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铭器大致是器真与器伪、铭真与铭伪、全伪与部分伪几种类型的组合。有的类型只集中出现于比较特殊的时期,如真器伪铭、增刻补刻铭文等,主要出现在民国时期;有的则从始至终大量存在,如伪器伪铭。了解各种伪铭器的出现时间及特点,有助于我们辨别真伪以及判断伪铭的制作时间。
顾名思义,伪器伪铭就是指器物和铭文都是伪作的。这类器物在伪器中所占比例最大,存在时间也最长。从伪作之器出现到现在,这类伪器一直都占大宗,制作水平参差不齐。
这类伪器基本都有所本。一种情况是完全参照某件真器而作,早期多是参照宋人的著录,其仿造水平不高,极易辨识, [1] 如《西清》2.6(图3-1-1、图3-1-2),就是仿《博古》1.19(图3-1-3)而作。
图3-1-1 伪铭
图3-1-2 伪器
图3-1-3 真铭真器
民国以来,作伪技术提高,伪器多直接从真器上翻砂(以潍县的仿品居多),与真器相比大多比较粗糙,如善夫克盨(图3-1-4,真铭,《集成》4465;图3-1-5腐蚀法伪,《周金文存》3.24;图3 -1 -6,錾刻法伪,现藏故宫)。但也有不少做得好的,比如《小校》9.83现藏日本书道博物馆的兮甲盘(图3-1-7)就是仿陈介祺旧藏所做(图3-1-8) [2] ,这类器物只要与真器仔细对比,还是可以辨别的(现藏日本的这件兮甲盘为器铭具伪,如果不与真铭对比,很难发现其伪,另外还有一件兮甲盘现藏香港中文大学,为器真铭伪,下文会提及,其伪铭的制作水平比日本这件要差很多,比较容易辨别)。
图3-1-4 善夫克盨真铭
图3-1-5 腐蚀法伪善夫克簋铭
图3-1-6 錾刻法伪善夫克簋铭
图3-1-7 现藏日本的伪兮甲盘
图3-1-8 兮甲盘真器
现在全息摄影、3D扫描、3D打印等高新技术在作伪中的运用,使伪器可以造得跟真品一模一样,这类器物只看照片恐怕不太容易辨认,必须要过手,综合各方面知识来判断,但是只要有真器可以比对,还是可以辨别的。
另外,还有一种也是现在最常见的,就是参考几件器物综合而成。早期只是器形、纹饰、铭文参考不同的器物拼合,像《西清》2.13晋姜鼎(图3-1-9、图3-1-10)为仿宋《博古》2.6(图3 -1 -11)器形纹饰改变而成,很明显时代风格不统一,器形早而铭文晚 [3] ,所以很容易辨认。
图3-1-9 《西清》仿晋姜鼎
图3-1-10 《西清》仿晋姜鼎铭文
随着对青铜器认识的提高,这种显而易见的错误现在基本不会再犯,一般都模仿得不着痕迹,很难具体说是仿哪一件器物,如仲太师鼎(图3 -1 -12,《铭图》2196),伯上父鼎(图3 -1 -13,《铭图》2211),雝鼎(图3 -1 -14,《铭图》2367)等,这类器物就要综合其他方法进行辨别了(后文辨伪部分详细讨论)。
图3-1-11 宋人著录晋姜鼎
图3-1-12 仲太师鼎
图3-1-13 伯上父鼎
图3-1-14 雝鼎
完全臆造的器物比较少见,一般器形和纹饰都有一定之规,作伪的目的就是要让人家相信是真的,所以一般不会创造一种新的东西出来让人怀疑。不过铭文倒是有可能杜撰,后面伪铭章节我们再具体讨论。
总之,器铭全伪的器物大概能占到所有伪器的80%—90%,这类器物由于制作者对青铜器的认识水平不同,制作水平也不同。粗制滥造的很容易辨别,比较精致的由于不是用范铸法铸的,因此也比较容易在铸造工艺方面找出问题,但有一些高仿做得很好,工艺方面找不出问题,那就要从铭文下手,如果是照抄某件器物,只要跟原物对比就可以,如果不是,多数也可以从遣词造句、历史常识等方面找出问题,后面辨伪方法章节再具体讨论。
真器伪铭就是在无字之器上用錾刻或腐蚀的方法伪造铭文。这种类型出现于清末,盛行于民国。北方主要是錾刻,以陕刻为代表(本书第一章已作详细介绍),潍县、河南都有;南方主要是蚀刻,以吴中为代表。这类器物的出现具有时代性,主要集中在民国时期,这与当时社会动荡、盗墓活动猖獗、多有无字器出土有关。
