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傩文化以东起苏、皖、赣,中经鄂、湘,西至川、黔、滇、桂,还有北方的陕、晋、冀、内蒙古等地,形成了一个覆盖面广阔的傩文化圈。在这广阔的傩文化圈内,中心地又以川、黔、湘为主。其中贵州由于自身的地理环境特点和经济发展原因,傩戏留存带和范围在其境内颇为广泛。贵州民族大学西南傩文化研究院的庹修明先生,将贵州傩分为了三个阶段:初级阶段是贵州威海彝族的“撮泰吉”;中级阶段是黔东北和黔北的“傩戏带”;高级阶段是贵州安顺的“地戏”。贵州道真仡佬族苗族自治县,便属于“傩戏带”这个区域范围内。“据统计目前道真傩戏相关人员大约有630人左右,家族傩戏艺人占有可观的数量,古傩面具、古唱本也较丰富。” [1] 因此,笔者利用暑期走访了道真地区乡镇,以求真实地感受当地社会环境、风土人情和民间傩戏文化。也因为这次实地田野采风,让笔者更细致、更深入地思考了以下三个问题。
首先,在农村社会结构中,傩戏音乐形态的发展问题。傩戏音乐的旋律、傩戏音乐的伴奏乐器,为何在几百年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始终保持着如此“古朴”的风貌?以往对于傩戏音乐的研究,多从音乐旋律的分析角度入手。如傩戏音乐旋律的音阶构成,傩戏音乐旋律的调式与调性等;还有不同地区傩戏音乐的对比分析,或同一地区不同民族傩戏音乐的对比分析。这些分析的思路和方法,对了解傩戏音乐是有帮助的,但是始终没有触及傩戏音乐形态发展至今为何如此缓慢的社会原因。
其次,关于傩戏与戏曲的关系。无论是董康在《曲海总目提要·序》中说:“戏曲肇自古之乡傩。” [2] 还是麻国钧老师的《古典戏剧的流变与形态论》、康保成老师的《傩戏艺术源流》、田仲一成的《中国祭祀戏剧》研究等,这些都在研究傩戏与戏曲间的关联。傩戏是戏曲的“活化石”呢?还是如康保成老师所言“傩是中国戏曲发展的一条暗流,而戏曲则是中国戏曲发展的一条明河” [3] 呢?还是傩戏与戏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胎生关系呢?傩戏与戏曲间的关系,始终模糊不清。笔者由此而思考:如能从参与者的身份关系这个角度来看傩戏与戏曲的关联,可否提供一些有益的启示呢?
最后,一个重要的考察对象——傩戏“艺人”。关于这个方面主要是在实地采风中,有些傩戏“艺人”因为国家“非遗”文化政策而获得各种文化头衔,与普通傩戏“艺人”之间产生了一定身份上的区别。这样的区别,明显体现在傩戏表演场地和表演费用收取方面:获得各种文化头衔的“艺人”,表演场地由流动改为固定,表演费用由以往“信人”随意给予,到“艺人”自己确定费用标准。而一名普通傩戏“艺人”在具有多重身份后,一般都会在两个方面受益:一方面是在物质收入上的增加;另一方面是因为社会对其傩艺的肯定,从而获得的精神上的成就感。但是物质丰厚与精神的充实,并没有因此对于傩戏音乐的形态发展有很大的影响。那么,蕴藏在这个问题背后的社会因素是什么呢?这些思考构成了本书的上篇。
本书下篇的内容,源于笔者教学工作的地方——四川。四川因有历史移民的背景,使得傩戏所处的社会结构颇为特殊。相比贵州傩戏所处的社会结构,四川傩戏在城市、农村社会结构中都有踪迹。尤其是在城市社会结构中,这不仅为四川傩戏提供了广泛的民众基础,也提供了极为丰厚的文化土壤。本书下篇基于傩戏参与者的身份、参与者的观念视角,分析了四川傩戏的音乐形态、四川傩戏与灯戏、川剧审美文化内涵与傩审美内涵关联等问题。
笔者认为,我们对于任何学科的研究都脱离不了社会,脱离不了对“人”的关注,也脱离不了“人”的参与。因此对于学科的研究,如想从“源头”上更为全面地理解和认识,将其放入社会学的场域中去分析和探讨是十分有必要的。也正是基于此思路,本书将傩戏音乐问题、傩戏审美文化内涵等问题,置于具体的社会结构、音乐美学的双重维度中进行研究,希望对于傩戏音乐、傩戏与戏剧之间的关联、傩戏审美文化内涵的音乐社会本质问题,可以有更全面、更深入的理解和认识。
[1] 冉文玉:《道真傩文化概论》,载冉文玉主编《道真古傩》,贵州民族出版社2012年版,第3页。
[2] (清)董康:《曲海总目提要》,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1页。
[3] 康保成:《傩戏艺术源流》,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第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