本人对这一问题的论述是绕不开的，因为他首先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古德曼对这一问题的分析类似于迭代的方法，也就是重复反馈过程的活动，其目的是为了逼近所需目标或结果，每一次对过程的重复称为一次“迭代”，而每一次迭代得到的结果会作为下一次迭代的初始值。我们先依循这一分析来考察古德曼对这一问题层层论证的基本结构。

无论是拉姆齐的设想还是齐硕姆的研究路径，这两种思路的核心都是认为一个反事实条件句A＞C是真的当且仅当A加上某些其他的相关前提衍推A。从直观上看，这个反事实条件句的后件C是由（前件A&定律&世界实际状况的描述）得到，这是很自然的，好像根本就不需要来界定相关条件。

我们为什么可以认为在这种研究路径中不需要界定“相关条件”问题？主要是因为和语言学进路平行的一种反事实条件句的研究进路，可能世界进路也引入了大量不相干的条件，并且清楚地分清了它们，并且，这种不相关条件对可能世界这种研究进路不会造成伤害，因此，相关条件也就被忽视了。关于这一问题，本内特就指出：

世界的理论者会说“如果你拔掉电脑的电源插头，它并不会被突然的断电所损害”这个条件句的真值取决于，在某个时刻下得到在一个确定的像α的世界…仅仅像α？相对于亚特兰大的沙丁鱼的数量，西藏的高山百合的平均颜色，冰岛的最小岩石湖泊的盐度，世界更类似于α？这些与上面的计算机的例子有关吗？显然无关，但世界理论引入它们是因为它们有太多的问题而不去保留——最关键的一点是——它们没有害处。 ^[16]

显然，本内特所讨论的这一问题对反事实条件句的可能世界研究路径没有伤害，但是对语言学进路是有害的，因为如果这些真语句中有一个语句是对前件的否定，那么我们就可以从前件和所有真语句中推导出任何东西。这会使得我们无法区分真反事实条件句和假反事实条件句，也就是它们不能导致无法取得真值的条件句存在。古德曼认为即使我们认为后件必然从某个真语句集合与前件的合取中导出，我们的境况也显然不会好转：

因为对于给定的任何反事实前件 A，总是存在一个集合 S，即包含“非A”的集合，使得从A·S中可导出任何后件。

问题出现在条件句前件的集合可能会含有与前件相矛盾的语句，那么，从表面上看，解决这一问题的核心就是排除与条件句的前件不相容的语句，如果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认为覆盖律则没有问题了。但是，仅仅做出这样的限制还是不行的。古德曼就认为即使排除与前件逻辑不相容的语句，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存在一种情况，那就是语句与前件相容，但是这个语句所描述的事实却不存在，根据这种思路，即使语句与条件句的前件相容，那么我们也可以从反事实条件句的前件和给定的集合S推出任何后件，对此，古德曼举出了一个水箱的例子：

如果那个（汽车的）水箱（radiator）结冰了，它就会破裂。在诸真语句中可以有这样的语句（S）：那个水箱的温度从未低于33℉。现在作为真的概括我们既有：结冰但从未低于33℉的所有水箱会破裂，也有：结冰但从未低于33℉的所有水箱不会破裂；因为不存在这样的水箱。

因此，古德曼认为从反事实条件句的前件和给定的S，即使这个给定的S与前件相容，我们也可以推出任何后件。正如在这个例子中，我们借助于这一思路，可以得到两个矛盾的结论：（1）水箱破裂了；（2）水箱没有破裂。这显然是违反我们的初衷的。

1.古德曼迭代解决方法一：限制空定律（empty law）

产生上述问题的原因在于现实世界中根本就不存在这种水箱，也就是不存在的事实，即空的。显然，这给了我们一个解决问题的提示，要解决上述问题，除了要限制与前件不相容的语句，还要限制S中不存在的事实。正是根据这一点，古德曼提出了限制空定律（empty law）的方法来解决这一问题，他规定：

