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法是巴基斯坦最高法律,确立了国家的政治制度,规定了巴基斯坦实行议会民主制、联邦制和三权分立,因而可以从宪法出发梳理该国的宪政发展与基本政治结构。
1956年,巴基斯坦政府正式宣布了建国后的第一部宪法——“巴基斯坦伊斯兰共和国宪法”。这部宪法仍然承认巴基斯坦是英联邦成员国的地位,保持了英国人过去所建立起来的官僚制度。根据宪法,巴基斯坦建立了一院制议会,即由300名议员组成的国民议会,东西巴基斯坦各150席,
但总统的权力过大。总统伊斯坎德·米尔扎(Iskander Mirza)在两年内免职了四位总理。这部宪法引起了巴基斯坦国内各种政治派别的强烈反对。1958年,东巴基斯坦危机发生,米尔扎实行军事管制法,宪法被终止。此后不久,阿尤布·汗(Ayub Khan)将军罢免了米尔扎,并宣布自己为总统。
1962年,在阿尤布·汗的主导下,巴基斯坦公布了第二部宪法。根据这一部宪法规定,巴基斯坦实行总统制,总统权力被进一步扩大了。新宪法的争议依然很大。1969年,阿尤布·汗迫于国内政治动荡将权力移交给陆军总司令叶海亚·汗(Yahya Khan),放宽军事管制并允许恢复政党活动。1971年,东西巴基斯坦就制定宪法意见不同,东巴基斯坦爆发独立运动,
第三次印巴战争爆发,叶海亚·汗辞职,由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Zulfikar Ali Bhutto)接任总统。
1973年4月,巴基斯坦议会通过并公布了第三部宪法,包括280个条文,一共有前言和二十个部分,分别是简介;基本权利和政策原则;巴基斯坦联邦;省;联邦与省之间的关系;财务,财产,合同和诉讼;司法机关;选举;伊斯兰规定;紧急规定;宪法修正案;杂项。宪法规定,巴基斯坦废弃总统制,实行议会制,成为拥有两院制议会的伊斯兰联邦制共和国。
1977年,巴基斯坦举行大选,巴基斯坦人民党(Pakistan People's Party,简称人民党)获胜,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再次当选为总理。但选举结果遭到反对党抵制,要求布托辞职,并在军队监督下重新投票。巴基斯坦各派政治力量之间的斗争进一步尖锐化,政局陷入混乱。在这一背景下,陆军参谋长齐亚·哈克(Zia-ul-Haq)于1977年7月宣布接管国家权力,暂时停止实行1973年宪法,宣布在伊斯兰教义的基础上重建法律,停止政党活动,解散议会和内阁,建立起超党派的军人政府,出任军法管制首席执行官。1981年3月,政府公布了一部临时宪法,强调加强军事管制,并赋予政府解散反对党的权力。1985年3月,齐亚·哈克总统宣布开始恢复执行1973年宪法并取消军事管制,实行议会选举,齐亚·哈克连任总统。截至2020年,针对现行的1973年宪法,巴基斯坦共颁布过二十四次宪法修正案,对政治权力与制度做出过调整。根据现行的1973年宪法及其修正案,巴基斯坦实行联邦制、
议会内阁制,国家权力被分为行政权、立法权、司法权三部分。
根据1973年宪法及其修正案,巴基斯坦最高行政权属于总理及其领导的内阁,内阁对议会负责。总理是政府的行政首长,由巴基斯坦国民大会多数党领导人担任,任期五年,必须是年满25岁的穆斯林,无需总统任免。内阁由总理及各部部长组成,内阁成员必须是国会议员。
在职权上,总理和内阁以总统名义行使联邦政府的行政权力,主管全国日常事务;
向总统通报所有内外政策和立法建议;总理和内阁在总统行使职权时必须提供协助和建议;有权提名共同利益委员会(The Council of Common Interests)
和国民经济委员会(National Economic Council)
