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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赵琦美《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校勘

赵琦美在录校《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时,几乎在每册都留有校语,这些校语涉及内容广泛,体现了赵琦美的校勘思想。对此,学者已有初步研究,如孙楷第《也是园古今杂剧考》之“校勘”篇便是这方面的成果。他将赵琦美校曲分为两种,一种以原本校重抄本,如内本、于小谷本,不过改正书手误写之字,此为抄书者应有之义,无足注意。另一种为以他本校所藏本,如以内府本及于小谷本校所藏息机子本、以于小谷本校所藏新安龙峰徐氏刊本,其事甚可注意。但他指出“唯琦美所据明内府本、于小谷本,与琦美所藏息机子刊本新安徐氏刊本同源。故琦美校曲,于是正文字方面,无甚收获。琦美之于元明旧曲,其功不在于校而在于抄” 。他的这一说法对后世学者有较大影响,如赵山林将赵琦美校勘的戏曲分为三种,其中第一种所说便是赵琦美“对内府本、于小谷本,先行抄录,再以原本校核” 。在孙楷第所说赵琦美校勘杂剧“其功不在于校而在于抄”的影响下,再加上《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所收杂剧数量较多,很少有人对其中校语一一摘录,对其作出分类研究。

从现存校语看,赵琦美录校《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时,主要做了三个方面的工作,一是校勘,二是考证,三是评价。这三项相结合,体现了赵琦美的杂剧校雠思想,特别是第一方面最为明显集中,是赵琦美对这批杂剧校勘贡献的最好说明,也体现了赵琦美对戏曲剧本的文学审美方面的努力。

一 校勘

赵琦美在完成一剧的抄校后,通常会简单地写一则跋语,以记录抄校所用的底本和过程。从这些跋语及校语看,赵琦美在录校这批杂剧时做了五个方面的工作。

第一,将内府本、于小谷本或世本抄录相互校勘。如抄内府本《阀阅舞射柳蕤丸记》,跋语说:“内本与世本稍稍不同,为归正之。”抄内府本《马丹阳三度任风子》跋语说:“内本、世本,各有损益。今为合作一家。”《张公艺九世同居》跋写云:“此册与于小谷本大同小异,又别录一册。”前者是既未就内本,亦未就刻本,而是以正确者校改。后者是按剧情将内本、刻本互补,使其成为善本。除了跋语,在杂剧具体语句的校勘中亦体现了这一点。如《守贞节孟母三移》是赵琦美“校内本”,第四折写孟子功成名就后,齐田忌命陈贾前去请孟子,科白云:“小官乃齐大夫陈贾是也,奉公子的命请的孟轲来国,先报公子云。可早来到也。”此段科白有不通处,如“先报公子云”。赵琦美抄本将其中“国先报公子云”六字抹去,夹批说:“于本 ‘国先报公’。”校勘后便改成了“小官乃齐大夫陈贾是也,奉公子的命请的孟轲来国,先报公。可早来到也”。几字夹批让我们明白了赵琦美这里是以于小谷本校内本。

第二,以于小谷本校刻本。如息机子本《九世同居》跋云:“此册与于小谷本大同小异,又别录一册。”这显然是将于小谷本与息机子本做了对校。王季烈称于小谷本为善本,《孤本元明杂剧》此本提要云:“赵氏校改之处颇有胜于刻本者,当是别有善本也。”以内府本校刻本者,证据比较显然,就是凡校过内府本,皆将所载的穿关移录于刻本之后。赵琦美以内府本校过的息机子刊本并移抄有穿关者计七种,即《望江亭》《冤家债主》《东堂老》《连环记》《符金锭》《生金阁》《留鞋记》。

第三,是抄录内本、于小谷本,再将抄录本进行校勘,这样做一方面使抄录本与原本保持一致;另一方面使抄录本与原本所有的错误得到改正。跋语中所云“内本校录”“内本录校”“校抄内本”“校抄于小谷藏本”之类皆属于此类。这方面的校勘大多为改正常识性错误及讹字,虽如孙楷第所云为“为抄书者应有之义,无足注意”,但却是赵琦美费力最多,亦最能体现其校勘之功,体现了赵琦美对戏曲剧本的文学努力。

