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上看,目前有关人口老龄化问题的研究,相对集中在养老保障、养老模式、老年人护理与照料、老龄事业及社会保障等领域,关于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影响的研究还很不够,亟待加强。而目前在经济领域有关人口老龄化问题的研究尚处于分散、不成体系的状态,现有文献多是针对特定国家或地区的具体现实问题的研究,难以成为具有经济学一般原理意义的成果,特别是还未形成具有特定的基本原理、特定的分析方法以及特定的主体内容的局面。事实上,至今对老龄经济学的内涵还有较多不同的认识。因此,从标准经济学的视角来看,老龄经济学及其学科体系尚未真正形成。
事实上,目前已经有冠以“老龄经济学”“老年经济学”或“老龄化经济学”名称的学术成果。但是从这些成果的实际内容看,主要是围绕老年人相关的问题而展开的研究。例如,1976年舒尔茨(James H.Shulz)出版的《老龄化经济学》( Economics of Ageing ),主要是根据当时美国的经验探讨老年人所面临的一系列无法回避的物质生存问题。如该书各篇主题具体如下:(1)老年人的经济状况;(2)工作还是不工作;(3)退休计划;(4)社会保障:老年人和遗属收益;(5)社会保障筹资:谁出资?谁应该出资?(6)医疗、残疾与补充保障收入收益;(7)雇主资助的养老金计划发挥了什么作用?(8)人口老化:代际冲突。
从上述的主题内容可见,虽然该书的书名中有“经济学”的词语,但是实质内容并不是标准经济学框架内的经济学分析,而是主要论述老年人的现实问题,而没有涉及老年人及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国民储蓄、产业发展及财税金融等经济属性问题的分析。同时,该书名中的“老龄化” 一词的英文用的是“Ageing”,而不是用“Population Ageing”,这表明该书中的老龄化主要针对老年人个体,而非总体老龄化(人口老龄化)问题,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表现出该书的研究重点不是经济学属性的问题。
中国学者也进行了有关老龄经济学的研究,但是从相关成果的内容看,也是局限于老年人问题的范畴。如2009年熊必俊出版了《老龄经济学》一书,该书各篇主题如下:(1)总论;(2)人口老龄化与经济发展;(3)人口老龄化与老龄社会保障;(4)老年人的经济状况;(5)老年人参与发展和开发老年人才资源;(6)发展老龄产业为老龄社会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熊必俊教授在该书中明确地认为,老龄经济学在学科体系上是老年学的一个重要分支学科,在研究对象与范畴方面是介于人口科学与经济科学之间的边缘交叉学科。熊必俊认为老龄经济学运用经济学、人口学和老年学的理论与方法研究个体老化和人口老龄化进程中所产生的经济问题。可见,在其定义的老龄经济学中,经济学只是作为研究老年人问题的一种手段,研究的核心内容还是老年人的问题,老龄经济学在学科体系上仍属于老年学。
李建民(2001)论述了老年经济学与老龄化经济学的学科属性区分,认为老年经济学与老龄化经济学是两个彼此独立又相互联系的经济学分支学科。他认为老年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老年人的经济状况及其决定因素与宏观经济影响,老龄化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人口年龄结构老龄化的经济后果及其对老年人的经济影响,因此二者的研究对象是不同的。彭松建(1987)将人口老龄化经济学论述为研究生命周期最后阶段人口的经济关系;这门学科结合生命周期,考察老年人口变动对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和社会经济条件对老年人口的影响。
