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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水环境变迁与城市洪涝

一 洪涝严重的运河城市

(一)汶泗水系

济宁州。洸河、府河在济宁州城北东关合流,绕城入马场湖。为蓄水济运,两河沿途设置闸座,调剂水量。每年秋汛来临,减水闸存在坏损,河道多淤塞不通,河水无法正常入湖。即便洪水泄入马场湖,却经常出现“湖不能容,旁溢四出”,“诸水既无行道,又无出路”的局面 ,洪水困在济宁州一带,洪涝灾害相当严重。在1736—1911年的176年间有81年发生洪涝灾害,基本每两年就会发生严重洪涝灾害(见表1—2)。济宁州城洪灾也是相当严重(见表1—3),尤其是在洸、府河交汇的城关地区,几乎年年为灾。东关一带民居稠密,房舍甚多,“每遇汛涨风雨,居民纷纷迁徙,彻夜号救之声,惨不忍闻”

表1—2 1736—1911年山东运河区主要州县洪涝所占年次表

续表

表1—3 清代济宁州城洪涝灾害一览表

鱼台。邻境丰县、沛县、金乡、单县,地势高仰,而鱼台地势卑下,遂为周边各县众壑所归之所,“素号泽国” 。鱼台在1766—1911年的176年间,就有72年发生洪涝灾害,频率相当高。鱼台城市洪涝也相当严重。嘉靖十三年(1534),黄河决口,洪流直趋鱼台,县城几乎不保。 万历三十二年(1604),汶河于南旺决口,“由丰、沛入境,为城郭患” 。乾隆二十一年(1756)水患也惊心动魄,时任山东巡抚杨锡绂奏称:“鱼台县城本年九月被水淹浸……该县土城一座,周围约四里余,地势低洼,形如釜底……此番被水,茅房土屋多已倾倒,其衙署、祠宇、仓廒及居民瓦屋虽尚无恙,亦恐不能经久。先经该县知县将城门堵住,用水车数十辆日夜车水,使水出城外,少停即仍渗泄城内。”

金乡。金乡的洪涝灾害也相当严重,1760年、1761年、1766年、1796年、1799年均发生严重城市内涝 ,以1761年最为惨烈,记载最为详细:

城外居民扶老携幼,相率入城者,络绎不绝。未几又有走而呼者,四门尽屯矣。无何犬声起于西关,怒号砰湃,万窍俱鸣,盖已溃堤抵城,而没其半。当是时,城外漂荡,城内惊扰,继之夜犬狂吠,与汹涌之声相杂,不知所措。而北门出水沟口涌溢街巷,倏成巨浸。……老幼妇女,奔集战内,依庵就庙,昏夜哀泣。丁壮营护室家,不忍舍去。有乘筏者,有骑屋背者,有叹息于□□。

东平州。东平州地处汶河下游,每年夏秋汛期经临,汶河水涨,携沙直下,排山倒海,冲堤溢岸,直趋州城而来,而城内地势又低于城外六七尺,因此州城“恒为泽国” 。1747年、1749年、1769年、1810年均有严重城市洪涝的记载。乾隆年间,知州沈维基对州城所受洪涝之惨烈,有刻骨铭心的描述:

(州城)东、南两面当来水之冲,西、北两面成赴壑之势。水一进城,不能复出,阖城民命、庐舍、仓廒、库储,并有累卵之危。当大雨之时,即多拨人夫,各门防范,而汹涌之势,已难捍御,始堵以土,继下以埽,更急则用棉被褥袄等物堵塞,昼夜防护,犹虑不测。自五月至八月,官民几无安枕之时。每一念及,辄为心悸。

(二)马颊、徒骇河水系

对比而言,本区洪涝程度,要低于汶河水系。表1—2可见,1736—1911年本区受涝次数最频繁的聊城(58年次),也要大大少于南四湖区的济宁州(81年次)、鱼台(72年次),仅比汶河水系的东平州多3年次。

