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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埃琉息斯秘仪的神职人员

神职人员(或祭司)是宗教组织中居于核心地位、起关键作用的特殊人物,是人与神的中介或桥梁。他们精通宗教仪式的知识和技术,其职责就是主持宗教仪式活动,从事人神关系的沟通。在古希腊宗教中,男人、女人都可以成为祭司。除了德尔斐阿波罗神庙的女祭司外,神职人员往往与神的性别一致,女性神如阿尔忒弥斯、雅典娜等神庙一般由妇女担任祭司;男性神如宙斯、赫淮斯托斯等神庙一般由男性祭司把持。埃琉息斯秘仪则是一个特例,其祭司男女两性都有,甚至还有儿童祭司。秘仪祭司的任命有多种方式:抽签、选举、出生或拍卖。无论任命的形式和职位的任期如何,“他们一般都必须遵循将其从普通公民中区分出来的和使之适合做神和人中介的特殊原则” [43] 。传统观点认为,古希腊虽存在各种祭司,却没有形成一个独特的垄断宗教事务和拥有特权地位的社会阶层,祭司没有实权,他们的职务往往是荣誉性的。各神庙中的男女祭司虽有时也帮助人们祭神,但他们一般并不被视为是人神的中介。专门从事祭祀和其他宗教活动的祭司很少,且主要坐在神谕所内。然而,在埃琉息斯,主持秘仪活动的却是一群专业化的神职人员或祭司们。他们具有极高的社会地位,大多来自两大祭司家族——欧摩尔波斯家族和克里克斯家族。他们精通秘仪的专业知识,引用一句希腊化时期的碑文:正是“许多代世袭的祭司职业所能传承的知识”才使祭司的权威有所依恃。 [44]

一 欧摩尔波斯家族的神职人员

欧摩尔波斯家族是埃琉息斯秘仪的第一大祭司家族。根据神话传说,该家族的始祖欧摩尔波斯是得墨忒耳女神亲任的秘仪大使,是第一位传秘师(Hierophantes)。传秘师、传秘师助理(Hierophantides)、得墨忒耳的女祭司(Priestess of Demeter)、帕纳吉斯女祭司们(The Panageis Priestesses)、秘法解说者(Exegetes of the Eumolpidae)均来自欧摩尔波斯家族。

(一)传秘师

传秘师是埃琉息斯得墨忒耳秘仪的最高祭司,或称为首席大祭司,社会地位极高,终身任职。他是埃琉息斯秘仪中最重要的人物,负责管理神庙和秘仪庆典。只有他有权拒绝或批准入会申请, [45] 他也是唯一能够进入阿纳克托隆(Anaktoron)的人。 [46] 他负责宣布神圣的休战和派遣休战使者(Spondophoroi)或信使到希腊各邦邀请所有希腊人来参加秘仪庆典和向女神献祭。他负责主持秘仪庆典,只有他可以在入会高潮阶段向入会者展示神秘的圣物并说神圣的话语。他的名字可能就是得自于圣物的展示。但他并不传授信徒们如何得救,也不像奥尔弗斯教的祭司那样四处行走劝说人们参加秘仪。因此,他是个名副其实的“主持演出者”,而不是一个传授者。 [47] 传秘师及其家族的其他成员,还是管理秘仪未成文传统法的解释者,他可能主管违反这些法律的案子。 [48]

传秘师是一个令人敬畏的人物,穿着精美的祭司服, [49] 蓄着长须,头戴花冠,手拿权杖。他可以结婚, [50] 吕西阿斯和伊赛俄斯的演说词中都提到传秘师有子女。 [51] 但是传秘师在秘仪庆典期间要禁欲, [52] 其目的可能是为了更好地接近神。他在入会仪式的神婚模拟性表演中,扮演了宙斯的角色,因其服用了禁欲的药物,所以这种神婚表演只是象征性的。他在狄奥尼索斯剧院中享有一个荣誉座(Proedria),其宝座位于狄奥尼索斯祭司的宝座旁边,表明在剧院中其地位仅次于狄奥尼索斯的祭司。他有权在神庙区域内修建自己的雕像。在小秘仪和大秘仪上,他每天从每个入会者那里获取1奥波尔银币。

