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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创世神话自然观

一 古希腊创世神话

人类最早的自然观念蕴含在创世神话中。神话可谓是人类最初的意识形态,它出现在世界各地各个民族的远古时代。西方文明的发源地古希腊,在公元前3000年进入了青铜时代,经历米诺斯和迈锡尼文明后,大约公元前11世纪,到了黑暗时代,大约300年后,黑暗时代有两位诗人在整理和搜集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和神话方面做出了杰出的贡献,留下了传世之作,成为今天我们研究古希腊历史和神话的重要典籍。在此前,希腊的传说被目不识丁的游吟诗人们根据记忆进行充满诗意的口述,以飨同样目不识丁的听众,直至那两个诗人生活的时代,书写字母的发明使古希腊神话得以在人民中广泛的流传,这两个诗人就是赫西俄德和荷马。赫西俄德的《神谱》以众神的生活为世界的本初素材,辅以生殖原则,推测出世界的诞生和宇宙的由来;《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作者荷马以缜密的结构、博大精深的长篇叙事展现了古希腊壮阔的历史和伟大的创造。这些充满浪漫情怀的美丽神话故事和传说,表达了古代人类对自然界的感性思考,形成了人类自我的原始记忆。

古希腊神话是远古人对自然力和社会形式的想象性认识,是对自然力的拟人化的想象,这种人格化想象自然而然地被吸纳入古希腊的宗教思想中,成为其主要组成部分。公元前7—6世纪以来,在希腊本土和小亚细亚、南意大利地区最流行的埃琉西斯教就吸收了荷马和赫西俄德所记述的神话。公元前6世纪以前,古希腊还流行另一种宗教——奥菲斯教,据说是由奥菲斯创立的,奥菲斯是阿波罗神的儿子,是个著名的歌手,他的歌声能使山林、岩石移动,驯服野兽。据说奥菲斯还写了陈述奥菲斯教的《圣书》。这种宗教也崇拜奥林帕斯诸神,它所包含的神话和埃琉西斯教一样,都和荷马与赫西俄德的记述有关。有一点区别是奥菲斯教尤其信奉狄奥尼索斯,在古希腊神话中,狄奥尼索斯是自由和狂放的象征,是收获之神,也是酒神,以狄奥尼索斯作为浪漫主义的艺术思想传统的象征。无论是古希腊的神话还是宗教以幻想的方式猜测世界的本原、宇宙的起源和演化以及灵魂的各种记述,这些内容构成古希腊神话自然观的主要方面。

创世神话是古代先人生活的反映,其内容也喻示了人与自然之间的最初关系。史前的人类在对自然界不可抗拒的力量中感受到大自然的强大,特大旱涝灾害、地震、海啸、火山爆发这些自然现象的发生,在原始人类的心中幻化为神灵的统治力量,从而以祭祀形式、图腾崇拜等方式表达出对自然界力量的恐惧。因此,在远古时代,自然界在人类的眼里是一种完全异己的力量,人类同自然界的关系如同动物同自然界的关系一样,当时的情形下,人类几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力量,人类的生产和生活资料只是局限在很窄的生活范围内,简陋的生产工具、单调的劳动方式、低下的智力都制约着人类无法成为自己和周围外部世界的主人,以至于人类的生产、生活和自然界都被某种超人的力量所主宰,超自然的过程成为人类崇拜和敬畏的对象,而这种崇拜与敬畏都通过神话展示出来。

二 创世神话自然观中的“自然”