成员各3名;有权提名内阁部长(总统根据总理建议任命);有权任免省督、三军参谋长和参联会主席以及最高法院法官等高级官员;有权解散省议会和省内阁等。任何更换总理的决定需要国会简单多数通过,同时在决议中提出继任人选。总理病故或自动离职时,总理和反对党领导人协商确定最有名望的部长履行总理职责,直到新总理选出。宪法第18号修正案取消了总统解散议会的特权,同时宣布解除总理不得担任超过三届的规定,同时规定总统必须在同总理协商后才有权任命军方领导人,宪法修正案将总统大部分权力下放给总理,扩大了总理权限。
表Ⅰ-6-1 巴基斯坦现任内阁构成
续表
根据1973年宪法及其修正案,巴基斯坦最高立法权属于国民议会(下院)和参议院(上院)。
国民议会由342名议员组成,议会席位根据地区分配:旁遮普省183席,信德省75席,开普省43席,俾路支省17席,联邦直辖部落地区12席,联邦首都地区2席。这其中根据宗教和性别分配:伊斯兰教席位272个,保留席位少数教派席位10个(基督教徒4席,印度教徒4席,锡克族、佛教徒和其他少数民族团体2席),保留席位女议员席位60个。伊斯兰议员选举采取普选制,少数教派席位与女性席位根据政党比例制选出,参选政党提前向选举委员会提交按优先顺序排列的候选人名单,选委会根据各党获得普通议席的比例分配保留议席。凡年满18岁的巴基斯坦注册选民,都有选举和被选举为国民议会议员的权利。在正常情况下,国民议会任期五年,任期届满时自行解散。国会每年开会两次,半年举行一次。国民议会的主要职能是通过法律和法令,制定宪法修正案,制定税收政策、审批提案和审批年度财务报表,选举或罢免总统等。
参议院有104个席位,议员名额按地区分配,并为妇女和技术官员保留的席位:伊斯兰堡首都地区4席,四省各23席,联邦管辖部落地区8席。参议员任期6年,每三年改选一半。四省参议员根据政党在省议会的席位比例分别选出,首都地区和联邦直辖部落区席位由总统制定选举办法选出。在职权上,参议院主要起咨询作用,如果它不同意国民议会的议案,只有把该议案退回国民议会请求重新考虑一次;有些议案则需要两院联席会议讨论以简单多数通过之;宪法修正案必须经过国民议会和参议院三分之二多数同意才能通过;参议院有权通过法案,提出除财政议案以外的一切议案;有权向内阁提出质询。
表Ⅰ-6-2 国民议会现任领导构成
表Ⅰ-6-3 参议院现任领导构成
根据1973年宪法及其修正案,巴基斯坦司法权属于最高法院及其下级法院。
最高法院是巴基斯坦的最高司法机构,由一名首席法官、十六名大法官和两名特设法官组成。最高法院的主要职权是裁决中央与省、省与省之间的争议;受理高等法院上诉案件;对下级法院的判决进行审核;维护宪法保障的基本权利;提供司法咨询权,有义务向总统提供有关法律问题的意见等。
高等法院是最高法院下属司法机构,省级最高司法机构。由首席法官一人和法官若干人组成。在第18号宪法修正案实施之前,高等法院法官由总统在最高法院首席法官推荐下任命,在第18号和第19号宪法修正案通过后,巴基斯坦司法委员会(Judicial Commission of Pakistan)成立,与议会委员会(The Parliamentary Committee)一起行使任命法官的权力。高等法院的主要职权是对管辖区内的私人间及私人与省或地方政府间的民事案件、省内有关触犯法律的案件进行审讯并作出判决;宣布未经司法当局认可的条例、条规非法;有权撤销低级法院对任何民事和刑事案件的审理权,而改由高等法院审理;拥有上诉裁判权,对低一级民事和刑事法庭做出的判决、公告、命令和处罚等进行复审等。
省以下各地区均设有民事审判法院和刑事审判法院,有权对辖区内的民事纠纷和刑事案件进行审理,并对其下属审判法院拥有监督管理权。其中死刑和酗酒、偷盗、通奸和诬陷通奸案则归刑事审判法院审理,其余刑事案件归地方治安法院审理。
此外,巴基斯坦还设有伊斯兰教法院,常驻伊斯兰堡,但也在拉合尔、卡拉奇、白沙瓦和奎达设有巡回法庭。联邦伊斯兰教法院(The Federal Shariat Court of Pakistan,又称沙里亚特法院)由总统根据最高法院首席法官的建议任命的八名穆斯林法官组成,其中三名必须是伊斯兰教乌立马(Ulama)——伊斯兰教宗教知识,包括伊斯兰教义和法律的守护者、传播者和阐释者,法官任期三年。