(二)传秘师助理

传秘师的主要助理,是服侍两位女神的两名女祭司,其名字经常与传秘师和火炬手一起出现,终身任职,可以结婚。她们在秘仪中作用的增强可能出现于希腊化时期,因为在公元前250年以前的文献和碑铭中没有她们的相关记载。关于传秘师助理较为著名的事件是苏拉围攻雅典时,一位传秘师助理请求阿里斯提翁(Aristion)给她十二分之一蒲式耳小麦, [53] 这位女祭司死后,雅典公民大会修建了纪念她的纪念碑。 [54] 此后,传秘师助理可能获得了和得墨忒耳女祭司相当的地位。她们在入会仪式中起着重要的作用,随侍在传秘师左右,主要负责携带传秘师从阿纳克托隆中取出的圣物。一位名叫凯利斯托(Kallisto)的传秘师助理,曾将自己说成是“站在得墨忒耳和科瑞门口附近的持火炬者”,就像那种怀有“用比白天弱的光点亮黑夜”回忆的人。 [55] 雅典那乌斯论及了一位传秘师助理名气之高,“即使是格雷斯(Graces)统治者麦涅(Mene)的儿子缪塞俄斯(Musaeus)也没获得安提欧普(Antiope)那样的荣耀赞许。她在埃琉息斯的海边,以洪亮、神圣的声音向入会者详细阐述了神秘神谕,因为她适时地护送祭司穿过拉里亚平原去纪念得墨忒耳。她甚至在地府中也很有名气” [56] 。她们也有权在神庙区域内为自己建造雕像。同传秘师一样,每天每个参加入会小秘仪或大秘仪的人要支付给她们1奥波尔银币。

(三)得墨忒耳的女祭司

得墨忒耳的女祭司,在罗马时代也被称为“得墨忒耳和科瑞的女祭司”,来自欧摩尔波斯家族或菲雷德斯家族,终身任职。她的社会地位很高,埃琉息斯的重大事件以得墨忒耳女祭司的名字和继任神职的时间来命名,这与阿哥斯(Argos)的赫拉(Hera)女祭司相同。她在入会仪式的神圣表演中扮演了得墨忒耳和科瑞双重角色。她的职位也十分高,可能承担某些秘仪的献祭权。托于德莫斯提尼名下的演说词《反对尼艾拉》中讲述了一个传秘师因执行了属于该女祭司执行的仪式而被处死一事,证明了得墨忒耳女祭司的献祭职责。 [57] 她在秘仪期间从每个入会者那获得1奥波尔银币。

(四)帕纳吉斯女祭司们

帕纳吉斯女祭司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祭司群体。她们一起住在位于神庙辅区的专门居所中,不得与男人交流和接触。她们被称为 Melissai (Bees),波尔菲里(Porphyry)提到:“古人们称入会了地母神刻瑞斯(得墨忒耳)秘仪的女祭司们为Bees(蜜蜂),称珀尔塞福涅为Honied(多蜜的)。” [58] 帕纳吉斯女祭司们的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状态可能是为了保持秘仪的圣洁,类似于无性欲的蜜蜂。在蜜蜂社会里,它们仍然过着一种母系氏族生活。只有蜂王(蜂后),是具有生殖能力的雌蜂,负责产卵繁殖后代,同时“统治”这个大家族。其他没有生殖能力的雌蜂,也就是工蜂没有性欲,保持贞洁,采蜜为新蜂王服务。 melissai (Bees)的称呼可能正是得名于此。她们可能是秘仪的女服侍者,但她们的具体职责我们仍无法获知。但她们似乎有权“接触圣物”,负责将圣物带到雅典和返回埃琉息斯。至于她们是否专门地选自欧摩尔波斯家族仍不清楚。这些女祭司们每天从入会者那获得半奥波尔银币。