首先,赵琦美对剧本中所涉及的人名作了校勘。对人名的纠正主要体现在三国题材杂剧中,如无名氏的《刘玄德醉走黄鹤楼》《诸葛亮博望烧屯》《走凤雏庞掠四郡》,还有高文秀的《刘玄德独赴襄阳会》等剧中刘封,几乎所有的原抄本皆写作“刘峰”,个别或作“寇峰”。刘封史有其人,《三国志》卷十《蜀志》:“刘封者,本罗侯氏之子,长沙刘氏之甥也。先主至荆州,以未有继嗣养封为子。”又如糜竺、糜芳,原抄本有时写为梅竺、梅芳,如《刘玄德独赴襄阳会》。简雍,抄录本写作“蹇雍”,如《刘玄德独赴襄阳会》。在其他历史题材杂剧中亦是如此,《长安城四马投唐》,李密在楔子中介绍自己是大将李广之子李密,赵琦美校李广为李宽。按《旧唐书》卷五十三记载,李密字玄邃,本辽东襄平人,魏司徒弼曾孙,后周赐弼姓徒何氏。祖曜周太保,魏国公。父宽,隋上柱国,蒲山公。肯定李宽为是。卫武侯改为魏武侯,殷盖赵琦美改为英盖,袁宪改为原宪,康军利改为康君利,张国霸改为张归霸,葛苏文改为盍苏文,尉迟公改为尉迟恭,徐茂公改为徐茂功等。

其次,对一些地名作了校勘。如《长安城四马投唐》楔子中李靖介绍自己是西川城都府人士,赵琦美校改为“京兆三原”,还有将离山老母校改为黎山老母,离阳校改为黎阳,苍州改为沧州,浪州改为阆州,汉洋江改为汉阳江,华策道改为华容道等。

另外赵琦美对一些常识性错误作了修正。如“明府”,是执法的意思,校勘前皆作“盟府”。“人爵”本是典故,校勘前作“人道”。“大纛高牙”本为成语,校勘前作“大纛高衙”,赵琦美都作了校勘。

赵琦美用力最多的是改正字词的错误,这在钞本,尤其是内本中体现得最为集中。如对同音字或音近字的校勘,普遍者有“试说”“试听”“试看”的“试”字,校勘前皆作“是”;“尽忠”“尽心”“尽力”“尽节”等,校勘前“尽”字皆作“进”;“甚么”在校勘前皆作“是么”;“及早下马受降”校勘前作“闻早下马受降”;“三通鼓罢”校勘前作“三鼕鼓罢”;“状貌堂堂”校勘前作“壮貌堂堂”;“寸铁在手”校勘前作“存铁在手”;“姓甚名谁”校勘前作“姓字名谁”;“军师”校勘前作“君师”;“霸占”校勘前作“霸战”;“带累”校勘前作“殆累”;“辛勤”校勘前作“心勤”;“脑袋”校勘前作“脑戴”;“办道修行”校勘前作“扮道修行”;“料定”“料理”校勘前作“略定”“略理”;“一春儿”校勘前作“一椿儿”等。以上这些字在杂剧中的使用是频率很高的。还有偶然出现的别字,如内本《施仁义刘弘嫁婢》中“指渴思梅”“驷马车车”,《硃砂担滴水浮沤记》中的“腰”“单凤”“眼躯”,校于小谷本《河南府张鼎勘头巾》中的“萑”,《请阴阳八卦桃花女》第四折中的“世”“贪嗔痴恶”。《雁门关存孝打虎》中的“誓剑金牌”,《张翼德单战吕布》中的“愤发”“汉青”“意兄”,《海门张仲村乐堂》中的“决强”“咱家”等,这些字赵琦美分别校为“止渴思梅”“驷马高车”“要”“丹凤”“眼眶”“旧”“事”“贪嗔痴爱”“势剑金牌”“奋发”“汗青”“义兄”“掘(应为倔——笔者注)强”“洒家”等。

第四,据所校勘之本补抄了原本所缺的宾白与曲词。这主要体现在息机子本中。如《布袋和尚忍字记》为息机子本,此剧赵琦美云“于谷峰先生查孟寿卿作”,当为据于小谷本校勘。第三折开头缺大段宾白,赵琦美为补抄。又 [双调新水令] 后本无 [驻马听] 曲,据于小谷本补抄。第四折本无 [尾声],据于小谷本补抄。《王月英元夜留鞋记》为息机子本,后补穿关,为据内本录校之剧。第一折第一 [金盏儿] 后补抄 [醉扶归]曲,第二 [金盏儿] 后补抄宾白与唱词:

(梅云)姐姐,约定几时相会说的明白着。(旦唱)[么] 约佳期在他时上元节夜,重相会金莲灯下效于飞。常言道秀才每无信行,我则说识字人有诚实。你则索惜花春起,爱月夜眠迟。(梅云)将甚么为定。