联结关系只能根据形如“所有的x都是y”的原理并且当存在某些x时建立起来。

这种形式化的表述确实能够限制不存在的事实，可以说方法也是简单的，仅仅在原有思路的基础上添加了一个限制，并且也具备实际操作的空间，因为一个成熟的理性主体是具备判断一个语句所描述的事实是否是存在和不存在的。但是，仅仅限制空定律对于解决这一问题也是不足够的。因为即使我们把空的定律都排除了，还是会出现可以和水箱一样的推出任何后件的问题。对此，古德曼就指出：

任何东西，或者是一个结冰的水箱但温度并未低于33 ℉，或者是一个肥皂泡，破裂了；任何东西，或者是一个结冰的水箱但温度并未低于33℉，或者是炸药，没有爆炸。

显然，古德曼所描述的情况是存在的，也就是说，即使我们在原来的基础上限制了空事实，也无法解决上述问题，因为正如在这个例子中，我们借助于这一思路，也可以得到两个矛盾的结论：（1）水箱破裂了；（2）水箱没有破裂。这显然是违反我们的初衷的。也就是从反事实条件句的前件和给定的S，我们可以推出任何后件，因此，上述限制是无效的。

2.古德曼的迭代解决方法二：界定相关条件

在限制与前件不相容的语句以及空事实都无效的情况下，我们如何来解决这一问题呢？显然，从上面的例子中我们不难发现，产生上述问题的原因在于现实世界中炸药和肥皂泡与水箱之间的相容性出问题了，因为肥皂泡和炸药与结冰的水箱之间在逻辑关系上联系是不紧密的，也就是相容性的界定出问题了。正是根据这一点，古德曼提出了界定相关条件来解决相容性的问题，他规定：

把它们界定为与A既是逻辑上相容又是非逻辑上相容的所有真语句的集合，其中非逻辑不相容（non-logical incompatibility）是指对非逻辑定律的违反。

这种限制确实可以避免上述肥皂泡以及炸药而带来的产生矛盾后果的问题，但是，仅仅做出这种限制也还是不够的，因为这会出现另一个难题：前件与每一个真语句相容，真语句之间也相容，但是，把这些真语句与前件合在一起，却是假的，这是会产生推出任何后件的问题，对此，古德曼举出了一个关于“卡罗来纳”地名的例子，这个例子清楚地说明了这一问题：

在一个由“如果琼斯在（were）卡罗来纳……”起始的反事实句中，前件完全兼容于“琼斯不在（is not）南卡罗来纳”以及“琼斯不在（is not）北卡罗来纳”以及“北卡罗来纳加南卡罗来纳等同于卡罗来纳；”但是所有这些连同前件一起构成一个自相容的集合，再次使得任何后件都成为可能。

根据古德曼的这个例子，我们即使做出上述限制，也不能解决实质问题。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仅仅要求“真语句的集合&反事实条件句的前件相容&定律”衍推后件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可能会造成依据这一思路得到两个反事实条件句不能全部为真：

“如果琼斯在卡罗来纳，他就会在南卡罗来纳”以及反事实句“如果琼斯在卡罗来纳，他就会在北卡罗来纳。”

显然，这两个条件句的前件是相同的，但是，这两个条件句的后件却是不相容的，从现实世界来看，这两个条件句的后件所描述的事实只可能有一个是真的，它们不可能全部为真，因为南卡罗来纳和北卡罗来纳是矛盾的。

3.古德曼的迭代解决方法三：进一步精确界定相关条件

显然，上述对真语句的界定是不严密的，这会导致得出矛盾后件的情况，基于此，我们不难发现产生上述问题的原因在于没有对真语句进行进一步的精确界定，正是根据这一点，古德曼提出了进一步界定相关条件来解决这一问题，他规定：

把为真的反事实句刻画成当且仅当存在真语句的某个集合S，使得A·S自相容并且根据定律可以导出后件，而同时要求不存在这样的集合S′，使得A·S′自相容并且根据定律可以导出后件的否定。

古德曼所作出的上述这种限制的努力，确实可以解决“卡罗来纳”地名这种例子的问题。但是，仅仅做出这种限制还是不够的，因为这会出现另一个难题：在真语句的集合中，可能会出现后件的否定的语句。在这种情况下，会出现两种结果，一种结果是无害的，另一种结果是有害的。