二 克里克斯家族的神职人员

克里克斯家族是埃琉息斯秘仪的第二大祭司家族。根据波桑尼阿斯记载的埃琉息斯人的传统,他们的祖先克里克斯(Keryx)是欧摩尔波斯的小儿子;但该家族坚持声称克里克斯是赫尔墨斯与雅典国王科克洛普斯(Kekrops)的女儿阿格劳罗丝(Aglauros)、或赫尔丝(Herse)、或潘德罗索丝(Pandrosos)的儿子。 [59] 火炬手(Dadouchos或称torchbearer)、传令官(Herald或Hierokeryx或Keryx)、祭坛祭司(Altar-priest)来自克里克斯家族。

(一)火炬手

火炬手或持火炬者在埃琉息斯秘仪男祭司中的重要性仅次于传秘师。他选自克里克斯家族,可以结婚,终身任职。火炬手参与秘仪庆典的净化和入会仪式,参加净化的献祭。他是小秘仪中的关键人物,使用“宙斯的羊毛”净化污血是他的特权。准备入会的人经过他的净化,才能被确定为入会候选人。他常与传秘师一起出现,因为他负责秘仪必需的照亮效果。然而,他不能进入阿纳克托隆,也不能参与向入会者展示圣物。他也有很高的社会地位,有权在神庙区域内修建自己的雕像。

(二)传令官

传令官是秘仪中发布宣告之人,其显著特征可能是有一种清晰浑厚的嗓音,终身任职。色诺芬描述了传令官的这种优点,“克里奥克里图斯(Cleocritus),是入会者的传令官,他具有极好的嗓音,他使现场安静下来……” [60] 这一特征使他在入会礼大厅内也拥有发言权,但不同于传秘师,他负责向入会者人群大喊,要求他们安静下来。因此,传令官也被称为传秘师的“代言人”。 [61] 他常常与传秘师和火炬手一起出现于秘仪庆典中,普鲁塔克的《亚西比德传》暗示了传令官与揭示秘仪最核心秘密相关, [62] 他参与了入会礼大厅内的神秘庆典。另外,他扮演着入会向导(Mystagogos)的角色,在秘仪举行过程中向入会者传达指示。秘仪期间,他每天从每个入会者那收取1奥波尔银币。他有权在神庙区域内修建自己的雕像。并且他在狄奥尼索斯剧院第一排的荣誉座位中也占有一席之地。

(三)祭坛的祭司

祭坛的祭司可能是两位女神神像的清洁者,终身任职,往往是子继父业,也来自克里克斯家族。他负责得墨忒耳祭坛和珀尔塞福涅祭坛的清洁、献祭等工作。其地位可能仅次于传令官。碑铭中很少提到他,古典时期只有一个碑铭提到了祭坛祭司。公元前460年根据歌颂特米斯托克利的法令首次出现了祭坛祭司。 [63] 晚期罗马帝国时期的一块碑铭上,列举了埃琉息斯祭司们,其中便有祭坛祭司。据米劳纳斯推测,他可能也是一个入会向导或介绍人,从每个入会者那里获得半个奥波尔银币,他有权在神庙区域内建造自己的雕像。 [64] 但克林顿教授认为祭坛祭司从入会者那里所获得的酬劳是1奥波尔银币。 [65]

以上这些是埃琉息斯秘仪最重要的祭司。他们属于欧摩尔波斯和克里克斯两大家族,有世袭继任权。他们究竟如何考虑继任和传承尚不清楚,但显然这些事情是由家族成员和选举决定的。这两大家族对祭司职位的垄断,在古希腊获得了普遍的认可,并受到地方传统和官方的保护。数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为秘仪提供高职位的祭司,欧摩尔波斯家族则一直维系其特权和继任到神庙存在的终结之时。普鲁塔克说不仅在过去而且在他的时代也是欧摩尔波斯发展希腊人入会。 [66] 他们甚至还执行不同于秘仪所要求的职责。他们被委任处理女神神圣土地的边界问题, [67] 可以采取措施反对私人的亵渎之罪。这两大家族都对秘仪神圣性的维护、去除所有外来的侵扰因素和一起颁布共同法负有责任。 [68]