所补抄之内容,使剧情更为连贯,后曲 [后庭花] 所云锦纹笺为定之唱词亦有了根由。第二折 [呆骨朵] 后补抄 [醉太平] [倘秀才] [滚绣球] [倘秀才] [滚绣球] [煞尾] 六曲。第三折 [上小楼] 曲后补:

[么] 他高声叫打,见公人两边排下,打的我肉颤身摇、胆战心慌、手脚昏麻,把拶指的麻绳根前放下,交俺女孩儿怕也不怕。(孤云)你若不招,枉着你皮肉受苦,快实说了罢。

补抄之曲写出了王月英在衙门逼供下的状态和心态。[十二月] 曲陈述送手帕绣鞋之经过,若无补抄之 [朝天子] 曲,则剧情前后发生断裂。[尧民歌] 后补抄 [耍孩儿] [四煞] [三煞] [二煞] [煞尾] 五曲。第四折 [驻马听] 曲后补宾白“秀才也你生死在这寺中”及 [水仙子] 曲。[太平令] 曲后补抄 [川拨棹] [七弟兄] [梅花酒] [收江南] 及包待制断语与题目正名。息机子本《包待制智赚生金阁》第四折宾白云没头鬼魂子因门神当道无法进入衙门,包待制云“老夫已知,大家小家怎生无个门神户尉”后据内本补录宾白“老夫心下自裁划,你将金纸银钱快安排,邪魔外道当道,屈死冤魂放入来”,致使魂子入衙门申冤,与前面魂子三番五次不得进入衙门相互呼应。又如息机子本《赵匡义智娶符金锭》第四折[沉醉东风] 后补抄宾白“(符彦卿云)孩儿,我闻知韩松领人来追赶,多亏郑恩定计救了这件事,众人不知详细,小姐,尔试说一遍俺试听咱。(正旦云)父亲听我说”,后接 [雁儿落] [得胜令] 等曲叙说此事,所补抄宾白使剧情连贯。

在一些钞本中,亦补抄了一些宾白,使剧情前后进展自然。如《争玉板八仙过沧海》第二折后楔子中龙毒宾白云“哥哥见了,说俺这海藏内虽有百般异宝,可不曾见这一串玉板,吊在海里,不想吕洞宾躧着水面仗剑大骂,索取彩和”,赵琦美在“吊在海里”前补抄“就差巡夜叉和水卒夺了玉板,把蓝采和来”,使语意得以连续。又如《海门张仲村乐堂》楔子宾白“(正末做叫六斤个云)唆狗、唆狗。(六斤云)问不道唆狗也”。赵琦美补抄宾白“口有传神的叫我哩,弟子孩儿,我叫做唆狗,我出这门来。(正末云)阿哥”,使句意更为明朗。第三折 [逍遥乐] 曲后宾白本为“(正末云)可知是牢门,牢门里门上拴一条绳子,里面那铃子铎琅响一声”,赵琦美在“里面”前补抄宾白“绳子上拴着铃子,有人来扯动这绳子”,使句意得以连贯。

第五,赵琦美对剧中语言作了润饰,增强了杂剧的文学性。这主要体现在抄本杂剧,尤其是内府本中。内府本杂剧为艺人所编写,为舞台表演本,无论在曲词还是宾白叙事均显啰唆,赵琦美录校杂剧时删去曲中衬字,使语句更为精练。如《楚昭王疏者下船》第二折 [越调斗鹌鹑]:“他念父兄萦心,借吴兵应口,我虽楚国青春,今日过昭关皓首。太宰嚭为参军,孙武子为帅首。”改为“他与那父兄萦心,借吴兵应口。离楚国青春,过昭关皓首。柳盗跖为先锋,孙武子为帅首”。《飞虎峪存孝打虎》[尾声]:“赳赳雄威杀气高,忘生舍死显英豪。我这里义儿家将千般勇,我去那长安城内破黄巢。”删为“赳赳雄威杀气高,忘生舍死显英豪。义儿家将千般勇,长安城内破黄巢”。《八大王开诏救忠臣》杂剧头折杨令公与韩延寿交战前唱词有:“威风赳赳统干戈,两军相对战千合。时间略展英雄手,我着他尸横千里血成河。”删为“威风赳赳统干戈,两军相对战千合。时间略展英雄手,尸横千里血成河”。呼延赞骂潘仁美一曲:“杨六郎父子尽忠,于宋国竭力见功。潘仁美心怀毒忿,我见大王奏说奸雄。”删为“杨六郎父子尽忠,于宋国竭力见功。潘仁美心怀毒忿,见大王奏说奸雄”。