第一种情况是：反事实条件句后件的否定与反事实条件句的前件不相容。这种情况对这个解决问题的路径不会产生伤害，因为我们可以借助于“真语句的集合&反事实条件句的前件A&定律”就可以衍推后件C，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第二种情况是：反事实条件句后件的否定与反事实条件句的前件相容。这种情况对这个解决问题的路径会产生伤害，因为会出现“后件C的否定&反事实条件句的前件A&定律”衍推出后件C的否定。

对于这种情况，古德曼就指出：

如果我们取 C 作为我们的 S，合取 A·S 将会给出 C。因而，我们建立起来的判据将很少被满足；因为既然 C 通常与 A相容。

显然，古德曼所描述的这种情况在现实世界中是存在的，因为从现实世界来看，这两个句子也是只有可能有一个是真的，它们不可能全部为真，也就是说，仅仅做出上述的限制，我们还是无法彻底解决依据拉姆齐的设想而形成的这条路径所遇到的困难，因为借助于上述的这一限制解决路径，我们既可以得到条件句的后件 C，也可以得到条件句的后件C的否定，显然，“后件 C”和“后件 C 的否定”也是矛盾的。

4.古德曼的迭代解决方法四：前件A与真语句集合S自相容

产生上述问题的原因在于没有考虑真语句集合S与前件A相容的问题，所以，一个完整的反事实条件句理论要同时通过刻画真语句集合S与后件C以及后件C的否定都相容，正是基于这一解决思路，古德曼提出了进一步修正这一解决问题的路径，也就是：

（一个）反事实句是真的，当且仅当存在真语句的某个集合S，使得S与C和C相容，并且使得A·S是自相容的并通过定律导出C；但不存在与C和C相容的集合S′，使得A·S′是自相容的并且根据定律导出 C。

但是，仅仅要求前件A与真语句集合S 自相容还是不能完全解决反事实条件句所面临的问题，因为真语句集合S中可能会包含“与A相容，但如果A为真它们可能不为真”的语句。也就是：（真语句集合S）&A&（A真）衍推出“真语句不真”，这很明显是有问题的。对于这种情况，古德曼给出了一个例子：

对于给定的火柴m，我们会断言，（i）如果火柴m曾被摩擦过，它就会点燃，但是会否定，（ii）如果火柴m曾被摩擦过，它就不会是干燥的。

从相同的前件“火柴m曾被摩擦过”，我们可以得出两个悖论性的结论：火柴会点燃和火柴不是干燥的。显然，这两个结论不可能同时成立，如果同时成立的话，我们会肯定一个而否定另一个，因为按照日常生活常规，潮湿的火柴是不能被点燃，如果我们断定（ii），火柴被摩擦，火柴不干燥，按照再加上氧气充足等相关条件，我们很容易得出火柴不会被点燃。但是，古德曼认为，如果根据我们上述解决问题的思路，语句（ii）是可以与语句（i）一样，都为真。因为：

在语句（ii）的情形中可以把真语句“火柴m没有点燃”当作我们S中的一个元素，其中此真语句被认为与A相容（否则的话不可能要求任何语句连同A一起导出真的反事实语句（i）之后件的对立面）。对于我们总体的A·S，我们有“火柴m被摩擦了。它没有点燃。它制作完好。氧气充足……等等；”并且据此，根据合法的一般定律，我们能够推断“它不是干燥的。”

通过这种解决问题的路径，我们把一个确定为假的反事实条件句“如果火柴m曾被摩擦过，它就不会是干燥的”得到其为真，这很明显是有问题的。

5.古德曼的迭代解决方法五：共支撑思想

古德曼认为，产生上述问题的原因在于：

在我们的 S 中包含了一个真语句，此真语句尽管与 S 相容，但是若 A 为真它则不真。相应地，我们必须从相关条件集合中排除这类语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古德曼提出了“共支撑”的思想：

S除了满足已经列出的其他要求外，还必须不但与A相容而且与A是“联合支撑的”（jointly tenable）或者与A“共支撑的”（cotenable）。A与S是共支撑的，并且合取A·S是自我共支撑的，如果不是这种情况：“若A为真则S不为真。”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