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北京五金商铺从业人员的基本构成

北京五金商铺的从业人员有何分工，有何称呼，各自职权范围是什么，与其他行业有何异同？这些细节问题，看似无关紧要，但传统中国，在人们还十分注重身份、地位、名誉、要面子的时代，商铺能否将此处理得当，对一个商号的长远发展也很重要。甚至到近代，亦是如此。

1914年民国政府公布的《商人通例》将商号的员工称为商业使用人，其定义为“从属于商业主人以助其营业者”，分为经理人、伙友、劳务者三类。 王永斌认为有东家的买卖，掌柜和账房先生皆属于伙计。 以现代企业管理的理念划分，经理阶层是企业员工的一部分，但其本质特征是股东的代理人。如此看来，商铺员工中包括经理人，而不包括铺东，那么，铺东是不是可以算作从业人员呢？有学者认为，旧式商铺的人员结构，除自东自掌很少雇工的小商铺外，一般依身份和职责归为店东、掌柜、帮伙、学徒四类，并且这种人员结构能够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比较稳定地维系和有效存在着，甚至后来的许多新式企业也沿袭使用。 笔者同意此种将铺东视为从业人员的看法。北京五金行商铺系新行业，但多由旧式铁铺、铜铺过渡而来，所以内部从业人员仍多沿袭过去的称呼与职责分工，主要有铺东、掌柜、店员、学徒、司务五部分。 有些商铺后来将掌柜改称经理，伙计改称店员，学徒改称练习生，有的增加协理、监理等职务，并领有人力股。不过，有些规模较小商铺为节省开支，一般没厨役等勤杂人员。五金行的这种人员结构在北京各业中也是较为普遍的，如北京粮食业分财东、正副经理、店员三种，店员又按职责分管上市、采购、司账、门市售货、后厂加工等工作。 不过，以上商铺的员工职责分工专业性不强，到20世纪30年代有专业人士提出较为先进的职工管理分工方案，“一家普通的商号，行政方面，除掉掌柜之外，应当分做三股：其一庶务会计股（即旧日所谓的先生），其二营业股（专司应酬买卖），其三交际股（包括广告宣传及跑外），这样各股负各股的责任，很能促进商号进展” 。这种方案是在适应新形势下专为商铺出现的各种新现象而设计的，分工更加明确。五金商铺即是朝着这种分工方向发展的，如生积五金行即将职工分为写账、卖货、走街等几大职责类型。 为全面了解五金商铺从业人员的基本构成情况，我们列表（表2-1）如下：

表2-1比较全面地反映了五金商铺人员构成情况，较之传统旧式商铺有了一些新变化，职责分工更加细化，如伙计中又分出了跑外、送货、外交等专职人员。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变化，这在下面的分述中将再细谈。

一 铺东与掌柜（或经理）

铺东，即商铺业主，系投资人，在北方多称东家，南方则多称店主。在近代，铺东属于商业资本家，是商业企业的出资者和利润占有者。铺东（股东）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店的铺东和当权股东，掌握着企业的经营大权，俗称“老板”；一种是不在店的股东，其中一部分是隐名股东，不参与企业经营，以资本分占利润，俗称“岸上老板”。 五金商铺的铺东也基本与上述情形类似，分为两种，一种是自东自掌的掌握着商铺经营大权的东家，即投资人自己做东，自己经营当掌柜。这种所有权与经营权集于铺东一身的商铺多为独资的小商号，如华泰五金行即如此类。不过，铺东集权的五金商铺也有规模较大一点的，如1935年改组后的广聚兴玉记独资的五金行即是如此。当然，多数五金行的铺东在铺内不执行业务，只领有银股若干，到账期进行铺内的红利分配，如万和成、万庆成、万丰泰、1935年前的广聚兴、万盛铁号等皆是。值得注意的是，五金行的此种不执行业务的铺东不同于隐名合伙中的出资人，因为前者只是不执行铺内业务而已，其与领东掌柜一般都订有正式的书面合约，并不隐名。

五金行铺东来源有四：原来铁铺、铜铺铺东转化；五金行经理、店员或学徒学成后出号自立门户；五金行内的从业人员另在他处开新店，自己还在原店工作；五金行另开分号，原铺东也就成为新铺东。以上四种形式的铺东有一共同特点，就是一般都和五金行打过交道，起码是对五金业不陌生，有的是五金业内从业人员，有的从小就是五金行学徒，业外人士很少涉足此业，更何谈成为铺东了。如万盛铁号的铺东王万柱，枣强人，1909年来京铁行学生意三年，1912年自己做生意，1927年与人合伙开设万盛铁号。 又如在万德新不执行业务的铺东王俊峰，还是天津万德栈的司账。