聊城。聊城地势平旷,境内无高山为屏障,城外有徒骇河经行。自濮州、范县、朝城、堂邑、莘县、阳谷所来坡水,对城市造成很大威胁。1736—1911年的176年间中58年发生洪涝灾害,平均每3年就有1次洪涝。城市附近的金家洼,地势最低,“西逼运河堤,东逼徒骇河堤”,“一遇淫潦,坡水骤集,宅地漂流” 。雍正五年(1727)夏汛,大水冲毁城北护城堤,泄入城内,导致1400多口贫困百姓流离失所,等待救济。 雍正八年(1730)夏,连降大雨,连同西来坡水,一起围城,“水遂 漫,城不浸者,仅三四版” 。乾隆二十六年(1761)夏,洪水汇入徒骇河,涵洞冲决,威胁城市,“六七夜抢护堵筑,始得安” 。乾隆五十五年(1790)夏,西来坡水骤涨,突至城根,事前虽将“西南北三门堵筑坚实”,洪水还是冲破西城门,漾入城市,声势颇大。

阳谷。阳谷亦为平坦地势,“四无冈阜,沃野千里”,境内有沙河(即马颊河)、清水等河东流汇入东境的会通河。 1736—1911年间,阳谷有载的洪涝有54年次。光绪年间所修县志记载的阳谷大水,就达22年次之多。 造成阳谷洪涝灾害的主要原因,也是上游莘县、朝城诸县所泄坡水。方志、档案中所载阳谷县城洪涝就有1493年、1653年、1768年三次,差不多每次均发生城垣坍塌、房舍摧毁、出行乘筏的记载。

除聊城、阳谷外,会通河西岸地区的莘县、朝城、观城诸县城市发生内涝的罪魁主要是西来坡水导致。当然,也有特例,除西来坡水引发洪涝外,黄河决口泛滥,也是引发寿张县城内涝的另一罪魁(见表1—4)。

表1—4 清代寿张县城洪涝灾害一览表

(三)漳卫河水系

临清。临清是漳河、卫河交汇之地。每年夏季七八月间,汛期经临,卫河水流湍悍,同时,汶河进入汛期,“益以汶七八月间洪涛峻泄,水势冲击”,两股激流汇聚临清,带来严重洪涝。1736—1911年间发生59年次洪涝,位于本区所有州县之首。民国《临清县志》中记载的有清一朝发生的与卫河决口相关的洪涝就有25次之多。 同书谈及卫河决口,更是直言:“至康熙四十七年(1708),全漳入卫以后,河之决口,更为频数。雍乾至同光,为时仅百余年,河决不下数十次。”尤以道光三年(1823)河决10余处,县城居民出行乘舟。道光二十年(1840),卫河决口,县境大水,沿卫河24州县一片汪洋,“向来未有之奇灾”

武城。武城“地卑土淖,又当卫河下流之冲,三面受害”。武城所受大水“自漳河、沁河、滹沱河而来,自西南五百余里,至临清州,卫河并而北行”,之后运河河道无法承受如此大的水量,于是河水冲出运河河道,“泛涨汹涌”,酿成大祸。 更致命的是,武城县城就坐落运河南岸。城垣“东北一带,坐当顶冲,城根日渐坍塌”,而且城垣地基多系虚松流沙,加上汛期汶河、漳河、卫河,汹涌水势,冲击汕刷,城垣动辄蛰裂塌陷。 每逢大水之年,水涝严重,直接威胁县城,室庐荡没,“浮舟入坊肆矣” 。正德、嘉靖以来,“凡两遇流寇,三遇大水” 。隆庆三年(1569)夏,武城洪涝最为惊心动魄:

(洪水)将武城西南毛家庄新筑护水长堤冲过,直灌运河,至武城城下。……洪波滔天,无处非水,莫辨境界。城堞崩裂,四关并二十一里乡屯,淹没民田六千四百七十五顷五十二亩有余,坏房屋三万二千三十四间,男妇死者共二百六十一口,牛驴马诸畜八千八百五蹄。其中虽有高埠可避,然庐舍尽倾。木栖者有之,坐卧无地,烟火无炊,赤身暴风淫雨之中,居食两空,已经半月有余。而水势,至今未退。

德州。德州地势平坦,也是洪涝重灾区。1736—1911年间发生洪涝52年次,平均每3年就有一次洪涝。德州城垣也紧邻运河。为保护城垣,先后四次西移运河河道,减少洪水对城市破坏(见下文)。万历三十五年(1607),运河决口,大水围城,赖护城堤阻挡,城垣方保无恙。 万历三十六、七连续两年,卫河水涨,“河浸啮堤,逼城仅数武,势将无城” 。乾隆二十六年(1761)八月,运河东岸草坝漫口,洪水溢入护城河,灌入城市。而城市东、南、北三方均有护城大堤,洪水困在城市,无法泄出,对城垣造成很严重威胁。 嘉庆二十五年(1820)三月,运河满溢,而城北哨马营减河河道淤塞,尽为民田,洪水无法畅泄,遂四面围城,城垣坍塌六七处,南北大路水深丈余,“会试公车往往顺堤绕道而行”

与之类似,本区其他州县洪涝主要也是受上游漳、卫诸河汛期决口泛溢引发。民国《冠县志·祲祥》中收录的明清洪涝有22年次,其中多数与卫河决口有关。如万历二十年(1592)夏,卫河发水,冠县“当卫水之冲,城垣颓者十七八,往来可通牛马” 。再如乾隆二十二年(1757)卫河于元城县小滩镇决口,洪水满入冠县,很快将县城围困,声势浩大。

二 城市洪灾探原

1.运河的开凿,导致鲁西地区水文地理条件发生极大改变,河流排水问题日益突出,成为本区城市洪涝不断的重要原因。

汶泗水系地处黄淮海平原和鲁中南山地的交接地带。运河开凿前,西来的济、菏、汴诸水,东来的汶、泗、沂等河汇注于此,大都有比较畅达的排水通道,洪涝问题尚未突出。 运河开凿后,为蓄水济运,大量河水滞留此区,泄入沿运水柜。此举虽旨在保障漕运畅通,但也成为本区成为洪涝灾害重灾区的原因。与济宁城关系密切的洸河,因要实现漕运顺畅的战略,人为将其河道淤塞,河流不畅,大水汇聚济宁城上游。原来,洸河是汶水支流,河源是“泰山郡莱芜县原山之阳”,每临汛期,“泰岱万壑沟渎之间,合注而之”,“泥沙混奔径入”,波涛汹涌。洪水过后,泥沙淤积,河道淤塞严重,理应疏浚河道,尽快宣泄洪流才是。然而,“若将洸河浚深,则汶水尽出济宁,南流徐吕”,济宁以北至临清四百余里运道,势必缺水干涸,梗塞漕运。所以,尽管洸河河道淤塞严重,但为确保漕运畅通,明清两朝人为减少对河道挑浚,从而加剧了下游济宁州城的洪涝。

马颊、徒骇河水系处鲁北平原西部临清卫河和今黄河之间运河沿线地区,“位于黄河下游巨大冲积扇的东北斜面,地势平坦,从西南向东北缓缓倾斜” 。本区曾是上古、中古黄河漫流的重要区域,岔流旧道纷繁复杂。在会通河开凿前,夏秋雨季形成的洪水(又称坡水),可通过马颊、徒骇、大清等河畅流入海,不致造成严重水患。会通河开通后,犹如一天然土坝横亘其中,阻挡了夏秋西来的坡水,引发运西地区严重水患。 简言之,运西地区排水不畅,既是导致本区农业排水不畅,也是引发城市内涝的主要原因。