赵琦美在录校时对一些杂剧之曲词作了改动。如《张公艺九世同居》,赵琦美以于小谷本校《古今杂剧》本,第一折 [油葫芦]:“自比千乘君,大隋仁圣主,拂差徭,免赋税,加优恤。”改为“北齐千乘君,大隋仁圣主,省差徭,免赋税,加优恤”。使曲词对仗。[六么序]:“我这里频嘱咐,孩儿们自暗伏……不二过,不迁怒,修其天道,人爵从诸。”改为“我这里频嘱咐,孩儿们自窨伏……不二过,不迁怒,修其天爵,人爵从诸”。[赚煞尾]:“便好道一子受皇恩,满家食天禄。”改为“便好道养育受亲恩,仕宦食天禄”。第二折 [南吕一枝花]:“昨日春,今日秋,到无常,万事皆休。”改为“昨日春,今日秋,过中年,万事俱休”。原抄本“到无常”三字从字意看,基本与剧情是无关联的,而改为“到中年”,便将剧情发展与剧中人物张公艺对年龄的感受及其心理描写紧紧连在了一起。又如《铁拐李度金童玉女》据于小谷本校《古名家杂剧》本,第一折 [寄生草]:“满溪流水天台梦,你叹空空,一襟清露游山梦。”改为“满溪流水天台梦,你看湿莹莹,一襟清露游山梦”。[大德歌]:“碧泠泠,玉铿铿,七政匏为定。”改为“碧泠泠,玉铿铿,翠鸾吟,彩凤鸣,七政匏为定”。又如《诸葛亮博望烧屯》第一折 [点绛唇]:“常有那尊道德参玄意。”改为“待龙虎风云会”。原意更多显示了隐居不出的心愿,改动后则突出诸葛亮虽隐居而志在天下的志向,且与后曲 [混江龙] 曲意相符。还有一些改动关系甚大,如《马丹阳三度任风子》第一折 [六煞]:“打悲科休想我有还俗意”,“科”改为“呵”,若作“科”,则会误认为是舞台动作提示语,作“呵”,则明为曲词。当然,赵琦美对曲白之校勘亦有错误之处,如《关云长大破蚩尤》第四折 [沽美酒]:“这的是害生灵的果报,将孽畜紧缚了”,“缚了”改为“拴缚”,这样改动则韵脚不合。

赵琦美对曲词进行删衍补缺、改正颠倒。删衍者如《马丹阳三度任风子》[五煞]“我昨见匆匆月出东,恹恹的日落西”删去“的”,使曲词对仗;“则这个魔合罗孩儿知他是谁是谁”,删去第一个“是”,语意更为紧凑。补缺者如《王月英元夜留鞋记》第二折 [倘秀才]“你个梁山伯不採台”,“台”前补“祝英”二字。[滚绣球] “秀才每些辜恩负义乔才”,“每”后补“都是”二字。又如《破苻坚蒋神灵应》第一折 [油葫芦]“魏英俊广”,改为“魏吴刘英俊广”;“了青史写贤良”改为“不枉了青史写贤良”。《马丹阳三度任风子》[满庭芳]“我止过则是两头来往搬兴废”,“止”后补“不”。互乙者如《吕洞宾三醉岳阳楼》第三折 [离亭筵煞]“低言无语”改为“无语低言”。《卓文君私奔相如》[圣药王]“咫尺间千里云水赊”,“云水”改为“水云”。《铁拐李度金童玉女》第三折 [大拜门]“诗题在绿苔,吹箫在凤台”,“吹箫”改为“箫吹”,使曲词对仗。

赵琦美的校勘最明显者为《货郎担》《阀阅舞射柳蕤丸》《伍子胥鞭伏柳盗跖》等。如《伍子胥鞭伏柳盗跖》头折写秦穆公为称霸事,与百里奚策划召开十八国会议临潼斗宝时,秦穆公与百里奚有大段对白,这一段原本五百多字的杂剧科白中,赵琦美校勘时删去了九十四字,增补了七字,改动了九字,共一百一十字,也就是对五分之一的内容做了变动。但赵琦美的大多校勘中,杂剧剧本的文学性得到明显提高,体现在语言表达的通顺流畅、准确、文雅、简洁和节奏感的增强。应该说,赵琦美校勘后的剧本更耐人品味、更适合案头阅读

