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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肃慎族称谓及其含义

“肃慎”一词无法直接从汉语词义上进行解释,很明显,这是一种古老民族语言的汉字标音,并无表意的实际含义。那么,肃慎这一民族称谓究竟作何义解?早在民国时期,林传甲便对肃慎族称进行了考释。他在《黑龙江肃慎山记》中指出肃慎今名索伦,“肃”为“索”之本音,“慎”为“伦”之本音,肃慎山即小兴安岭,小兴安岭又名布伦山,“步”为“肃”之转音,“伦”为“慎”之转音。 林氏虽探究了肃慎族称的谐音,但对其含义并无论证。最早对肃慎族称含义进行考辨的是历史学家傅斯年先生。他在《东北史纲》中指出肃慎、挹娄、珠申、女真为一音之转,其含义应从女真语中去寻考。《东北史纲》云:“又《满洲源流考》言‘挹娄疆域与肃慎正同’,其说不误。又谓肃慎、挹娄、珠申、女真为一音之转,亦确。然则肃慎部落,虽汉字之名谓屡易,而东陲之习称不改。周初肃慎西界,必达于辽河山海关之间,或更及于关内,其因东向之殖民,燕秦之拓土,而肃慎部落失其西疆耶?然其在东北山泽林木中者,广阔数千里,虽部落历有起伏,而民称迄无改变。今吾人知女真之语言,即可借以推知肃慎之族类矣。” 傅氏之说,可谓奠定了“肃慎”族称研究的基石,后世学者多从此学术理路。金毓黻的《肃慎、挹娄、勿吉三系语义考》 认为肃慎为最古之通古斯语,推断其义为金,满语为“坚硬”之义。薛虹认为肃慎、息慎、稷慎均为女真的同音异译。由女真在通古斯语中为自称“人”的意思可知,肃慎也是此意。 干志耿、孙秀仁也赞同此说。 崔广彬综合考察了古代文献、考古学材料和民族语言等资料,认为“肃慎”是女真语zhul(“东方”之意)shen(“海青”之意)的合成,即“东海之鹰(海东青)”之意。 傅朗云和杨旸认为肃慎一词是鸟名,“汉语梼鸠——鹰;满语译作宋昆;再汉译为海东青” 。李德山认为肃慎为连语族称,其意为邾娄。 何光岳亦认为肃慎族称含义为一种名为鹔 的鸟类。 薛虹、李澍田主编的《中国东北通史》认为挹娄由肃慎改称而来,其义均为穴居人之意。 张博泉先生指出肃慎本名朱理真,出自“东夷”一语,亦即由“东夷”(朱勒失)转音为民族的称谓,意为“东”或“东人” 。蒋秀松、朱在宪合撰《东北民族史纲》认为肃慎是女真语“箭”的汉字对称。 喻权中、麻晓燕则对历史上与肃慎族有渊源联系和文化传承关系的一系列民族的族称与族源神话作了系统考察,认为“肃慎”族称具有“箭人亦为东人”“东阳”“阳鸟”三层含义之间的原初与引申、借代的关系。 这种仅仅依靠族源神话的推断,显然是一种缺乏依据的臆断。哈斯巴特尔通过对肃慎、挹娄和女真等北方民族族称的来源进行分析研究,认为这三个族称具有同源联系,应为同源词,词源源于“箭”,最初表示“猎民”,同史籍中所记载的“北夷”的称呼相一致。 顿蒿元考证了肃慎既是古国名,也是古民族名。 杨军认为肃慎这一称谓“是用汉字记录下来的非汉语词汇的发音”,该族称很可能源于肃慎民族自己的语言。 赵展考究古今诸家之说,由通古斯语考证出“肃慎”乃“东方人”之意。

综上所述,肃慎族称的含义有鸟(鹔 、海东青等)、东方人、箭、穴居人等不同说法。虽然学术界的解读至今仍存在分歧,但均是从女真语或通古斯语的角度考证肃慎族称的含义,在研究方法上始终没有脱离东北亚语言学体系的大方向。不过,杨军认为肃慎的发音很可能属于自称的发音,则是较为正确的。

事实上,肃慎与女真当为一脉相承、一音之转,是女真这一族称在历史上最早出现的汉字标音写法。据宋人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所载:“女真……本名珠里真。”“本名珠里真”的实际含义就是女真的本意之意,也就是女真称谓的原始语音。“女真”称一号的来源问题就说明这一点。《三朝北盟会编》记载,“女真”称号是契丹人借用汉字对女真族称一号发音的译音,而汉族人对女真称号的译音汉字,最早写成“肃慎”“息慎”“稷慎”,后来又有“朱先”“朱真”“诸申”等。蒙古人也和契丹人一样借助汉字为女真族的称号标音,但所用的汉字却极不相同。蒙古人利用汉字音译而成的女真称一号写作“朱里扯特”“主儿扯惕”“主儿彻惕”或“拙儿察歹”。比较汉译和契丹人的音译,这里多译出两个音节,一是“儿”音节(汉字也可译成里、勒、拉、尔等),这是受古阿尔泰语系中“r”音发声规律的影响所致;二是缀音节“le”、“de”,这是受蒙古语音规律影响的结果。一般来说,“le”和“de”在词尾出现时代麦复数的意思。“主儿扯惕”是女真族或女真人的意思,当然含有众多之义,所以在采用蒙古语音借助汉字符号对女真称一号翻译时产生了与众不同的同音异写的现象。在这种情况下所产生出来的语言文化背景,是多民族语言文字的交叉混杂和相互吸收。日语中肃慎和女真的发音均为jusen,很可能日语中的女真发音更接近肃慎的历史本音。

崔广彬曾提出,“女真”一词的语义译成汉语的意思应为“东方之鹰”。他的主要依据是金启孮先生所著的《女真语字典》。在《女真语字典》中查到了“zhul”和“shen”(zhen)这两个单词。其中的“zhul”的汉语译作“东方之义”,为方一位名词。而“shen”(zhen)的汉语译作“海青”(亦即海东青鹰),为专有名词。这两个单词的合成词为zhulzhen,意即东方之鹰的意思。 笔者对该说法甚为赞同。其实zholzhen的合成词就是“海东青”。因为zhul在女真语中是“东方”之义的发音,而“shen”(zhen)在女真语中是“海青”的发音,二者合成即为“海东青”。由此可知,宋代历史文献中所记载的女真之地有“海东青”一词,是汉语对女真语zhulzhcn一词的直接意译而不是音译。这种意译的缺陷是失去了女真语中的本音,以致使我们长期以来完全不了解女真语中“海东青”的发音。令人惊叹的是,“海东青”一词的女真语发音zholshen与女真称号的本音zholzhen的发音几乎完全相同。结合女真人对天鹅的崇拜及大量天鹅玉饰在金源地区被发现,我们有理由相信“女真”应为海东青之意。 如若照此倒推之,与女真一音之承的肃慎族称也当为海东青之意。 GIfI5qMMIZ6goHq98ZpZZe+34h5+O0IXLQlXVUosVoyo/Q79Ri0mSexzlh06kn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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