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城市基本特征确立的时期,各国修筑了不少城池。义渠戎国,国都遗址位于今甘肃省庆阳市宁县境内,属于春秋时期的西戎国,战国时为秦国所灭,后设立义渠县。义渠戎国强盛时期,城池的修筑已经延伸到大原境内。
《史记·匈奴列传》记载:“岐、梁山、泾之北有义渠、大荔、乌氏、朐衍之戎。”义渠戎立国时间当在周平王东迁之后的春秋时期,周王室已衰。及犬戎灭西周,陕西之地尽失。进入战国之后,周王室仅有洛阳附近之地。 [26] 义渠戎立国时间较长,在春秋战国的历史时空中影响较大,尤其是与秦国之间多军事冲突与征战,但最终还是被秦国所灭。周平王(前770—前720)末年,义渠戎就已经很强大,“及平王之末,周遂陵迟,戎逼诸夏,自陇山以东……泾北有义渠之戎……当春秋时,间在中国,与诸夏盟会” [27] 。当时“义渠、大荔最强,筑城数十,皆自称王” [28] 。可见,早在2700多年前,义渠戎国已筑城称王。周贞定王八年(前461),秦灭大荔国,取其王城,“自是中国无戎寇,唯余义渠种焉” [29] 。秦厉共公三十三年(前444),“秦伐义渠,虏其王” [30] 。秦躁公十三年(前430),“义渠来伐,至渭南” [31] 。义渠戎国敢于出兵攻伐秦国,说明义渠戎国在当时的军事力量还是比较强大的。
秦的先祖相传是伯益的后代,传到秦仲时,被周宣王封为大夫。公元前770年,秦襄公因护送周平王东迁(前770)有功,又被分封为诸侯。春秋时,秦国建都于雍(今陕西凤翔东南)。秦穆公时曾攻灭西戎十二国,称霸西戎。此后,秦国与义渠戎国之间发生了长期征战,固原一直属义渠戎国的辖境。因义渠戎国军事力量相对雄厚,秦国要灭掉义渠,短时间内还不能奏效。所以,秦国与义渠戎国之间和平与战争相交替。
秦惠文王七年(前331),“义渠内乱,秦惠文王遣庶长操将兵定之”。十一年(前327),义渠降于秦,“义渠君为臣”,“县义渠”,秦国在义渠戎国的地域上设义渠县。随着秦国军力的不断强盛,义渠戎国“筑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蚕之”,开始以防御为主。秦惠文王后元五年(前320),“王游至北河”,到了灵州黄河沿岸考察。他的行踪应该是穿越乌氏县境,再沿清水河谷北上,已经穿越了义渠戎国时期的地域。公元前318年,秦国暗中联络六国的军队,试图对义渠戎国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袭击,义渠戎国闻讯后集结兵马,与以秦国为首的多国军队进行激战,秦国大败。因此,秦国始终将义渠戎国视为后患,图谋再次起兵。第二年,秦国又联合多国军队大举攻伐义渠,攻占义渠二十五座城池,义渠戎国势力锐减,开始走下坡路。
义渠戎国与秦国之间,有过一段让后世诟病的历史。楚威王十一年(前329),楚威王熊商死后,楚怀王熊槐继位,开始与秦国联姻,16岁的芈八子入秦,成为秦惠文王嬴驷之妃,生一女三子。长女为燕昭王后,长子嬴稷,即后来的秦昭襄王。次子嬴悝,后封为高陵君。幼子嬴市,后封泾阳君。秦惠文王死后,王后魏氏所生的嫡长子、太子嬴荡继位,即为秦武王。数年后,他在东周太庙举龙文赤鼎时,“绝膑猝死”。因无子,秦惠文王后魏氏闻讯立次子嬴壮为秦王。在这个过程中,赵国为了引发秦国争位之乱,派人将在燕国的人质——芈八子长子嬴稷火速送回秦国。芈八子联络相关大臣和看风向倒戈的重臣,顺势另立嬴稷为王,这就是秦昭襄王,芈八子掌控朝政。由于这种特殊的背景,秦乱未平,宣太后遂与各国休兵。为避免义渠戎国趁机进攻,宣太后在甘泉宫色诱义渠王,两年内生有二子。两年以后,宣太后异母弟魏冉剿灭秦王嬴壮与其弟嬴雍。秦乱平息之后,宣太后赐死秦惠文王后魏氏,将秦武王后魏氏驱逐归魏。在甘泉宫杀死义渠王及所生二子,蓄势伐灭义渠戎国。