漳卫河水系的南运河,在临清以上称卫河。卫河发源山西境内太行山东麓,沿程主要有漳河、滹沱河、子牙河等河汇入。本区降水主要集中在夏季,河道丰枯水量变化很大。 每年汛期,上游河道水量大增,含沙量较大的滹沱河、漳河汇入卫河,直灌下游南运河,运河河道淤高,洪水冲堤毁坝,引发下游城镇严重洪涝。

2.黄河下游的决溢泛滥,依旧是造成鲁西南地区水灾不可忽视的因素。

黄河历来以善淤善决著称。据初步统计,在1949年前的约3000年里,黄河下游发生的漫、溢、决口和改道有1500余次。 弘治六年(1493),刘大夏堵塞黄陵冈、金龙口(今荆隆口)决口,于黄河正流北岸筑360里长太行堤一道。黄河下游北决地点移至鲁西南,金乡、鱼台、徐州一带,不断受到黄河冲溃,洪涝不断。 为避免黄河对运道干扰,明中后期朝廷先后开凿南阳新河和泇运河。汶泗水系的南阳、昭阳诸湖西部地区,原本地势低洼,加之运河改道,国家关注度下降,俨然成为黄河泄洪区。《黄河大事记》记载明清两朝(铜瓦厢决口前)黄河决口,经曹州府曹县等地,注金乡、鱼台一带,甚至漾入昭阳、微山诸湖,就达25次之多。

文献中关于州县被黄河灌淹的记载比比皆是。万历三十二年(1604),黄河决于丰县,穿昭阳湖灌入南阳,不久单县决口,鱼台、济宁地区平地成湖。 顺治七年(1650)九月,黄河荆隆口决,直冲张秋,淹及寿张县城,境内大水至九年二月才慢慢退去。 顺治十年(1653),黄河荆隆口再决,莘县、朝城、寿张、阳谷、聊城一带受灾,往来需乘舟。 乾隆二十六年(1761)七月,黄河在曹县满溢,洪水奔腾直下,围困金乡县城。金乡人“将城门用土堵塞,水势尚在未定,惟有竭力防护城垣仓库民居” 。乾隆四十六年(1781)十月,黄河仪封漫口,洪水下注,经菏泽、单县、曹县,直下金乡、鱼台。 咸丰元年(1851)七月,黄河丰北厅蟠龙集漫溢,“水势倒漾东省微山湖,以致河湖融成一片”,济宁州一带被淹严重。

3.一些人为不当因素,进一步加剧了洪涝问题。

汶泗水系的湖区百姓侵占湖滩,垦种湖田,比较普遍。地方官为提升政绩,趁机升科征税,扩充财源,多放纵占田行为,“水柜尽变为民田,以致潦则水无所归,泛滥为灾” 。由于水源减少,安山湖在明后期起,就被朝廷视为鸡肋,湖田不断被垦殖,到乾隆年间被政府允许百姓垦田升科。南四湖区亦是如此,在明中后期被百姓竞相垦殖。除湖田外,就连入湖支河也难逃垦殖。牛头河是微山湖上游河道,向来受湖西上游各县坡水泄入水柜,但该河淤地土殖肥沃,被鱼台百姓垦殖,导致济宁、嘉祥、金乡、汶上等县,“每遇潦水无去路,往往被淹”

情况类似的,还有会通河西部地区。此区排水困难,理应挑浚河道,促进排水,但乡民却占河道垦殖成风。乾隆二十三年(1758)六月,朝廷会议称:“沙、魏、清、赵、马颊、徒骇、老黄等河”,“一至水涸,各图近便,垫作路梗,易致水塞沙积,更有贪利愚民,于河心私植芦苇,尤易壅塞,迟之数年,必致间段梗阻” 。方志中更明确记载了大量河滩地。徒骇河博平境内有11顷59亩多的成熟并自首河滩籽粒地,聊城、堂邑、馆陶、阳谷、寿张等县均有河滩地10余顷。