伊斯兰教法院有权审查巴基斯坦所有法律是否符合伊斯兰教义(《古兰经》和“圣训”等),如果发现某法律“不合规”,可以裁决其无效;对刑事法庭关于酗酒、偷盗、通奸和诬陷通奸案件的判决,伊斯兰教法院有绝对权力做出自己的新裁决。
巴基斯坦独立后,现代政治制度发展缓慢曲折,大致可以分为两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1947—2008),“民选”政府与军人政府交替上台执政,这一时期经历了四次军事政变推翻“民选”政府,军人上台执政,废除宪法,虽然有过十年“民选”稳定期,但最终被军事政变打破。1999年,陆军参谋长佩尔韦兹·穆沙拉夫(Pervez Musharraf)发动军事政变推翻以纳瓦兹·谢里夫(Nawaz Sharif)为首的内阁,实行全国军管,成立了国家安全委员会,穆沙拉夫任首席执行官。2002年,穆沙拉夫通过公投继续就任总统,将执政合法化。2007年他连任成功但在选举时遭到反对派抵制。2008年,人民党赢得议会多数,优素福·拉扎·吉拉尼(Yussuf Raza Gilani)担任总理,穆沙拉夫受到执政联盟与军方反对而被迫辞职。第二阶段(2008年至今),“民选”政府通过选举实现有序上台执政。2008年9月,人民党的阿西夫·阿里·扎尔达里(Asif Ali Zardari)当选总统。2010年,巴基斯坦通过宪法第18修正案,废除总统解散议会的特权,取消总理不能担任三届的禁令,这一修正案试图修复被破坏的民主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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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虽然政府与军队、最高法院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得政局起伏不定,但人民党政府还是顺利完成了五年任期。
因此,下文以2008年为起点介绍巴基斯坦国民议会选举。
2008年2月,巴基斯坦举行国民议会选举。选举曾因前总理贝娜齐尔·布托被刺杀身亡,暴乱人群烧毁信德省的选举办公室而延期,本次选民参选比例只有44%。“基地”组织宣称对此次事件负责,恐怖袭击被认为是针对巴基斯坦亲美派的。
本次选举的热门党派是曾由前总理贝娜齐尔·布托领导的巴基斯坦人民党,前总理纳瓦兹·谢里夫领导的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以下简称谢里夫派),以及时任总统穆沙拉夫所领导的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PML-Q,以下简称领袖派)。
虽然这次选举并不涉及总统选举,但如果反对派政党赢得议会中三分之二的议席,成为拥有绝对优势的多数党,就可以弹劾总统穆沙拉夫。由于民众想要加快军人政权向民主政治体制过渡的进程,因此更为支持反对党阵营的人民党与谢里夫派。同时,布托被刺也是影响选情的一大因素,布托属于温和穆斯林,她政治主张的世俗化倾向和打击恐怖主义与极端势力的决心使其获得了一定群众基础,尤其是女性公民的支持。很多民众认为前总理所领导的人民党可以继承她的遗志,因而投票给人民党。
大选结果如表Ⅰ-6-4所示,人民党赢得91席,谢里夫领导的谢里夫派赢得了69席,支持穆沙拉夫总统的领袖派赢得了38席,其余席位由小党派和独立派人士获得。反对党阵营的巴基斯坦人民党与谢里夫派联手取得压倒性胜利,组成新执政联盟。人民党的优素福·拉扎·吉拉尼出任总理。新政府成立后透过弹劾案,以贪渎、施政不当与违宪等罪名,使主政近9年的前总统穆沙拉夫下台。但由于执政联盟内部对于总统候选人提名未能达成共识,对穆沙拉夫是否因废除宪法和其他罪名受审问题也存在分歧,谢里夫派于2008年8月(总统大选前1个月)宣布退出执政联盟,成为最大反对党,进而削弱了巴基斯坦人民党执政联盟的实力。其后,巴基斯坦人民党与巴基斯坦统一民族运动党(Muttahida Qaumi Movement)、人民民族党(Awami National Party)、伊斯兰神学者协会(Jamiat Ulema-e-Islam)组成新的联合政府。2008年国民议会选举实现了由军人治理向“民选”政府的和平过渡,但巴基斯坦政坛党派斗争激烈,执政联盟基础不稳,政府对国内政局的影响力及控制能力相对薄弱。