2004年一本由多国经济学者共同完成的《人口老龄化的经济学》( The Economics of an Ageing Population )出版,该书是2000年以来较全面地在经济学的框架内研究人口老龄化问题的学术成果,主要涉及人口转变及对增长的影响、人口转变与养老金系统、人口转变对世界经济的影响这三大主题,并以大规模的日本产业数据和多国跨国宏观经济数据进行实证研究,写作背景是21世纪初的以日本和欧洲国家为代表的工业化国家的老龄化问题凸显而经济增长减速。但是这本书实际上是论文集,而不具有逻辑性和独特性的内容框架体系。
总体上看,目前在不同的学科框架内对“老龄经济学”所赋予的内涵是不尽相同的。现行以“老龄经济学”或“老龄化经济学”为名称的相关成果,在学科属性方面归属人口学、老年学或社会学者居多,其研究的核心对象是老年人,而不是经济问题本身。这里的经济问题主要指有关宏观经济、产业经济、企业经济、财政金融、投资与资本市场等方面的问题。虽然在这些研究中运用了有关的经济学理论与方法,但主要是研究老年人问题的一种研究工具,经济问题在整个研究中处于非核心的地位。
人口老龄化必然不是单纯的老年人的问题,而是对经济有全方位影响的重大经济问题,从而有必要在经济学的框架内来认识人口老龄化的相关问题,这是本书的基本观点。虽然关于人口老龄化的相关问题的研究,早已在世界范围内广泛开展,然而由于不同国家或不同地区的具体情况不同,人们对人口老龄化问题的关注点通常是不尽相同的。从总体上看,目前有关人口老龄化问题的研究,相对集中在养老保障、养老模式、老年人护理与照料、老龄事业及社会保障等领域,而将人口老龄化问题纳入经济学范畴的研究还是很不够的。
目前在经济学框架内研究人口老龄化问题的成果多以论文形式出现,研究的问题总体上处于分散、不成体系的状态。同时,这些文献成果多是针对特定国家或地区的具体现实问题的实证分析,还没有形成具有经济学一般原理意义的成果。在经济学框架内的老龄经济学的有关基本原理、特定分析方法以及主体内容尚没有形成。为此,本书旨在经济学框架内探讨老龄经济学的有关基本问题,以期形成经济学框架内的老龄经济学的初步架构和基本内容。
本书的老龄经济学首先是以老龄经济的概念为基础的,因此有必要进一步明确老龄经济的概念。老龄经济在本书中指以人口老龄化为常态化基本背景的经济,即以人口老龄化为基本约束条件的经济。其中,人口老龄化构成对经济运行的约束性,是老龄经济的核心内涵。
老龄经济是以人口老龄化为基本背景和基本约束条件的宏观经济,而不是指有关老年人个体问题的经济。即老龄经济所涉及的问题主要是以人口老龄化为基本背景和基本约束条件的一些有关重大宏观经济问题,如涉及人口老龄化背景下的经济增长、国民储蓄、消费行为、产业发展、养老保障、财政稳定、金融风险、通货膨胀乃至实体经济与金融经济协调关系等多方面的重大现实经济问题。
在老龄经济中,人类所面对的不仅是老年人总体需要养老的问题,而且是人类经济与社会发展都处于人口老龄化为约束条件之下。即经济中的劳动力供给资源配置乃至经济运行的动力与机制,都深受人口老龄化的约束,人口老龄化之所以成为影响人类发展的重大因素,核心原因是人口老龄化下的劳动力与非劳动力的数量比例关系不断深刻变化,由此引发相应经济资源配置关系的不断变化,进而深刻影响经济发展的各个方面。
具体地说,本书的老龄经济学是关于在经济学框架内人口老龄化效应的经济分析理论。对此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本书的老龄经济学的内涵:第一,老龄经济学是以人口老龄化为基本背景和基本约束条件而对有关经济问题进行分析的理论;第二,老龄经济学是在现行经济学体系中加入人口老龄化变量的经济分析理论。
从前面所论述的资源稀缺性对经济学的意义可以看到,在人口老龄化过程中,一方面是劳动力资源稀缺性上升,另一方面是经济原有资源配置关系出现深刻变化。这意味着,相应的经济分析理论需要适应人口老龄化作为经济运行背景因素的变化。或者说,人口老龄化背景之下的资源稀缺性变化,是在经济学框架内分化出老龄经济学的现实基础。
