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节载于《山西日报》2018年8月7日,原篇名为“哲思之启”。
在2018年7月15日山西大学哲学社会学院举办的“《他山之石》新书座谈暨西方哲学教学改革研讨会”上,有专家指出,杜镇远先生的《他山之石》 [73] 为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前授课的内容,但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过时,对增进和改善民族哲学思维仍有很大价值。正如其副标题“西方哲学授课笔记”显示的,此著实质乃面向本科生以及硕士、博士研究生讲授的教案、笔记。因此,它不是为写“大部头”、非常有系统的著作而准备的。但从当初先生备课时搜集很多材料、站在学术前沿所思所想来看,确确实实对我们教授西方哲学史乃至于研究西方哲学,皆有一些富有启发的洞见,书中提出的很多问题仍在突显、深化。
第一,整体上对西方哲学史的积极性评价。锻炼理论思维能力,只有回到哲学史中去。倘若戴着“有色眼镜”从史中看到的好多是“负面”的评价——这种排斥性的“反应”,就遑论什么思维训练了。“他山之石”的书名,即同时表明了先生这样一种正面的、借鉴的态度。我们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学的哲学史教材,不客气地说,基本上贯穿以“两个对子”(一个主对子是“唯心与唯物”,一个副对子是“形而上学与辩证法”)划分人物、学派,定性他们是反动还是进步。那时候,说某个思想家陷入了唯心主义、形而上学的“泥潭”,其思想价值就可想而知了。很显然,这里使用了一种过于简单化的对思想进程的描述方法,亦曾经“过滤”掉不少有价值的东西。忆当时,先生一席话却非常牢固地“烙”在我的头脑中——他引马克思主义经典的表达来阐述自己的观点:唯心主义抽象地但却能动地发挥了人的主观方面;聪明的唯心主义比愚蠢的唯物主义更为接近辩证唯物主义——他认为这些观点直到今天也没有过时。为此,可以这样说,先生的思想较早地走出了对历史上思想家那种教条、独断的分析框架。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的哲学史教程确实大部分改变了这样的“描述”。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在不同的国度有不同的形态,言外之意,西方哲学中的“现代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同样是其文化土壤下马克思主义的“自然进展”。
第二,暗含中西哲学比较的宽阔视野。长期研究某领域,就可能走不出来——视野窄,看问题自以为是。为了避免这一毛病,无论专注研究中、西、马的哪一个方向,都需要有一个互相“照应”的态度。也就是说,研究西方哲学的,心里时时“关照”和中国哲学传统、现实的比对;研究中国哲学的,则心里时时“关照”和西方哲学传统、现当代发展的比较。我们的目的不是叙说东家长、西家短,而是萃取各种精华、形成现时代的思想优势。尽管先生不以中国哲学的研究为专长,但我们从中时时看到了这种对中国哲学的“关照”态度。很显然,先生想必以西哲之长,补我民族思维之不足。先生并没有偏激地评论中国哲学的是是非非,只是平心静气地指出我们当今应当努力克服自身的“先天”缺陷,真正走向文化自信的复兴。这一点,即使对从事中国哲学研究的同志亦深有启发。
第三,贯串哲学理性和科学实证精神的弘扬。学习、研究西方哲学,就是要从各种概念、观点和论证中,经受理性思维的锻炼。主要在西方哲学孕育下的近代实证科学精神、马克思主义文化,更是这种理性延伸出来的硕果。有专家指出,这是一部教学和科研紧密结合的典范之作。可以说,把西学哲思精华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思维方式运用、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不仅改变了中国20世纪整个社会的面貌,也极大优化了中国人的哲学思维方式。不管关于中国哲学史前些年的“合法性”争论如何激烈,但大家一致比较公认的是,中国哲学史的现代“写作”,学科体系基本上是参照西方哲学的框架和标准建构起来的。20世纪下半叶伊始,科学技术暴露出自身的负面效应,但科学背后的求真精神、求善意图、求美追求并没有过时,当代中国仍亟须大力弘扬。即使是当代学者倡导的复杂性思维,其基础仍然是主流的逻辑分析思维。笔者认为,中西文化的对比和较量,无论多么“思辨”,都要最终拿到“实证”的基础上进行检验。当然,我们的动机不是为了“一决高下”;融合形成人类的新文明,这才是最终的目标。
第四,突显强烈哲学问题意识的脉延。哲学史提出的很多问题,需要每个时代给予每个时代的回答。笔者感到,先生在书中不是企图灌输什么西方哲学的知识(这一点,很多著作都能做到),而是像一个不断提问的智者。哲学,正是在哲理性的启发中,把理性推向深入和进步。穷其一生,很多人都只是一个哲学的“教书匠” “搬运工”,很难像先生一样,进行真正的“思考”。该著作为手稿、笔记,我们从这种似乎杂乱的、“原生态”的探究中,能够发现很多思想的闪光点。先生关注的正是20世纪以来哲学与科学乃至于社会领域涉及的许多重大问题,比如他在书中谈到的非理性现象、直觉现象、偶然性地位、信息本体论、右脑和创造性思维、意识形态的科学性等问题,仍然值得学者接力去探索。章节之末尾,往往留下的也不是什么结论,许多是先生长期思考而不得解的“提问”,这些都留下了继续探究的线索。
确如有专家所言:先生的学问“不跟风”,既从兴趣中来,其哲思又面向时代的“内核”。一个缺乏哲学思维的民族,无法实现真正的精神“站立”。汲取西哲之精髓,同样可补我魂灵之骨钙。授业导师学术之思深、其学力之愿宏,实值吾辈无限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