除以上列举的主要原因外,闸坝疏于修治,防洪调水功能不能发挥,以及州县间缺乏配合,各自为战,甚至以邻为壑(见下文),也是造成沿运城市洪涝的重要原因。

三 防洪举措

(一)疏泄

在泄洪问题日益凸显的背景下,依照各自然区不同的水文、地理地貌,明清两朝逐渐在山东运河沿线规划了相应的泄洪河道。

会通河南线湖区“水柜”,因地势高低不同,在蓄泄沿线河水上,发挥的作用各有不同。运河东岸蜀山、马踏、马场、独山诸湖,地势高于运河,适宜作为蓄水湖进行济运。而西岸的南旺西湖、昭阳、南阳诸湖,地势低于运河,虽名为水柜,实则一般作为泄水湖,以承受来自运河以及上游河道所来多余洪水。 此外,运河以西的安山湖,在明初承上游黄河决溢以及济水分流之水,可作提供运河水源的水柜。但在刘大夏建筑太行堤后,安山湖无固定河水注入,又无泉源灌注,因此乾隆七年开始,正式被当作为泄水湖,承受周边泛滥无归的坡水,同时准许百姓占湖田垦种。

马颊、徒骇河流域的泄洪通道主要有三条:张秋镇以北至阳谷、聊城一带,将洪水引至龙湾一带泄入徒骇河,至沾化县久山口入海;聊城以北至堂邑、博平、清平一带,洪水引至魏家湾一带泄入马颊河,至无棣北入海;最后一条入海通道是,将运河西岸各闸洞全部开放,将上游坡水泄入运河后,泄入大清河入海。

漳卫河流域的泄洪,主要通过恩县四女寺减河和德州哨马营减河,将上游的馆陶、临清、夏津、武城等处多余洪水泄入钩盘河归海。四女寺减水闸,建于嘉靖十四年(1535)。雍正三年(1725),内阁学士何国宗奏请改建为滚水坝,坝宽八丈,坝身高出河底一丈七尺。哨马营减水坝建于雍正十一年(1733)。是年,卫河涨发漫溢,在德州哨马营、老虎仓等处决口,洪水继续北上冲进北境直隶吴桥、东光、沧州一带。山东巡抚岳濬因势利导,开哨马营减河,与四女寺减河合流后入海。

尽管朝廷规划了相应的泄洪通道,然而在实际操作中,沿线州县则采取了不尽一致的泄洪方式。

疏浚城壕,将洪水引离城市,是降低城市洪涝程度,采取的一种常见措施。如道光十九年(1839),济宁城发生的严重水灾,广大绅民在事先已挑浚城壕,洪水来临,经城壕入玉带河,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洪涝带来的严重灾害。 汛期洸河、府河水大为患,极易引发济宁州城严重水涝。为防水患的措施是,在两河入城前,就建减水闸坝(府河入城前有3座减水闸),缓冲上游水势,并将洪水引至他处,减少对城市冲击。同时,“令洸水不与府河并行入运,亦分杀之一策”

表1—5 山东运河区域州县城壕举隅

济宁州城毗邻马场湖和会通河,在疏泄洪水保卫城市上,只需将多余洪水直接泄入下游湖河即可,不必牵涉过多纠葛。然而运河区域的很多州县却因泄水问题,相互之间产生了严重的水事纠纷。这些因泄水问题,引发的州县纠纷,在山东运河区域极为普遍,限于篇幅,本书仅以水涝严重的南四湖区为例。

