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选题缘起

锦衣卫是一个在明朝历史上有着广泛影响的特殊权力机构，因而在借鉴了西方史学观点、方法的现代明史学科诞生不久，即被纳入研究者的视野。不幸的是，现代意义上的明史学科诞生于中华民族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20世纪初，特定的历史环境使明史研究长时间带有时政化的色彩。在特定的学术氛围中，锦衣卫这个历史上有着广泛政治资源的强力机构，很早即同东、西厂等机构一起，被贴上“特务”的黑色标签，成为有良知的史学家们批判当权者法西斯式统治的有力武器。

此后，基于明、清两朝处于封建社会晚期的认定，人们开始有意无意地寻找这一时段处于没落的封建社会晚期的证据并加以批判，其中，专制极权统治是主要批判对象，锦衣卫作为直接参与最高层权力运作的皇权的衍生物，自然难逃“法网”。20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港台，特别是香港影视产业步入黄金发展阶段，锦衣卫和东、西厂一起成为大量低成本影视作品的优选题材，脸谱化的创作方式使锦衣卫的特务形象在广大群众中被大力“弘扬”，直到完全固化，几乎成了明朝黑暗统治的代名词。

另外，锦衣卫作为明代中前期长期隔绝于文官士大夫群体的“体外”机构，无论其在权力的巅峰曾经多么风光，在以儒家思想为主导的传统社会中，终究是个异类，在士大夫群体掌握历史书写权的条件下，锦衣卫很难获得客观的记录与评述。由于长时期处于对立的位置，士大夫们甚至可能利用历史审判权，对其进行巧妙的报复。这使得有关锦衣卫的记载不免零散、有缺漏乃至讹误，给后人的研究带来诸多不便。20世纪早期的历史学家们虽然掌握着新的研究方法和手段，但不可能与传统文化思想做彻底切割，因而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一点点儒家传统道德评价的影响。

锦衣卫作为一个权力广泛的特权机构，肯定会有大量的历史污点，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它是一个一无是处、必须彻底否定的历史存在吗？如果真的是被一帮流氓、无赖掌控最高权力，明王朝能延续近三个世纪并曾创造一系列文明奇迹吗？素有战斗精神的士大夫们能容忍它持续欺压自己260余年吗？这在逻辑上显然是说不通的。可以想见，特务的标签肯定有片面、偏颇之嫌。要对锦衣卫做出全面、客观的评价，需要暂时抛开脸谱化的旧观念，从头开始，对其组织结构、成员来源、职责范围、运作方式等做系统的动态研究，这也是本书的立意所在。 i1Mz9gcO+57LZOOdmRcyenVSLyfu1qCoBfrBiQxCzgAOijjluK4bq3YwhZWhmPG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