二 考证

1.作者、题名考证

赵琦美抄校杂剧时不仅对曲白做了校勘,对杂剧作者也进行了考证,如《立成汤伊尹耕莘》,原抄本为无名氏作品,赵琦美校内本后有考云:“《太和正音谱》有《伊尹扶汤》,或即此,是后人改今名也。然词句亦通畅,虽不类德辉,要亦非俗品,姑置郑下,再考。”《死生交范张鸡黍》宫大用著,赵琦美批语说“于本作费唐臣”。《布袋和尚忍字记》原署郑廷玉著,赵琦美批曰“于谷峰先生查元人孟寿卿作”。《河南府张鼎勘头巾》原署元孙仲章撰,赵琦美说“《太和正音》作无名氏”。《大妇小妻还牢末》赵琦美校内本说:“别作马致远,非也。”依《太和正音》作无名氏。《罗李郎大闹相国寺》本题“元张国宾”,赵琦美批云:“《太和正音》作元无名氏。”《苏子瞻风雪贬黄州》补题作者为“元费唐臣”。《黄廷道夜走流星马》原抄缺名,据于小谷本录校,补作者名“黄元吉”。《硃砂担滴水浮沤记》,原抄本缺名,抄后补作家“元无名氏”。

其次是对作品题名作考证。《请阴阳八卦桃花女》,无名氏作,赵琦美说“《太和正音》作《智赚桃花女》。”《刘玄德醉走黄鹤楼》跋语:“《录鬼簿》有《刘先主襄阳会》,是高文秀所作,意者即此词乎?当查。”《降桑椹蔡顺奉母》赵琦美云:“《太和正音》作《蔡顺分椹》。”赵琦美还对有些杂剧的作者与题名同时做了考证,如《保成公进赴渑池会》补题“高文秀”,批云:“《太和正音》作《廉颇负荆》。”《钟离春智勇定齐》补题“郑德辉”,批云:“《太和正音》作《无盐破环》。”考《太和正音谱》高文秀、郑德辉名下实有《廉颇负荆》《无盐破环》剧,若不是赵琦美之批,则今日不得知《渑池会》《钟离春》为高文秀、郑德辉之剧。又如《尉迟恭单鞭夺槊》,赵琦美补题“关汉卿”,批云:“《太和正音》名《敬德降唐》。”

赵琦美对一些原抄本之作者朝代亦作了考证。如《马丹阳度脱刘行首》本题“元杨景贤”,赵琦美改元为明,批云:“《太和正音》本朝人。”又批云:“《太和正音》作无名氏。”《吕洞宾三度城南柳》本题“元谷子敬”,赵琦美改元为明。《铁拐李度金童玉女》本署“明贾仲明”,赵琦美改明为元,批云:“《太和正音》作本朝人,非也,今正之。”这些作者均为由元入明之人,赵琦美据《太和正音谱》对其朝代作了考证。赵琦美对有些原抄本之作者误写亦有考证,如《东华仙三度十长生》《群仙庆寿蟠桃会》《吕洞宾花月神仙会》《李亚仙花酒曲江池》《紫阳仙三度常椿寿》等剧署“国朝杨诚斋”,赵琦美均改为“国朝周王诚斋”。又如《慧禅师三度小桃红》《张天师明断辰钩月》《善知识苦海回头》本署“诚斋”,赵琦美补题“周王”。《清河县继母大贤》《赵贞姬身后团圆梦》《刘盼春守志香囊怨》本署“国朝诚斋”,赵琦美补题“周王”。朱有燉有些杂剧,明代如祁彪佳等人均误标为“杨诚斋”,赵琦美对其一一作了考证,有些杂剧署名“诚斋”,为了避免与杨诚斋混淆,赵琦美均补写“周王”二字。当然,赵琦美此类考证亦有错误缺漏之处,如将《善知识苦海回头》误作朱有燉,又如《四声猿》剧不署作者姓名。

总之,赵琦美的这些考证极少断语,非常审慎。这些考证大多依据《太和正音谱》,其结果虽有商榷之处,但有些考证结果也多有为后人所取者,如《大妇小妻还牢末》的作者,赵琦美判定为无名氏。《黄廷道夜走流星马》,赵琦美据于小谷本补作者“黄元吉”。邵曾祺著《元明北杂剧总目考略》一并从之。赵琦美的考证之功不可没,孙楷第即指出:“其考证功夫亦非决不可企及者。然其一一勘定,为后人省精力不少。吾人今日读也是园曲,能开卷即知其作者,审其剧名异同,不烦检索,实觉有无穷方便。此皆出琦美之赐。是则琦美考订之功有不可泯灭者也。”