掌柜，亦称经理，是代理铺东直接掌握、运用资本进行企业管理经营并享有盈余分配的人。作为铺东的代理人，掌柜也分两种：一种叫作领东掌柜，即企业的实际创办人，他们领东本开办和经营企业。东家对他们不能任意辞退，其职务一般是终身的，有的甚至是世袭的。另一种叫作水牌掌柜，即普通掌柜，东家任用他们来管理企业，是店东的代理人，当认为不合适时，可以随时辞退。掌柜有不少是从店员中蜕变而来的，与店员往往有师徒关系，因此，掌柜又被看成店员的代表，被统称为西家，与东家相对。 北京五金商铺的掌柜或经理情况也大致如此，只是领东掌柜（或领本掌柜）、“水牌”掌柜的主要区别是看掌柜与东家是否订有合约，有合约者为领东掌柜，无合约者则为水牌掌柜。五金业各商铺经理、掌柜的称呼并不统一，如表2-1所示，单独称经理的有23个商铺，称掌柜的有40个，称铺长的有5个；有的商铺还有总理、经理之分，如同义德等；而德兴泰是经理与掌柜各有1个；有的商铺还设有副理，这些一般是规模较大的商铺，如以万丰泰为代表的大商号。当然，一些小商号也有副理，如义丰、中和等，虽只有五六个店员，但却有经理和副理之分。此外，像玉顺恒、复聚成等商铺还设有外柜，天增义设有助理1人。这些都是五金商铺内部分工较细的表现。

五金商铺经理一般是由本店学徒学成后在店工作成为店员，后经提拔而成。学徒自入店到初为经理时的时间间隔有一定规律，初为经理时的年龄一般也有限制。当然，也有的商铺经理是从他铺挖来的，或他铺学徒、店员来此铺后经考查合格提拔而成，不过，这只是少数。下面我们对22家五金商铺经理人的情况进行分析，从中得出对经理人的籍贯、年龄及入号到出任经理时的间隔等问题的一般认识（详见表2-2）。

表2-2中，22名经理的籍贯以枣强籍的最多，共11人，其次深县的3人，再次冀县、南宫的各2人，最少的通县、博山、北京、济南的各1人，即枣强加上邻县的深县、南宫籍的经理共16人，占总人数的约73%，而其他各地的只占总人数的约27%，可见，五金行经理的地域性特征较强。这在下面店员、学徒的籍贯分析中也会得到证明。

22名经理的年龄，平均44岁，这时无论从经理的经验阅历，还是知识积累等方面看，都是较为适宜的当经理的年龄。22家五金商铺中，经理年龄最大的是65岁，最小的26岁，这样的年龄充任经理好像偏大或偏小。从各年龄段的人数看，20—29岁间的有2人，30—39岁间的有6人，40—49岁间的有6人，50—59岁间的有5人，60—69岁间的有3人，可见30—49岁之间的经理人数最多，可能此年龄段较为适宜任经理。不过，此年龄段是当时已任经理1年或多年的经理年龄，较之初任经理时的年龄要大一些。

初任经理时的年龄，平均为33岁，最大的52岁，最小的只有24岁。从各年龄段的人数看，24—29岁间的有9人，31—39岁间的有10人，40—49岁间的1人，50—59岁间的2人，其中31—33岁间的有8人，占总人数的36%，比重最大，也较为集中，这个年龄段可能是最初被提为经理时的最佳年龄段。

表中人员自入某商号到任经理时的间隔，平均为14.5年，间隔最大的是37年，最小的5年，但以13年、15年为最多，共有9人，占总人数的近41%，而间隔少于10年的只有3人。如果从某人入某商铺当学徒时算起，学徒3年，然后转为店员，如果以3年一账期计，一般要经过三个至四个账期的锻炼与考查方可被确选为经理。当然，入号5年、7年就当上经理的毕竟是少数，这些人当经理时才是24岁、25岁的年轻人，其所以能当经理的原因，一是这些商铺是新开之铺，急需人才而又因生意小挖不来大人物；或因这些人入号时已经学成生意，直接充任店员，不用再经学徒阶段；或是因这些人与东家有着特殊关系。