三 其他神职人员

除上述从欧摩尔波斯家族和克里克斯家族抽选出的神职人员外,还有一些不知来自哪个家族的神职人员,他们在埃琉息斯秘仪中也起着重要的作用和拥有很高的社会地位。

斐迪恩特斯祭司(Phaidyntes)在埃琉息斯秘仪庆典之初起着重要的作用。据公元220年的关于正确引导埃琉息斯秘仪队伍的法令( Decree of the Proper Conducting of the Procession of the Eleusinian Mysteries )记载,“得墨忒耳和珀尔塞福涅两位女神的斐迪恩特斯祭司,按照古代的习俗向雅典娜的女祭司通告圣物和护送队已经到达了雅典” [69] 。每个入会者要向他支付半奥波尔银币。

伊阿卡格格斯(Iacchagogos)是在从雅典到埃琉息斯的游行队伍中,陪伴伊阿库斯神像的专门祭司。他是一个雅典人,在雅典狄奥尼索斯剧院中有一个为他保留的荣誉座位。 [70]

希德拉诺斯(Hydranos)是一个负责向入会者洒水,或向他们泼水净化的神职人员。他也被称为秘仪的净化者。米劳纳斯认为珀尔塞福涅女神扮演了希德拉诺斯的角色。 [71] 尼奥克罗斯(Neokoros)负责神庙的清洁和装饰,拥有一座专门的名为尼奥克里翁(Neokoreion)的建筑物。

在埃琉息斯秘仪庆典上有一些负责伴唱的小祭司或女祭司。她们也是不容亵渎的。据狄纳库斯(Dinarchus),雅典人特米斯提乌斯(Themistius)被罚死罪,就是因为他在埃琉息斯秘仪节庆时暴力地对待一个弹奏七弦琴的罗得岛(Rhodian)的女孩儿;欧希马库斯(Euthymachus)因将一个奥林西亚(Olynthian)的女孩送进妓院而被处以极刑。 [72]

至于入会向导,也称秘法家,他可能就是初级入会者mystes的保证人。狄奥·克里索斯托说:“那些正准备入会秘仪的人,需要秘法家。” [73] 他向入会者介绍和执行一些初级的仪式。人们多认为秘法家来自克里克斯家族,然而,安多基德则暗示,父亲可以当他儿子的介绍人,“卡里阿德斯(Calliades)反对接纳他,但是克里克斯家族投票通过这样的法令:如果父亲发誓他所介绍的孩子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么父亲就可以介绍儿子入会” [74] 。可见,入会向导可能就是那些已经入会的人,也包括克里克斯家族的某些官员,例如传令官和祭坛祭司。

此外,还有专门的儿童祭司。他们被称为“来自壁炉的入会者”,可能与德莫风被放在火上烤以获得永生的传说有关。这些入会儿童至少在公元前5世纪中期就已经存在。在古典时期,儿童由王者执政官抽签,从他们父亲自愿提供的候选人中选出。公元前2世纪末和1世纪初,他们“大多数人……来自在雅典城邦和宗教生活中最有影响力和最特殊的家庭……许多是欧摩尔波斯家族或克里克斯家族的孩子或后代” [75] 。官方授予极高的荣誉给被选中的男孩或女孩,他们的称号为社会所认可。神庙中允许有任职的男孩或女孩的神像。

他们的职责可能与基督教的那些祭坛侍童类似。孩子们代表入会者提供祈祷和献祭。波尔菲里讲述了一个小男孩在神与人之间的关系中所起的作用,“在秘仪中,负责照料祭坛的那个小男孩,准确地执行他被要求去做的事,其目的是为了报答神将平安吉利赐给了所有入会者” [76]

可见,不同于古希腊其他宗教活动,埃琉息斯秘仪拥有庞大的祭司队伍,他们各司其职,精通自己所在职位的仪式知识,社会地位较高,甚至受到了官方的保护。这些专业化祭司在埃琉息斯的存在和发展,说明其祭司制已经相当成熟。这既是埃琉息斯秘仪区别于古希腊其他宗教崇拜仪式的一个重要特征,又是其能存在长达2000年之久的原因之一。尤其是主祭司为两大家族所垄断,一方面有利于秘仪地方传统的保护和仪式的延续,另一方面也反映了雅典与埃琉息斯之间政治上的微妙关系。 9YwHypMChHBap4Djy/WtiJQxAox4VmRovO0qAsEeSZpkC78gNUfmOlaVG+4Q5m5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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