南四湖区各县水涝频繁,各县之间更应协调配合,共同治理洪涝才是,现实却是每临水涝,各县之间互相指责,推卸责任,甚至以邻为壑。如乾隆二十六年(1761)夏,金乡县城被淹惨重,大水灌城,漂没田宅,溺毙百姓。金乡人“痛定思痛,何日忘之”,反省之后,将水涝原因推给下游的鱼台县。原来金乡县人疏浚河道,水流下注进入鱼台境内后,鱼台人用尽各种方法阻碍河流下注,试图将大水阻挡在鱼台境外,“会围如带,更桥以束之,坝以拦之,砌石路以迂回之”,致使上游金乡洪水势如建瓴,却得不到正常宣泄,最终导致严重洪涝。 对于上游金乡人的指责,鱼台人则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鱼台人认为,鱼台地势低洼,是上游各县泄水归宿,如若上游疏浚河道愈勤,则鱼台受到洪水侵害愈多,“苟非提防夹束,势必汪洋浸漫,禾黍庐舍,安有存遗?”因此,鱼台人对上游发动的河道疏浚多不感兴趣,“疏河者,他邑之利”

深受洪涝灾害的各县,多从地方利益出发,维护本县利益,致使严峻的洪涝问题,长久得不到解决。此种困局,往往需官府出面,才能解决这些纷繁复杂的水事纠纷。康熙二十七年(1688)夏,鱼台知县马得祯上任伊始,以疏浚河道解除水患为重任,本县绅民踊跃响应,同时还一起联合上游的城武、单县、金乡诸县一起浚河筑堤。结果由于下游沛县未能参与,致使效果有限,“是水至归湖,不得迅下,病在沛阻下口”。马得祯继续努力,上书兖宁道后,通过总河王新命出面,告知兖州知府祖允图,最后沛县知县出面,做通沛县百姓思想工作,选择在县境安家口疏浚河道,上承鱼台诸县宣泄洪水,最终泄入微山湖。 在此案例中,疏浚河道,牵涉各方利益,需要各县官员的参与,要不是河道总督的出面亲自协调,这样一个成功的疏浚,要顺利完成,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二)堵截

巩固堤防,捍御洪水,是运河区域州县城市堵截洪水的常见方式。从堤防所处位置上,可大致分为防河(湖)堤和护城堤两种类型。防河(湖)堤主要是指为防止河道(湖泊)决口充溢,形成洪涝,进而威胁城市、乡村,而人为修筑的堤坝。这是防御洪水的第一道防线。

在这些河(湖)堤中,以漳卫河流域州县修建的抵御上游漳、沁、滹沱等河而建的防河堤引发的争议最大。武城在县境修筑毛家堤一道,“延袤三十里,广三丈,高丈许”,就引发周边各县强烈反应。该堤起自毛家庄,至西李庄止,嘉靖三十六年(1557)知县谢梦显修筑。 毛家堤在很大程度上能堵御上游所来的汹涌大水,免于武城“一城池之患” 。武城筑堤防护,免于水涝的做法,引发上游清河县的强烈不满。武城人给出的解释,毛家堤不仅仅是为了防护武城一县,更是为了保卫运河不受上游急流冲击,拿出漕运这个国家大计作为挡箭牌,谴责清河县要求掘毁毛家堤的做法,“是徒适一己之便,不顾漕运之重也” 。此外,武城县还于龙王嘴(今杨庄乡军营村附近)修筑的大堤,“立窝铺昼夜防守”,严防上游夏津县人偷偷掘堤,引起夏津县强烈反对。夏津县城西条河一带,位于运河、沙河之间,地势低洼,每年夏秋雨季,此地一片汪洋,只能从东北方泄水至夹马营(今武城县甲马营乡)牛蹄窝入沙河。然而,武城县修筑此堤后,直接导致此处积水无法正常宣泄。对此,夏津人指责武城人擅自修筑此堤,“私立石碑,雅称古堤”。雍正八年(1730),夏津绅民向上申诉,经县、府、道层层上递,最终由河东总督田文镜做出裁决,将此堤掘开,并按现存沟道形状,掘出宽三丈,深五六尺不等的泄水河道,以使夏津莲花池等处积水得以直达沙河入海。同时,还废去武城私立石碑,另立一块石碑,以垂永久。