二 店员、学徒与司务

五金商铺的普通职工被称为店员，也有的称伙计、铺伙、店伙、商伙、伙友等 ，承担日常业务工作。有关店员的所指范围多有差异，据《中国商业百科全书》载，店员是商业企业中的雇佣劳动者，旧时商号中的伙计为近代店员的前身。根据店员在企业中所处的地位和工种的不同，可分为若干等级，大体上有高级职员、营业员（伙计）、司务、学徒（练习生）等。高级职员包括会计、跑街、柜头、进货助手等。营业员是店员中的主体，主要从事销货业务，旧称伙计。营业员有一定的业务知识，技术熟练，劳动强度也大，一般占企业从业人员的50%—60%。 这说明店员是指除经理之外的铺内从业人员。而在五金同业公会的相关档案（参见表2-1）记载中，店员的所指范围与此有一定差异，五金业店员主要有以下六种情况：第一种店员既包括经理或掌柜，又包括伙计、学徒与厨役，即指商铺内全体从业人员。如德隆号的店员11名，其实这11名店员是经理、副理、店员、学徒等人员的总和，即所有从业人员皆为店员。第二种店员指除经理之外的店内人员，如聚和泰从业人员19人，包括掌柜、店员两部分，显然，店员中不包括经理或掌柜，经理之外的司账、营业员、跑外、学徒、厨役等人皆可为店员。再如三益泰、义丰长等也是这种情况。第三种店员指除经理、学徒之外的铺内人员，如万和成从业人员16人，包括经理、副理、店员、学徒四部分，显然，店员中不包括经理、副理、学徒人员。又如全祥义、合发长等商铺也同此情况。第四种店员仅指除经理或掌柜、厨役之外的人员，如万丰泰从业人员21人，包括经理、副理、店员、厨役四部分，这么大的商铺，不可能没有学徒和司账、跑外等人，显然，店员中包括了除经理、厨役之外的司账、营业员、跑外、学徒等人。他如广聚兴、信昌、万庆公、万德新、裕丰号等商铺也属此类。第五种店员是除经理、学徒、厨役之外的铺内人员，如鸿昌德从业人员28人，包括经理、店员、学徒、厨役四部分，显然，店员中不包括经理、学徒、厨役人员。又如泰昌祥、万庆成、万庆和等亦是。第六种店员所指范围更小，专指营业员，与司账、跑外、学徒等并列，如万丰德从业人员17人，包括经理、店员、司账、跑外、学徒五部分，显然，此处店员仅指营业员。再如广聚丰、玉顺和、源隆华记、复聚成等商铺亦属此类。以上五金行六种店员范围的出现，主要是时人对店员的认识与理解不同造成的。对店员范围的认识，1927年7月2日《汉口民国日报》载，“店员从广义言之，凡在商店内作工而取得工资者，无论其为股东或大公司之经理，均得谓之店员，唯武汉店员，即凡有股本的都属店东，不在店员之列”，店员成分主要包括“〈一〉在职店员，不包括股东经理在内，〈二〉司务，有技艺之熟练工人，〈三〉学徒，〈四〉外班，□似码头工人，而为店中所经常雇佣者”。 这说明广义的店员包括经理，狭义的店员包括在职店员、司务、学徒等，但不包括经理；这当中还有更狭义的店员，就是在职店员，即营业员，不包括股东、经理、司务、学徒等在内。这当中，广义的店员与北京五金行的第一种店员范围相同；狭义的店员与北京五金行的第二种店员范围相同，并与《中国商业百科全书》中店员范围也相同；更狭义的店员，即在职店员，与北京五金行的第六种店员范围相同。此外，汉口五金业店员的通常所指的范围也与北京五金行的第六种店员范围同，因据1927年7月7日《汉口民国日报》载，武汉店员总工会对第七分会（金银、五金、铜铁）的店员进行过统计，有“店员七五八人，学生三九七人，司务二二二人，女工无，共计一三七七人”。 很显然，总工会统计的店员是专指在职店员，不包括学徒、司务。这应该是最常见的一般情况下的店员范围。另外，邓亦兵的研究也为我们研究店员的范围提供了佐证，邓认为“伙计实际是泛指经营业务的人，并非专指合伙人的意思”。

综合北京五金行店员的以上六种情况，并结合《中国商业百科全书》、汉口五金业的情况，我们将店员界定为包括司账（又称写账、记账、先生）、营业员、送货员、推销员、跑外（又称走街）、交际员等与铺内业务直接相关的除经理、学徒、厨役以外的从业人员。由于五金业是新兴行业，所以店员中分工较细：有专门的推销员、送货员，如天兴顺有推销员4人，天益公有送货员1人，同义德3人；有的商铺还有专门的外柜、外交、交际员，如玉顺恒、复聚成等有外柜1人，同义德有交际员3人，广泰成有外交3人。

