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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马克思哲学视域中的现代性及其基本问题

什么是现代性?现代性的主要问题是什么?这一直是理论界探讨与争鸣的焦点问题。在西方思想史上,康德哲学比较早地涉及现代性的本质问题。在康德看来,现代性是与启蒙运动密不可分的,人类只有经过启蒙才会“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和“公开运用自己理性的自由” [2] ,才能实现主体性和理性的自觉。从康德之后相关思想家的理论观点来看,启蒙意义上的主体性和理性恰恰构成他们审视现代性的基本视角 [3]

黑格尔从绝对精神出发,以绝对精神运动发展的轨迹勾勒出了现代性的整体图景。在他看来,现代性是绝对精神在构筑现代社会过程中所创造和呈现出的一种属性。与康德一样,黑格尔也将理性作为现代性的轴心和灵魂。与康德相比,黑格尔向前迈出的一步是,将市民社会、国家这些概念在“现代世界”“世界历史”等语境中区分开来,以法哲学的形式将它们引入现代性的分析框架之中,进而使得现代性更加具有现实性与张力性。

讨论现代性问题,马克斯·韦伯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人物。韦伯从新教伦理的精神和原则出发,揭示出西方宗教改革的现代性向度,指认新教教义尤其是加尔文教派的教义中蕴含着具有强烈现代性意味的资本主义精神——“以严谨的计算为基础达到理性化,以远见和谨慎追求经济成功” [4] 。韦伯对资本主义精神的论述体现了他对现代性基本特征的看法:一是以理性取代非理性或非自觉的理性作为社会的规范化支撑,二是以追求经济利益和积累财富取代“自给自足”作为主体在现代社会中的目标旨趣。其中,第二个特征以第一个特征为基础。韦伯指出:“资本主义精神的发展完全可以理解为作为一个整体的理性主义发展的一部分,而且可以从理性主义对于人生基本问题的根本立场中演绎出来。” [5] 这表明,在韦伯看来,理性是现代性的核心和基础,现代性的世界是一种整体理性化的世界即世界理性化,表现为经济的理性化(可计算性)、政治的理性化(官僚科层制)、法律的理性化(通则化、系统化)、文化的理性化(祛魅和世俗化)、人的理性化(禁欲)等方面。

海德格尔基于对现代社会的反思,概括出现代社会与以往社会相比所呈现出的五个显著的现象:科学的发展、机械技术的运用、艺术进入美学的视界、人的活动被当作文化来理解、弃神 [6] 。这五个显著现象表明,人在与传统整体性存在者的关系中,主体身份被逐渐清晰地凸显出来,当然,这种主体身份的凸显过程同时也是一种被现代技术本质生成的“座架”不断统治的过程。海德格尔指出:“对于现代之本质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两大进程——亦即世界成为图像和人成为主体——的相互交叉,同时也照亮了初看起来近乎荒谬的现代历史的基本进程。” [7] 可见,在海德格尔看来,现代性就其生成本质而言,是一种人的主体性在彰显中沉沦以及世界在主体的理解中不断客体化的过程。随着人与世界的关系在现代社会的不断演变,与前现代性相比,现代性的基本问题也发生了转化,由讨论世界一般本质的形而上学变成了讨论世界图景中人的生存状态的形而上学。

在当代社会,吉登斯对现代性及其相关问题作了较为充分系统的论述。他认为,现代性是发源于17世纪的一种社会生活和组织模式,这种社会生活和组织模式在外延和内涵两方面对现代社会产生影响。在外延方面表现为全球化,在内涵方面表现为人类日常生活方式的根本改变。在吉登斯看来,现代性包括如下方面的内涵:(1)“现代性的动力机制派生于时间和空间的分离和他们在形式上的重新组合” [8] ;(2)现代性的重要表现是一种以货币为纽带的“脱域机制”的形成;(3)现代性的核心问题是“脱域机制”的定序方式以及定序过程中的制度性和风险性问题。

不可否认,上述思想家探讨现代性的视角各不相同,在部分问题上的看法也存在着明显差异,但是总体来看,他们较为一致的观点是,现代性在本质上是现代社会的属性,这种属性是近代以来人类社会在发展变革中生成并呈现出来的。客观地说,理论界对现代性概念的一般抽象概括和时间界划总体上没有太大争议,主要问题在于,我们在阐释现代性的本质属性与核心问题时,不能只拘泥于图景式的描绘,还要更加深刻地追问现代性为什么发源于欧洲17世纪、现代性生成的根本原因是什么、现代性生成逻辑的内在矛盾是什么等问题。如果不走进历史的深处并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层次的剖析和把握,那么不论我们对现代性的表象描述得多么丰富,在本质上也不过是虚幻的形而上学建构,而对现代性的批判也会变成一种对现代社会的“词句”批判,并没有真正指向“现实的现存世界” [9]

我们认为,对现代性的本质性问题、基础性问题进行追根溯源式的沉思,应该回到马克思现代性批判语境。尽管与很多思想家一样,马克思并没有对“现代性”概念进行正面概括,但是通过分析马克思对“现代”“现代社会”等概念的使用可以发现,“现代”在马克思那里一以贯之地是指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主导地位的时代,与之相应,现代社会也一以贯之地是指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主导地位的社会 [10] 。马克思一生所分析和研究的对象正是与传统社会不同的资本主义社会,而现代性作为现代社会的基本属性,正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呈现出来的,或者说,现代性就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属性。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完全可以指认,作为以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为主要研究对象的马克思来说,其理论体系中必然含有丰富的现代性思想。