山东运河城市抵御洪涝的第二道防线,就是护城堤(表1—6)。山东运河区域乃黄淮海平原中的冲积平原地带 ,地势平旷,沿运城市无高山峻岭为屏障,因此护城堤对于城市防洪所起到的防御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如嘉庆元年(1796)秋,南四湖区突发洪水,金乡县城地势低洼,有随时被灌城的危险。该县上下三昼夜不停加固护城堤,终使城市得以保护,居民安然无恙。 护城堤最常见的加固措施,就是采取在堤根广植柳树。万历二十五年(1597),阳谷新筑土堤后,“植柳护之”,之后八年,知县范宗文又“补植千株” 。雍正八年(1730)秋,山东巡抚岳濬亲临聊城,检视刚重修的护城堤,一再叮嘱聊城知县要多植柳护堤。

表1—6 山东运河区域州县护城堤举隅

坚固的城垣是运河区域城市防御洪水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些州县城市的城垣大多建于明初洪武年间,后来历经多次修缮加固,包括城墙的加高巩固,城壕挑挖,以及相关配套设施(月城、角楼、城垛等)的完善。其中特别指出的是,这些城垣最初多为夯土结构,在连遭洪水侵蚀下,墙体很容易发生破坏,“易成而难久” 。到明中后期,特别是万历年间,很多城市开始从土城向部分砖城,以至砖城的转变(表1—7)。在此一过程中,最初只在城垣的关键部位,使用烧砖,来替代夯土。主要目的是节省经费,爱惜民力。

在城垣重修中,有些城市特别注重城垣排水防洪功能的设计。如乾隆五十五年(1790),寿张知县孙立方在重修城垣时,特意在城垣底部安设水簸箕44道,出水涵洞4道,将城内积水引入城壕。 府河、洸河在济宁州城东北汇合,遇水涨之年,直冲城垣,危及城市。济宁州城垣东北隅外墙,特意筑排桩碎石,保护城垣,减少洪水对城垣的破坏。

表1—7 明代中后期山东运河区域州县城垣用砖一览

乾隆三十四年(1769)起,东平州将土城全部改筑砖城,工程持续将近4年。这座全新的砖城,在设计上,特别在北门大券台、月城券台下各安设明沟一道,“深三尺,口宽六寸,沟两旁甃以大石”,夏秋汛期,大水来临,即填土堵塞明沟,防止大水入城,水退,则去掉填土,宣泄城内积水。 同时,为避免洪水直接冲击城门,东平州特意在改建砖城时,在五个城门,各建拦水闸一座。每门设立闸夫十名,遇有洪水来临,即逐层下板,洪水退去,则启板去土。拦水闸主要规格如下:

每闸高一丈一尺。小东门为水顶冲,又加高二尺。金门各宽一丈三尺,进深六尺,两旁各前阔四尺,后阔八尺,若燕翅然。下筑大式灰土三步,以资永久。闸底满砌海漫石,并砌牙子石。一路闸墙,用厚一尺宽二尺大料石叠砌,每层俱江米灰浆灌足。安银锭扣凿板槽二道,以水势骤涨,非一重枋板,所能捍御,须内外两重板,并下中筑以土,则水无泄漏,斯万无一失矣。

(三)迁河

一些城市紧邻运河,每年汛期,水势大涨,对城垣形成很大压力,进而威胁城市。常见做法就是开挑引河,迁移河道,降低河水对城市的冲击。此法在德州城垣保护上最具代表性。为保护城垣,德州先后四次挑挖引河,西迁运河河道。洪武三十年(1397),德州于运河东岸“截河湾”,兴筑城垣,第一次西移河道。万历四十年(1612),重修城垣,“自大西门外至廻龙坝,另开挑新引河”,第二次西移河道。此次西移运河河道后,运河仍靠近州城西门振河阁,对城市仍有很多冲击。作为补救,遂“建有护城砖工,抵御水势”,但时间一长,“砖工坍塌”,为避运河顶冲,雍正十三年(1735),继续改挑一道长265丈的引河,此为第三次西移运道。但此次西移河道,并不彻底,州城西方庵一带“形势偏趋,入成兜湾顶冲”,危及城垣。为降低汛期压力,每年修筑埽坝,进行防护,费功费力。乾隆二十八年(1763),第四次西移运道,将旧运河河道筑坝断流,于运河西岸挑挖“上自魏家庄起,下至新河头止,长四百九十五丈”的引河一道,运河水走新河。