店员一般来源于本店学徒期满后的转化，当然有时因业务所需，商铺也接收一些本业其他商铺的店员，但这些店员一般要找保人或铺保担保方可被接收。商业店员与产业工人不同，他们不是由于在农村破产才到城市找寻工作的，相反，他们绝大部分是中农以上的成分，在农村中还比较过得去。 店员的食宿由各商铺供应，平时不得随意外出。由于多数商铺实行人力入股制度，所以店员又分为有人力股的店员和无人力股的店员两种，这样，参与分红的人力股制度与雇员性质的店员制度并存。不过，无论哪种店员，一般与铺东、掌柜之间普遍存在“三缘”，即血缘、亲缘、地缘关系，亦谓同乡或亲属关系，这是雇佣劳动关系之外的另一种人的关系。这在上面对经理或掌柜来源的地域性特征中业已得到证明，因为那些经理也是由店员提升而来，这些店员有些以后也会成为经理。不过，上面的证明只是总体情况，我们再以某一商铺的店员籍贯情况进一步进行分析（详见表2-3）。

表2-3显示，万庆成五金行商店中的伙友共10人，其中4人来自枣强县，而这正好是万庆成掌柜的故里；2人来自深县，1人来自新河县，1人来自肃宁县，而这3县恰是枣强附近邻县；2人来自北京周边县，而北京是万庆成商店所在地，周边县的商人或其他身份的人离京较近，在京谋生或供职者也肯定较多，有的可能就是万庆成的熟人或是万庆成有所求的人，所以就有了推荐店员或学徒的面子。种种迹象表明，万庆成的伙友来源构成富有极强的地域性，正宗老乡占总人数的40%，准老乡占40%，北京周边县的所谓“地主”占20%。伙友与铺东、经理的这种普遍性的特殊关系，主要是管理者出于对乡邻亲戚知底细、用着顺手等原因。这种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会使商铺的人才更新缓慢，效率低下，不利于形成店内公平公开的竞争精神。20世纪30年代有人对此进行了一针见血的讽刺：“不管你怎么样目不识丁，山村俗子，性情鲁暴，仪貌缺整……只是你肯牺牲工资的低廉，或有情面上的帮忙，这一点小小的售货，总可弄到手的。” 这些描述，看似有点夸大，但确实道出了当时某些商铺在招收店员方面的欠缺之处。鉴于此，时人呼吁商店要重视售货员的人选，并提出十大标准：外表、和气、正直、敏捷、机智、声调、殷勤、健康、普通常识、贩卖心理学。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五金商铺店员的地域性特征非常浓重，但也不一定就是商铺发展的严重障碍。相反，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这种用传统纽带来维系的圈子具有雇用职工的低成本、易找、好管理、稳定性强等优点，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利于保持商铺人员的相对稳定，而且利于形成东伙齐心协力、共谋商铺发展的积极局面。

五金商铺的店员除上述标准外，还要具有一定的文化知识与年龄要求（详见表2-4）。

表2-4选取了五金业内较具代表性的大、中、小商铺20家，大商铺一般10人以上，中等商铺一般8—10人，小商铺一般4—7人。店员人数最多的是义丰长28人，最少的是成记五金行只4人。无论商铺店员总人数多与少，总体上看30岁以下青壮年店员占总人数的70%以上，这主要和五金商铺所售货物的性质有关；30岁以上的还占不到店员总数的30%，而这30%的人员可能基本上皆是领导层，这在上面对初任经理时的年龄平均为33岁的论述中已得到了证明。30岁以下青壮年中，15—20岁的人员所占比例最高，达43%以上，这里面学徒应该占主要部分，说明五金商铺大量使用学徒这种廉价劳动力进行廉价劳动的事实。从教育程度来看，99%以上的店员是小学文化，受过高等教育的只1人，不识字的也只1人。尽管绝大多数店员只有小学文化，但当时也出现了一种可喜的现象，即业内已经出现一位留学东洋归来的大学生在全祥义工作，不管其是普通店员还是领导层，都可在一个侧面说明五金业内对人才的引进趋势与业内需要有一定文化基础之人的事实。也就是说，在五金业内，由于专业性较强，无文化根底的人很难在此业内长期工作。1939年一位业内资深专家曾感慨于斯，叹道：“五金种类繁多，价格不一，虽有充足之脑力，然难以一一记忆，此工特初习斯业者，茫无头绪，即老于此途者，亦未必完全明了。” 专家既然感慨如此，可以想象，如果业内店员不识字，也就将无法识别与记忆这繁杂的商品。这种现象在上海及全国各地五金业内皆不同程度地存在。上述分析只是就表中所列五金商铺店员情况而言，如果就整个北京五金业来说，其程度与此大体相似，只是15—20岁的年青店员所占比例要高出上述分析数据5%，可见，整个行业使用学徒劳动的普遍性更高一些，同时也说明五金业对从业人员的年龄有一定要求。

