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来,汉语话语标记研究既不乏细致入微的个案考察,也有一批具有全局视野的系统分析。汉语话语标记研究从规模上呈现出多样性。综观目前汉语话语标记的系统研究,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话语标记理论梳理与系列个案研究相结合;另一类是就某一类话语标记进行系统研究。这两类研究都有助于我们在今后的研究中更好地观照话语标记的总体特征。
现代汉语话语标记主要来源于副词和连词,也有少数话语标记来源于动词、代词或其他词类。
方梅(2000、2012)对自然口语中连词的话语标记功能和语用功能进行了详尽的讨论,指出在对话中影响连词意义和功能解读的因素主要有两方面,一是连词的位置,二是话轮间话题的延续性。语用的合作原则是连词的浮现意义和话语标记功能产生的根本动因。
高增霞(2004)通过对“回头”的分析,指出其词汇意义的虚化,是该词演变为话语标记的重要前提。而连动式则是“回头”演变为话语标记的典型环境。
董正存(2008)指出了“反正”的演化路径:由主观情态发展出语篇功能,进而发展出话语标记的功能,语法化程度顺次加深。
崔蕊(2008)通过语料统计与考察,得出“其实”主要分布在对话语体的结论。而主观化则是“其实”由副词逐渐演变为话语标记的重要动因。
姚双云(2009)对自然口语中的“所以”进行分析,并通过口语语料库和书面语语料库对比的方式,发现话语标记用法的“所以”在口语中的使用频率是书面语中的34倍。根据这一发现,姚文指出:高频使用是“所以”话语功能浮现的重要条件。
尹海良(2014)对话语标记用法的“怎么”进行研究,指出“怎么 3 ”是在现场交际过程中言者表达反心理预期的传疑性话语标记。刘焱和黄丹丹(2015)对反预期话语标记“怎么”进行进一步研究,认为“怎么”具有开始话题和切换话题的语篇功能,而话语标记“怎么”是由询问原因的“怎么”语法化而来的。·12·
曾君和陆方喆(2016)对“但是”进行个案考察,认为其话语标记功能是反预期标记进一步语法化的结果。作为话语标记的“但是”具有话题切换、话题找回、话题顺接和话轮转换功能。
田婷(2017)对叙实类动词“其实”进行考察,认为“其实”在自然口语中主要起到话轮接续和话题处理的作用。在功能上,“其实”主要标记有别于听话人预期的信息,并能进一步确立说话人在当前话题上的知识优势,同时体现交互主观性。
来源于短语或小句的话语标记中,以言说义动词和认知义动词为中心的短语或小句占了较大比重。也有一些话语标记来源于疑问小句或其他的主谓短语或偏正短语。
Chen和He(2001)在她们所收录和转写的6小时课堂会话语料中,专注考察口语语体中语用标记的情况。观察发现,大量的“对不对”在口语对话中是不用于发问,既不请求信息也不用于寻求确认,应视为语用标记(pragmatic marker),“对不对”在话轮构建单位的不同位置体现了不同的标记功能。
司红霞(2006)考察了“说”类插入语在篇章中对说话人主观性的表达。司文收集了近50个“说”类插入语,分别有两种格式:“X说”(如“据说”“按理说”等)和“说 X”(如“说实话”“说心里话”等)。通过考察这些插入语在体现说话人视角、情感和认识方面的作用,司红霞认为这些插入性成分带有说话人主观印记,能表明说话人立场甚至改变原有命题意义。
李宗江(2009)将现代汉语口语对话中常见的“你看你”“看你”“你瞧你”“瞧你”等标记成分,归为“看你”类的话语标记,并将这一类标记的语用意义概括为“提示对方注意自己言语或行为的不当之处”。李宗江认为这类话语标记的演变是一个主观化和交互主观化的过程。这一过程的具体表现是其使用体现了说话人的交际策略,即希望能降低自己负面话语的道义责任,因此采取祈使句形式提高对方的参与度。
张旺熹和姚京晶(2009)详细考察了“人称代词+看/说/想”类结构的话语标记功能。该文通过考察这类结构的系统性差异及差异的产生机制(与言谈交互有关系)认为:其系统性差异本质上表现为该类结构主观等级的不对称,而主观性特征的差异则源于不同人称代词对于对话框架的激活度的差别。
侯瑞芬(2009)认为“别说”和“别提”多种用法并存的现象,是它们从动词短语经历词汇化和语法化的结果。而“别说”和“别提”语义演变的过程,与会话中的“质”和“量”的原则有着密切的关系,语用推理和听说双方的互动也在这一过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郑娟曼和张先亮(2009)考察了“责怪”式的话语标记“你看你”,认为在“你看你”的形成过程中,主观化和语法化是同时进行的,并由“你看/你X”结构重新分析而来。这一过程具体是从其现实世界域的“自我观察”义扩散到逻辑推理域的“确证与否定”义,再进一步转变为话语行为域的“转移话题域阐发话题”功能。
Chang(2009)运用自然会话材料,从立场的角度,分析了“了”字结构在话语中对说话人立场的表达。在使用会话分析研究方法的同时,以立场表达为切入点,拓展了对“了”字结构的研究。
曹秀玲(2010)描述了“我/你 V”主谓结构向话语标记演变的过程,指出话语标记功能产生于主谓结构和宾语小句之间的隐显置换,即主谓结构降级为背景成分而宾语小句上升为前景成分,其间经历了从基本话语到元话语的语法化。
朱军和史沛沛(2014)对“那什么”的话语功能做了较为详细的分析,认为“那什么”起指代作用,在话语中有找词语、敷衍和婉言三类话语现象,并主要用于话语表达受阻时;而其作为语篇连贯手段时,主要用为话题引入标记、话题延续标记、话题转换标记和话语修正标记,是话语标记用法。
刘焱(2014)考察了“怎么说呢”的三种功能,分别是询问动作行为的方式(特指疑问句)、否定动作行为(反问句)、话语标记(主·14·要表达说话人消极、负面的评价和态度)。三种功能由实到虚,主观性不断增强。
此外,曾立英(2005)对“我看”和“你看”的分析,刘嵚(2008)对“我说”的分析,李咸菊(2009)对“是不是”和“是吧”的研究,刘志富、李丽娟(2011)对“也是”的研究,李绍群(2013)对总括性话语标记“一句话”的考察,苏俊波(2014)对话语标记“说真的”的探讨,张先亮、倪妙静(2015)关于“我说呢”的研究等,都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