表Ⅰ-6-4 2008年国民议会主要政党席位概况
2013年5月,巴基斯坦举行国民议会选举。这是第一次“民选”政府顺利完成全部任期,实现平稳交接权力。选举期间全国各地发生爆炸等多起恐怖袭击事件,造成数百人伤亡,甚至有几位议员候选人也遇袭身亡。由于民心思变,本次选民参选比例较上届有所上升,约60%。
本次选举的热门党派是谢里夫派、执政党人民党和巴基斯坦正义运动党。
由于人民党政绩不佳,国内经济下滑,民生问题严重,导致其支持率有所下跌。而谢里夫派则在其执政的旁遮普省推动基础设施建设和农业生产,政绩十分亮眼;加上竞选纲领突出自由化经济改革、民生、安全等顺应民心的议题。同时,受美国对巴基斯坦的无人机袭击影响,民众反美情绪高涨,选情变得不利于带有亲美色彩的政党,如人民党、人民民族党和统一民族运动党等,而谢里夫派和正义运动党在选举期间都标榜对美国保持政治独立性,这也为这两党争取到了更多选票。
最终选举结果如表Ⅰ-6-5所示,谢里夫所领导之谢里夫派取得压倒性胜利,赢得126个席位,公正运动党赢得28个席位,人民党赢得33个席位。谢里夫三度出任总理。谢里夫派获得高度民意支持亦使得新政府拥有较前一任联合政府更为稳定的执政基础。巴基斯坦主要政党政治版图发生重大变化:谢里夫派成为第一大党;人民党沦为地区性政党;正义运动党成为新兴力量,巴基斯坦政治转型渐趋成熟,对国家未来发展影响深远。
表Ⅰ-6-5 2013年国民议会主要政党席位概况
2018年7月,巴基斯坦举行国民议会选举。本次选举前,前总理纳瓦兹·谢里夫因腐败指控被法院剥夺参选资格,更有地方议会候选人遇袭身亡,引发国际社会关注。本次大选的热门党派是伊姆兰·汗(Imran Khan)领导的正义运动党的、前总理纳瓦兹·谢里夫的兄弟沙赫巴兹·谢里夫(Shahbaz Sharif)领导的谢里夫派和贝娜齐尔·布托的儿子比拉瓦尔·布托(Bilawal Bhutto)领导的人民党。
由于巴基斯坦通货膨胀问题愈发严重,贸易赤字扩大,伊姆兰·汗领导的正义运动党十分重视经济问题,承诺创造就业机会、改善医疗条件和教育水平,大力反腐,引发选民期望。伊姆兰·汗本人是板球球星,曾带领国家板球队赢得世界杯冠军,在巴基斯坦国民心中是国家英雄,人气很高,他承诺建设福利社会,创建一个“新巴基斯坦”;在外交上与印度举行会谈,积极寻求解决克什米尔地区争端的办法;在批评美国在巴基斯坦的部分反恐措施的同时,也强调从实际出发与美国建立“互利”关系。
谢里夫派虽然也在选举中提出促进GDP增长率提升至7%;创造10万—20万就业机会;更好地落实中巴经济走廊计划等具体承诺,但谢里夫家族的贪腐丑闻还是给选民带来了负面观感。
人民党推举比拉瓦尔·布托为竞选领袖,他出身名门,但资历尚浅。由于多年来谢里夫领导的谢里夫派和布托家族领导的人民党作为老牌政治家族轮流执政,越来越多的选民对旧政治格局不满,希望新兴政治力量可以打破周期性政治困局。
这让选情更加有利于伊姆兰·汗的正义运动党。
最终选举结果如表Ⅰ-6-6所示,人民党赢得116个席位,谢里夫派赢得64个席位,人民党赢得43个席位。议会宣布选择伊姆兰·汗出任新总理。人民党成功打破了谢里夫派和人民党的“轮流坐庄”,给巴基斯坦政坛带来了一些新气象。
表Ⅰ-6-6 2018年国民议会主要政党席位概况
[1] Mahboob Hussain and Rizwan Ullah Kokab,“Eighteenth Amendment in the Constitution of Pakistan:Success and Controversies”, Asian Social Science ,2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