众所周知,马克思一生中最伟大的两个理论贡献:一是发现了唯物史观,二是提出了剩余价值学说。与这两大理论贡献相对应的两大理论研究:一是唯物主义世界观和历史观研究,二是政治经济学研究。与这两大研究相对应的是两大问题:一是人类社会尤其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是如何运行发展的;二是在人类社会尤其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中,社会主体之间尤其是不同阶级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与这两大问题对应的是两种理论维度:一种是科学的维度,另一种是价值的维度 [11]

那么,其一,马克思是如何研究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规律的呢?通过阅读马克思的著作可以发现,马克思研究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聚焦在“资本”这一现代社会最基本、最普遍但又最深刻的理论范畴上。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到《哲学的贫困》,从《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到《资本论》,马克思用了近四十年的时间研究资本及其相关问题,对资本的本性及其运行规律即资本逻辑进行了科学揭示,完成了政治经济学批判,也论证了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哲学的贫困》《共产党宣言》等著作中提出的新唯物主义世界观和历史观。这充分表明,马克思现代性思想的一个核心概念是资本逻辑。其二,马克思是如何研究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主体之间的关系的呢?通过对资本逻辑的剖析,马克思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发现了剩余价值,找到了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进行剥削的铁证,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的科学批判,揭示出阶级之间的对立和斗争是资本主义社会中不同阵营主体之间的基本社会关系。

那么,如何解决资本主义社会中阶级之间的对立和斗争关系呢?在马克思看来,一是通过无产阶级革命,以暴力革命方式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撬开资本牢笼的枷锁,实现无产阶级专政;二是要依靠资本的自我扬弃,因为资本“是发展社会生产力的重要的关系” [12] ,在一定条件下不能也无法将其消灭。这表明,在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以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为了继续发展生产力,资本的存在是必要的。马克思提出的这两条路径之间是否存在着矛盾呢?我们认为并不存在矛盾。对于无产阶级而言,通过暴力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统治,不仅仅具有政治解放和个人解放的意义,从历史发展角度来看,其重要意义还在于无产阶级获得了控制资本运行的权力,并且无产阶级专政下的所有制结构和上层建筑的反作用,能够让资本更好地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从而为资本的自我扬弃创造更好的现实条件 [13] 。也就是说,在共产主义社会到来之前,无产阶级可以消灭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但不能消灭资本本身。恰恰相反,在实现人类解放的道路上,无产阶级需要驾驭、利用、引导、限制资本。从这种意义上说,马克思提出解决资本主义社会中阶级对立和斗争关系的两种方式,不仅不是相互冲突,而且是紧密联系的。

从目的旨趣看,马克思所诉诸的这两条路径的最终目的都是实现共产主义。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等文本中对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条件和基本状态进行了系统论证和详细描述。他们认为,可以用异化的彻底消除来形容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状态,而异化的彻底消除需要三个基本条件。生产力的高度发展是第一个条件,这也是消除异化的根本力量。第二个条件是生产力高度发展基础上的交往的普遍发展。当上述两个基本条件成熟时,会形成扬弃异化的第三个条件,即直接条件:私有制和分工的灭亡。值得注意的是,在这里,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交往的普遍化、私有制和分工的灭亡,即实现共产主义的三个条件具有明显的共同点和一致性:它们都与地域性、私有性、单一性等概念相对立,并且都指向普遍、共同、共有、公共、共产等概念。因此,我们完全可以用“公共性”来概括共产主义三个实现条件在本质上的共同性及其在发展趋势上的一致性 [14]

由此可见,在马克思现代性批判语境中,资本逻辑和公共性是两个极其重要的概念,具体而言,资本逻辑及其导致的公共性后果是马克思一生的研究对象,而推动公共性向更高层面发展则是马克思毕生理论与实践探索的根本旨趣。

将资本逻辑和公共性作为现代性的两个维度,并不仅仅是马克思的理论构造,现代社会的各种具体现象也印证了这一论点。人类历史进入资本主义社会以来,资本逻辑所主导的生产方式在社会发展中起到了基础性的主导作用。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不论是马克思所处时代出现的大机器、轮船、铁路、电报等技术,还是后来出现的系统科学、计算机科学、纳米科学、生命科学等新科学技术,都与资本发展密不可分;在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上,无论是马克思所处时代出现的快速发展的全球化,还是当今全球一体化中的逆全球化,也都能在资本逻辑发展上找到根源。现代社会中的贸易纠纷问题、生态危机问题、食品安全问题、文化冲突问题等,都与资本追求剩余价值密切相关。在这种意义上可以说,资本逻辑在现代社会中表现出的正反两方面效应,恰恰是现代性的正反两方面后果,而这两方面后果则表现为公共性的发展与公共性的危机。

现代社会就是资本逻辑主导的社会,现代社会的发展离不开资本,资本在现代社会发展中扮演着基础性和决定性的角色。迈向共产主义是现代社会的发展趋势,不断创造迈向共产主义的必要条件即公共性是现代社会的历史任务。审视现代社会发展现实可以发现,资本的发展带动了社会公共性的发展,但同时不加限制的资本发展也带来了社会公共性危机,也就是说,不管是着眼当下,还是面向未来,资本逻辑、公共性都是现代性的两个基本维度,资本逻辑与公共性的关系都是现代性的基本问题。 w7Zu2FBNa8LB6B49X1+qtujQLlpXBf+PHmQcofGrHRhwcOGct0y6yvx7zJzPgD9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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