这一时期的文簋 [4] (图3-1-15、图3-1-16真;图3-1-17、图3-1 -18真器伪铭),亚雨鼎 [5] (图3 -1 -19真;图3 -1 -20、图3-1-21器真铭伪),兮甲盘 [6] (图3 -1 -22、图3 -1 -23,现藏香港中文大学,此盘看铭文字口应为腐蚀法所制,仿制水平略逊于日本书道博物院所藏那件仿制品,图3-1-7),做得都相当好,不与真器对比,几乎看不出是伪铭。
图3-1-15 文簋真器
图3-1-16 文簋真铭
图3-1-17 伪文簋(某无字真器)
图3-1-18 伪文簋铭
图3-1-19 亚雨鼎真器真铭
图3-1-20 伪亚雨鼎(某无字真器)
图3-1-21 伪亚雨鼎铭
图3-1-22 香港中文大学所藏伪兮甲盘(某无字真器)
图3-1-23 香港中文大学所藏兮甲盘伪铭
还有一种,器盖有铭文而器身没有,或者器身有而器盖没有,于是作伪者就将器身之铭文移刻于器盖,或将器盖之铭文移刻于器身。这是一种比较愚蠢的做法,真伪直接放在一起,很容易看出哪个是伪刻的,如《小校》5.31.3-4乍父丁尊(图3-1-24盖铭真,图3-1-25器铭伪)。
图3-1-24 盖铭真
图3-1-25 器铭伪
又如《小校》7.48免簋(图3-1-26盖铭伪,图3-1-27器铭真)。
图3-1-26 盖铭伪
图3-1-27 器铭真
后来作伪者稍微聪明了一点,不直接移刻自身的铭文,这样容易露出破绽,而是拼凑一篇相关的铭文,如近年新出的何簋(《铭图》5137,图3-1-28盖铭伪 [7] ,图3-1-29器铭真) [8] 。
这类伪器主要流行于民国时期,现代也有,但数量很少,不是伪器的主流。这类器物由于铭文为后刻,因此比较容易从工艺角度看出破绽,再加上民国时期文字水平有限,一般较易辨别。
图3-1-28 盖铭伪
图3-1-29 器铭真
增刻铭文是指在铭文少的青铜器上增刻文字。这类器物比较少,基本都是民国时期陕西人的手笔,像第二章列举过的遂肇諆鼎、尹父丁尊就属于这一类。后期也有,例如上海博物馆藏成钟(图3 -1 -30) [9] ,只有后三行“其万年子孙永宝用享”是真铭,钲间两行和鼓左第一行都是后刻,字体比之前有进步,文理也基本通顺,但“王亲赐此钟”的说法还是有点问题,器物名称前一般不用指示代词“此”。
又如英国牛津大学亚士莫兰博物馆收藏的一件方鼎(图3 -1 -31),只有左侧“亚 ”二字为真铭,右侧“□父辛”三字为后人伪刻。
图3-1-30 成钟
此钟钲间及鼓左第一行为后人增刻
图3-1-31 亚 鼎
其实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做法,金文书法功底再好的人也很难写得跟器物本身的铭文一模一样,毕竟时移世易,书写习惯和思维模式都不一样了,更何况作伪者的金文水平并不高,真伪放在一起,不辨自明。
补刻铭文是说真器本来有铭文,但不知什么原因缺失了,就有人画蛇添足给它补上,如图3 -1 -32,现存法国,铭四行,出土时破了一个洞,残了二三四行头上五个字, [10] 就有人给补上了。这也是民国初年的杰作,现在估计不会有人这么做了。
图3-1-32 补刻铭文
这种器物属于个别现象,存世量极少。
伪器真铭是指在伪器上嵌入真铭。这通常是因为原器已经残损,只剩下铭文部分,于是作伪者就将这部分嵌入伪器内,如 觚(图3 -1 -33真铭,图3-1-34原器残存的纹饰,图3 -1 -35伪器的纹饰),现藏故宫,原器只残存一半圈足,其外壁铸一完整兽面纹,内壁有铭文 ,民国时作伪者将它修配完整。
图3-1-33 真铭
图3-1-34 原器残存纹饰
图3-1-35 伪器纹饰
这种类型极为罕见,容庚《商周彝器通考》中曾提到,《善斋》9.9的录尊铭文,原是卣内的铭文,因器残破,作伪者改嵌入尊内而成。容氏曾见过原物,应该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