情况类似的还有武城。该县城垣地处运河南岸,东北一隅正为运河河道顶冲,城根坍塌,水逼城市。雍正四年(1726)正月,内阁学士何国宗建议,于运河北岸开挑引河,分泄水势,减轻对城垣压力。山东巡抚朱藻认为,开挑引河,水势缓和,势必泥沙淤积,阻碍漕运。他建议,于运河南岸修筑砖工,保护城垣底部。最终朝廷采纳了朱藻的建议。但此法亦有不周之处。原来,武城县城乃沙质地基,底部虚松,加上每年汛期,运河水势冲射城垣,时间一久,修筑的砖工早已蛰陷。于是,乾隆二年(1737)九月,户部左侍郎赵殿最建议,仿效德州御洪之策,于运河筑坝断流,将运河水引入引河,改行新河。这样,武城城垣既能避免急流直冲,也不会出现水势减低泥沙淤积的状况,从而提高城市防洪能力。这条建议最终才被采纳。 这条新挖运河河道,被武城人称为新河。之前运河河道被废弃,后成为淤地,由官府租给百姓种植芦苇,提供治河物料。

(四)迁城

以鱼台县为代表。鱼台县地势低洼,是多涝之区,“历世堪悲,书史所传,十一而已” 。每逢大水,县城多一片汪洋,受涝严重,逐渐出现迁城之议。明朝最大的一次讨论出现在嘉靖十三年(1534)黄河决口后。此次决口,黄河洪涛,顺流直下,鱼台县城几乎不保。一些大臣开始上疏,请求另择址建城。但此议遭到鱼台人的反对,以邑人武翰为代表。反对观点主要有:其一,危险已除,没必要。从成化年间起,以至万历年间,鱼台县城,“数遭大患”,但最终均安然无恙。现在洪水已除,“大患已撤”,没必要再兴师动众。其二,代价太高,“尽伤元气”。经多年经营,县城各类配套设施完善,强迫百姓“弃久宅之城市,依新刈之蓬蒿,哀鸣嗷嗷”,“其不堪甚矣”。 在鱼台人反对下,迁城之议,暂时搁置。

乾隆二十年(1755),迁城之议再起。当年,鱼台县城被淹严重,至严寒腊月,城内仍有积水未退。署山东巡抚杨锡绂认为,县城地势太洼,且逼近微山湖,若不及早迁城,“难保不再被淹”。他上书乾隆帝,建议于高阜之地,择址重建。经一番讨论,朝廷终于决定鱼台县城迁徙重建。

鱼台新城,原名董家店,地处县境西南部,距旧县城18里。此地山环水绕,有“莱河左环,菏河右抱”,又有“凫、绎诸峰环列拱峙”,“为县境最高之处”。新城建设,惊动中央,声势浩大,不仅本县参与,周边金乡、滕县也参与其中。乾隆二十二年(1757)三月兴工,次年六月竣工,前后持续一年多,鱼台县负责修筑新城东区及东、南城垣部分,金乡县负责西区及西、南城垣部分,滕县负责北城垣部分。新城的城垣规格如下:

外为砖垒,内筑土附之。周长六百四十八丈,四门各置瓮城,建楼其上。

新城规模,虽比旧城小不少(旧城周长七里余,新城四里余),但新城“地处高原,砖垒完固”,城市防洪能力大为改观。 8w9KRRHNoDjpe509/6ZIlTEUH4XHimVtcpcdZ53L1D/CS9kHAvSjQiu5TI4J7RG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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