认识自然可谓是人之所以成为人的第一课,古希腊神话中充满着人认识自然、解读自然的渴望,彼时的自然呈现在人类思维中的具象就是神和诸神的各种活动。

(一)最高的神创造世界

古代世界人们将日、月、水、火等自然物质加以人格化,形成众神家族,然后又从众神中选出一个最高的神,这个最高的神统治众神组成的世界。这个神就相当于古希腊哲学家眼中的世界本原。在原始的荷马史诗里,俄刻阿诺斯被奉为江河之神,万水之源,是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所赖以生长的神。他和他的妻子忒提斯两人为其他所有神的始祖。在此,古希腊人把水奉为神圣之本。从俄刻阿诺斯的深水伟流那里,确实流出了全部江河、全部海洋和一切溪泉。他被视作环绕着宇宙转动的河流腰带,他的结尾也是开端,这条宇宙之河形成一个自我转动的圆圈。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中都提到过俄刻阿诺斯,而亚里士多德把俄刻阿诺斯和忒提斯(海洋女神)的创世说与泰勒斯提出的水是世界“第一原因”联系在一起,他说:“这一派哲学的创始人泰勒斯认为本原是水……可是也有人认为,那些生活在很久以前,最早想说明神的人也是这样看的;因为他们将俄刻阿诺斯和忒提斯夫妇说成是创世的父母;……那一种意见较早,还难以确定,不过泰勒斯总是提出第一原因的。” [1] 他认为二者具有同等的意义。但是,史诗里的神话的思维还停留在形象、感性的特点上,而泰勒斯已经将神话转为逻辑思维,形成了对自然的观察和理性认识,开始尝试用自然事物解释事物变化了。

(二)以诸神的降生喻意着宇宙的起源和演化

创世神话在描述自然现象时,将日月星辰等自然存在物人格化,然后把它们奉为威力无比的神来描绘,同时将自然现象的发生和变化对应于神与神的人伦关系。赫西俄德将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有关诸神的生动传说进行整理,写出《神谱》,他将世界的起源和诸神的降生结合在一起,喻意着宇宙的起源和演化,以其丰富的想象力,对宇宙的生成做了素朴的猜测。他说,最早出现的是混沌;接着产生了大地,接着产生冥府;接着是最可爱的爱神厄洛斯,从混沌中产生了厄瑞布斯和黑夜。他们婚配后,又从黑夜中产生了白昼。由大地产生出天宇,将其自身围住,并作为诸神的永远的居所……在这里,在混沌中诸神降生,手中握有掌管自然事务大权,形成了一个诸神的世界,即寓意着自然和宇宙的生成。赫西俄德的《神谱》以神人同形同性的手法,运用生命有机的观点和生殖的原则去描绘自然和宇宙的生成,在今天看来固然有诸多的不足,甚至滑稽可笑,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其作为人类童年时期对世界起源和演化的探索和思考,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

三 创世神话自然观的思想价值

创世神话自然观是人类童年时期对自然的感知,是人类探索自然的最原初的意识形式,是人类对自然的不息探索的漫长旅程的开端,表现出人类的蒙昧时代中人类对自然的态度。

(一)人类崇拜自然与渴望管理自然的双重意识

由于对自然的种种现象不能做出科学的解释,所以,在人的眼里自然存在的物质如日、月、山、川、树木、清泉等,不论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上,一切都是有生命的神秘力量,最初被称之为精灵,后来精灵演化为各种神,形成人们对神的崇拜,这种对神的崇拜实质就是对自然的崇拜。众神由于血缘关系构成一个完整的谱系,天神宙斯是最高的神,她的妻子赫拉分享着他的统治权力,他们共同统治诸神的世界,每位大神都掌管着一种或几种自然事务,如太阳神阿波罗掌管太阳,每天都为大地带来光明和温暖,智慧女神雅典娜手握兵器守护希腊等。这是希腊人在神话中寄寓了摆脱大自然束缚、驾驭自然的愿望。

古希腊的神话自然观表明,一方面,人们极度崇拜自然,把自然视为至高无上的所在;另一方面,人们希望拥有智慧和勇敢的精神,超越自然,甚而去管理自然,由此形成了互相矛盾的双重意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后世的学者们认为古希腊神话自然观中存在着人类中心主义的意味,比如,法兰克福学派就认为古希腊神话中预示着“自然祛魅”的人类智慧。