五金行由于营业较为稳定，利润较高，所以一般不会任意开除店员，除非店员所犯错误性质恶劣。开除店员一般是在端午、中秋、年节办理，尤以旧历年节对店员进行考核后最为常见。当然，店员平时如果触犯铺规犯下大错，也可随时被辞退，如1924年8月11日、21日华泰五金行先后两次失火，铺东遂将铺掌、店员及相关学徒全部辞退。 如店员涉及经济问题，除立即辞退外，还要找保人或介绍人赔偿或作证，如前述万丰顺五金行店员刘治森于1939年因“偷支暗使及暗借使外人款项之过”被辞退，同时找“中人李瀛洲、张喆生、张英斌、张德臣作证” ，以绝后患。不管店员是自辞或被辞，如果在铺内预支过款，一般都要将账算清；如其在铺内有人力股，一般还要找商铺厚成。自辞的如万丰泰的刘江同“只因家中无人，不能久在外佣工，账下情愿辞柜出号，当将身力股五厘裁去，所有津口分号以及各连号所余之厚成一切，笔下一律找清”。被辞的如于春长“只因东伙意见不合，账下被辞出号，当将身力股八厘裁去，所有津口分号以及各连号所余之厚成一切并长支短欠，一律笔下算清”。 事实上，商铺要立于不败之地，掌柜对那些不守铺规、服务态度差、损害商铺信誉等影响商铺发展的店员应该决不姑息，只有这样，才能吐故纳新，吸取新鲜血液，增强商铺生存的能力。

总之，五金商铺的店员是商铺从业人员的主要组成部分，不仅在带领学徒劳动与学习方面有一定积极作用，而且有些骨干店员还成为经理、副理的后备人选，是商铺发展的主要依靠力量。

学徒，从师学艺的劳动者。中国旧时商号的学徒，俗称“文场”。学徒拜店主和掌柜为师，称先生，自称学生。学徒年限一般为3年，学徒要有一定文化和家底，学徒进店要有店主或掌柜的亲朋或有名望者介绍，商人子弟在同行业中常互相介绍为学徒。学徒一般没有工资，店主只供应伙食，逢年过节可能有一点节赏。 北京五金商铺的学徒基本上也是这样。到抗战时期有的商铺学徒改称练习生，如万庆成、鸿昌德、永丰泰、同和祥等，而积兴号则是学徒与练习生并存，且学徒人数是练习生的5倍，说明此铺学徒称呼处于向练习生转化时期。在所有从业人员中，店员与学徒人员的比重较大。一般是店员多于学徒，不过，有的商铺学徒人数已超过了店员，如同和祥的练习生人数为6人，而伙友、司账、外交共4人，练习生多于店员2人。又如天增义学徒9人，而司账与推销员共5人，学徒多于店员4人。学徒的增多，不仅为商铺提供了最廉价的劳动力，而且为商铺的发展准备了专业人才。

此外，五金商铺中还有一种类似厨役之类的勤杂工，即司务，担负着企业中一切繁重的杂务工作，他们在企业中属于最底层。 商铺店员人数在10人以上者一般都有厨役，多数只有1人，10人以下的商铺雇用厨役的不多见，当然也有，如余兴诚只有7名从业人员，也雇用1名厨子。

综上，北京五金行商铺内部从业人员主要有铺东、掌柜、店员、学徒、司务五部分。店员、学徒与铺东、掌柜之间普遍存在“三缘”关系，这是雇佣劳动等经济关系之外的另一种人的关系，尽管这种传统因素的历史延续性非常浓重，但也不一定就是商铺发展的障碍，为此，法国著名的中国史专家白吉尔曾指出：“家族的团结和同乡的忠诚是新兴资产阶级赖以发展的基础，同时也是中国社会组织的基石。这些难能可贵的东西并不为现代经济部门的精英们所特有，然而他们已经清楚地懂得如何利用这些传统的遗产来为经济发展新目标服务。” 由于五金商铺多由以前的旧铁铺嬗变而来，因袭成分较多，这就促使该业不时变革，与时俱进，并与市政建设、洋货贸易紧密相连，同时向上海等兄弟城市学习，团结同业共同发展。 JRLGtAOGMcLuy3tQsPv0AJjOM79f6axodoX3hHqwMynhoTazFPn5t+v95qVEmk8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