2.曲牌、曲词考证

赵琦美在录校这批杂剧时,还涉及一些曲学知识之考证。这些考证有时是曲牌排列顺序,如《铁拐李度金童玉女》原抄本第一曲为 [南吕梁州第七],第二曲为 [一枝花],赵琦美为之订正顺序,[南吕梁州第七] 上批“此一枝后”, [一枝花] 上批“此一枝前”。考《中原音韵》等书,南吕宫曲 [一枝花] 在 [梁州第七] 前,赵琦美订正为确。有时赵琦美亦对一些曲牌之异名作了考证,如《铁拐李度金童玉女》第三折 [挂搭沽],赵琦美批云“挂搭沽一作挂玉钩”。考《中原音韵》《太和正音谱》等书均有此记载。

3.文献考证

赵琦美对一些杂剧之文献记载也作了考证。如《吕洞宾桃柳升仙梦》《萧淑兰情寄菩萨蛮》《荆楚臣重对玉梳记》《包待制智赚生金阁》《包待制智斩鲁斋郎》《二郎神醉射锁魔镜》等剧或题“此本《太和正音》不收”,或注“《太和正音》不收”。又如《张公艺九世同居》剧,赵琦美批云:“此后俱《太和正音》不收。”这些考证在今天看来没有任何意义,但在明代却是难能可贵的。

有时赵琦美也对一些曲白之含义及语音作了解释,如《吕洞宾三醉岳阳楼》第二折之“杏泥”,赵琦美批云:“杏泥即杏酪,北方人多食之。”又如《招凉亭贾岛破风诗》第三折 [端正好]“题起入雍州城丧胆亡魂”,赵琦美批云:“雍读作瓮声。”这些考证虽偶一为之,但对理解曲白之含义有重要的意义。

三 评价

赵琦美在对这批杂剧校勘、考证的基础上,从文学的角度对一些剧本作了切中肯綮的评价。如《诸葛亮博望烧屯》批云:“大约与《诸葛亮挂印气张飞》同意,此后多管通一节,笔气老干,当是元人行家。”《司马相如题桥记》批云:“于相公云不似元人矩度,悬隔一层,信然。相公,东阿人,拜相见。朝后便殂,观其所作笔尘,胸泾渭了了,惜也,不究厥施云。”《立成汤伊尹耕莘》批云:“然词句亦通畅,虽不类德辉,要亦非俗品。”《庆丰门苏九淫奔记》批云:“词采彬彬,当是行家。”《女学士明讲春秋》批云:“此村学究之笔也,无足取,可去。”《众神圣庆贺元宵节》批云:“此种杂剧不堪入目,当效楚人一炬为快。”《雷泽遇仙记》云:“此词是村学究之笔。”《王文秀渭塘奇遇记》云:“此村学究之笔也,姑存之。”赵琦美不仅在跋语中对剧本作了总体评价,有时在剧中对曲词亦有评跋,如《王月英元夜留鞋记》第一折 [混江龙]“竹战风微绣帘低,怎展放相思意”,赵琦美评云“奇甚”。有时对所据以校勘之本作出评跋,如《包待制智斩鲁斋郎》第二折鲁斋郎白云:“我着他今日不犯明日”,赵琦美改“明”为“红”,评云:“红日,日色红,改明非。此古本所以可贵也。”此剧是据于小谷本录校,赵琦美称于小谷本为古本,其所收杂剧是较接近元刊本的一类,或者就是元刊本。

从这些跋语可以看出,赵琦美在品评时崇尚古本,讲究词采,注重剧本的文学性。正是赵琦美校勘杂剧时对戏曲文学取向的有意识追求,将杂剧剧本从俗向雅、从演出脚本向案头剧本推进一步,为戏曲文学的发展做出了贡献。赵琦美对《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的系统校勘,在今日杂剧研究中仍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意义,正如孙楷第所说:“自明以来,绩学之士,嗜书之人,遇有异本莫不悉心雠校,然而鲜有校曲者。惟琦美与煌肯从事于此,为他人所不屑为之业。是二人实开风气之先,其在曲学考校方面应占重要地位,自不待言。” uCkusdgL7CgQchu4HTE8I+OHMcVo2pcloFrVbQW7+0uswhoLK/zKinujU3k/qxd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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