(二)蕴含着素朴的哲学萌芽

创世神话自然观以想象的形式,探索宇宙和自然万物的起源,甚至要在万物中寻求唯一的根源,这就使它蕴含了哲学的萌芽。古希腊神话和早期哲学在内容上有着密切的联系,对早期的古希腊哲学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的当数锡罗斯的宗教家斐瑞居德(公元前6世纪中叶)的神话思想,他大约和泰勒斯是同时代人,有人把他列为“七贤”之一。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讲到古代神话诗人时说到,斐瑞居德并不是完全使用神话语言的,意思就是说,他对自然事物的表述已经向哲学转化了。在第尔斯—克兰茨编纂的斐瑞居德的残篇中,就有这样的描述,“斐瑞居德象泰勒斯一样,认为水是本原,不过他叫它混沌,认为这可能是从赫西俄德那借来的” [2] 。可见,斐瑞居德的宗教思想和神话是混在一起的,既有奥菲斯教的内容,又有赫西俄德《神谱》的元素。

现代西方学者通过详尽的文献研究表明了古希腊神话对古希腊哲学的影响。英国哲学家格思里说,赫西俄德、奥菲斯和斐瑞居德“是哲学家的先驱,在他们的思想中存在着一种离开神话,向理性思想发展的倾向,其重要性最近已经越来越清楚地被认识到了” [3] 。把古希腊神话诗人视为哲学的先驱,这是非常高的评价。格里思还在文献编纂上对古希腊神话的编排顺序做了介绍,说明现在对古希腊神话的这种认识已经在哲学家中达成了共识,他提出,1907年,哲学家康福德在写希腊哲学史时抱怨过说,好像泰勒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似的,仿佛他碰了一下大地,就崩出万物是由水造成的观点,他说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克服了。他举例说,汇编苏格拉底以前的哲学家残篇的第尔斯,原来是将奥菲斯、赫西俄德和斐瑞居德等人的资料作为附录编在书的后面的,现在看法已经改变了,克兰茨在改编该书的第五版(1934年)时,已经将这些人的资料作为正文,列于泰勒斯之前 [4] 。而其他西方的学者也都采取这种方法进行文献的处理,如德国的卡佩莱和英国学者基尔克和拉文在编纂“苏格拉底以前的哲学”时,涉及前三个人的文献资料,以不同标题将其定为第一章的内容,列在泰勒斯之前。总之,古希腊神话叙说的是神的故事,背后是对世界的本原和宇宙的演化的探寻,尽管这不是真正意义的哲学思考,但是自此,古希腊人才开始了一系列的哲学思考,促使古希腊哲学产生。

(三)万物一体的思想与当代生态整体主义相契合

生态整体主义认为人类与自然界中非人类存在物(这里的非人类存在物包括自然界中的其他生命体和非生命体)相互联系,共同组成了一个生态系统,人类是生态系统中的一个成员,人类的活动应尊重生态系统及其内在的自然规律。在古希腊创世神话中,人类与非人类存在物地位平等、相互关联、共为一体的思想尤为鲜明,例如在神话中描述的人类与动植物的血缘关系,如人类从树中诞生,人类被动物咬死后血液中长出鲜花,人类被动物哺乳长大,人类的生身父母也可以是各种自然神等。人类通过把自然现象人格化,造出了自然神,把人类的血缘关系移植到人类与动植物之间、人类和各种自然现象之间,因为血缘关系是生命之间最直接的自然关系,因此,呈现出人类与动植物、自然现象等非人类构成的整体的密切联系。这表明,在创世神话中传达出的人类是自然的一部分,与非人类之间共同构成一个相互联系的整体的观点,与现代的生态整体性观点相契合。 Cf5jP+U+VNU1prW5MCd6LnoFuAh1DU1MPVwLaaJbNw00rGChjENx9kfqnnjn9S7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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