秦昭襄王三十五年(前272),秦国起大军灭掉了存在800年左右的义渠戎国。同时,秦国始设置陇西、北地、上郡地方政权建制,义渠戎国在史书里消失了。固原大片土地纳入秦国版图,属北地郡管辖,郡治在今甘肃宁县;最高军事长官——北地都尉驻军萧关(今固原东南瓦亭、三关口一线),固原的历史进入了新的一页。
秦国消灭义渠戎国后,北部边地并不太平,北方游牧民族不断犯边。秦国便在陇西、北地、上郡沿线修筑长城以防御北边少数民族的入侵。设立义渠县,“说明这时已经开始修筑长城,到秦昭王时才继续修筑完成的” [32] 。《史记·匈奴列传》记载:“遂起兵伐残义渠,于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从此,便有了固原城以北明家庄梁修筑的长城,后人称之为“战国秦长城”。
义渠戎立国的时间较长,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文化发展的根基在早期秦文化或戎族文化里是深广的,地下考古印证了义渠戎国的文化史。2016年年初,在陕西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举办的《帝国之路·陇东记忆:秦文化与西戎文化考古成果展》,集中展示了近十年我国早期秦文化考古调查和研究成果。在众多的展品中,甘肃天水市张家川县马家塬战国晚期的西戎贵族墓出土的二十多辆皆由金银装饰的豪华礼仪用车最为惊艳。展出的马车复制品,被专家誉为“中国第一豪车”。专家推测,这是义渠戎王当年的座驾。车身用金银质地的华美纹饰片包裹着,车厢上嵌满珍贵的珠饰,车轮和车轴也用纯金装饰,整辆车精美奢华,极具观赏性和震撼力。专家们认为,中原没有发现这样的车。华丽的装饰,彰显着主人的特殊身份和地位,装饰的花纹具有欧亚草原风格。这表明西戎民族融合了中原文化、草原文化与西域中亚文化,也说明他们在不断接受秦文化的同时,还吸纳周边文化以丰富自己的文化内涵。马家塬西戎贵族墓地所反映的多元文化元素,为我们多角度审视战国晚期戎人与秦文化及北方草原文化之间的关系,包括东西方文化因素相互交流、吸纳与渗透,提供了实物依据,意义重大。 [33] 有如此的豪车,亦可以看出义渠戎国的文明程度。
追溯义渠戎国的历史和文化,可使我们了解战国、秦代固原的历史文化背景。义渠戎国的国运与繁盛的文化,对早期固原有重大影响。过去,我们对义渠戎国与固原的关系在认识上局限性较大,或者近乎没有这方面思维的延伸。战国时期,固原的筑城问题,可借助义渠戎国的历史和文化来审视。义渠戎国的筑城史,影响着固原早期筑城的历史。
战国秦长城为何要修筑在固原城以北的明家庄梁,除所选择的地形地貌要求外,义渠戎国可能在固原城所在的清水河西岸修筑有城池(堡)一类防御性建筑。秦灭义渠戎国之后利用了这里的城堡。《水经注》记载,高平县(固原城)“西十里,有独阜,阜上有故台,台侧有风伯坛,故世俗呼为风堆” [34] 。这里的“故台”、祭祀用“风伯坛”,都会让人联想到城堡。秦惠文王北游黄河,出焉氏塞(古萧关)北上,应该还在义渠戎国时期的城堡里驻跸。此臆测如果不谬,那么义渠戎国时期修筑的城堡,应该就是固原历史上最早的城堡。
秦昭襄王所灭的义渠戎国,已经不是秦穆公时期单纯的义渠戎国,而是包括来自草原地带的戎人,他们融合了各地的文化。 [35] 这个观点说明,战国时期是各民族迁徙融合的重要时期。草原地带的民族进入中原边地,有助于我们理解他们与固原早期的关系。追溯义渠戎国的经历、筑城及其文明程度,可以看出义渠戎国与固原的密切关联,尤其是其在固原的早期筑城,奠定了秦汉时期修筑固原城的基础。“在边疆地区,筑城常早于设治;在比较安定的内地,或没有夷狄威胁的边区,则设治远早于筑城。” [36] 这个观点,有助于我们理解固原早期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