因此,老龄经济学可以概括为是以人口老龄化为基本背景和基本约束条件的经济分析理论。在资源稀缺性的视角下,老龄经济学研究在人口老龄化为基础性约束条件下,如何进行稀缺资源有效配置与管理的经济理论。在此方面,老龄经济学主要涉及两个方向的问题探讨:一是人口老龄化作为约束性因素对经济产生的影响,这是关于人口老龄化经济效应的探讨;二是在人口老龄化作为基本约束条件下如何进行经济行为选择的问题,或者说是从经济层面如何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的探讨。
事实上,本书的老龄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同标准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一致的,只是约束条件不同而已。即本书的老龄经济学是将人口老龄化作为经济运行的基本背景和基本约束条件,而研究的问题或对象同标准经济学中的问题或对象是一致的。例如,经济增长、就业(劳动力)、消费、储蓄、通货膨胀、产业、财政、金融及资源配置等都是标准经济学中的重要研究问题。将这些问题置于人口老龄化的基本背景之下,或者说以人口老龄化作为基本约束条件研究这些问题,则属于本书的老龄经济学的内容。
约束条件是经济分析中的背景性、前提性因素。注意,约束条件不是研究问题的本身,用数学语言说就是不属于优化目标方程,而是优化目标方程的约束条件。但是,优化目标方程的求解结果是与约束条件有关的。在不同的约束条件下,优化解的结果或是不同的。因此,加入人口老龄化作为约束条件,经济分析的结果可能会受到影响。这表明老龄经济学的内容与传统经济学的内容是有区别的,因为是否将人口老龄化作为相关经济分析的基本约束条件,对经济分析的结果可能有重要的影响。其中,将人口老龄化因素作为重要的经济变量加入现行相关经济理论或经济模型中,是建立与发展老龄经济学的一种重要实现路径,也是基本方法。
总之,本书的老龄经济学的主体内容,与一般经济学框架内的主体内容是一致的。而不同之处在于,本书的老龄经济学是以人口老龄化为基本背景和基本约束条件,在此基础上展开分析有关的经济问题以及人口老龄化问题。因此,本书的老龄经济学是在原有经济理论或经济模型基础上加入人口老龄化因素的拓展性研究。
总的来看,本书的老龄经济学仍属于标准经济学的范畴。同时,本书的老龄经济学与经济学的其他学科是既相对独立又有密切的联系。一方面,本书的老龄经济学的内容自成体系,主体内容是研究在以人口老龄化为约束条件下有关各种经济问题;另一方面,本书的老龄经济学以其他有关经济学理论与方法为基础,同时也与其他有关学科如人口学等存在交叉的关系。因此,本书的老龄经济学可归结为标准经济学框架内的一种分支经济学,是有关人口老龄化背景下的有关经济分析的理论。
在人口老龄化背景下,重新审视传统经济理论的适用性是非常必要的。这需要将人口老龄化作为相关经济分析中的基本背景、约束条件和重要经济变量来处理。如不可以轻易地忽略人口结构的因素,不能再视人口与劳动力等同,不能再随意设定个体无差异,不能再假定资源配置关系的不变性。只有从人口老龄化的现实背景出发,在基础经济理论层面上深入探讨人口老龄化的作用,才能不断提高对现实经济分析的科学性、有效性和准确性,才能更好地把握未来的经济发展。
经济学框架内的老龄经济学的立论基础,是人口老龄化深刻改变原有经济资源的稀缺性,进而改变原有经济资源的配置关系,而经济资源配置关系的变化必将影响经济的各个方面。人口老龄化的这种效应是由人口与经济的基本关系决定的,根源于人口是经济活动的主体。从这个意义上讲,以老年人口比重不断提高为主要特征的人口结构变化也就是经济活动主体结构的变化,因此必然对经济有全面的影响。
人口与劳动力都是经济学中的重要变量。人口作为经济活动主体有双重身份。一方面,人口是生产者的源泉;另一方面,人口是产出成果的最终使用者、消费者。因此人口与经济总需求和经济总供给均存在内在关系。供给与需求的均衡状态决定了现实经济的状况,而经济状况的变化反过来影响人口发展、劳动力行为和消费者行为。因此,人口与经济是相互作用的关系(见图5-3)。
图5-3 人口与经济的关系
21世纪人口老龄化的快速发展,将不断深刻地改变人口结构,即改变经济活动主体的结构,由此对应改变资源稀缺性的原有格局。在劳动力资源方面,人口老龄化提高劳动力的稀缺性,增加企业用工成本,降低劳动密集型产业的竞争能力。在经济负担方面,人口老龄化增加老年人口比重,提高经济资源消耗与占用比例,由此加剧物质资本对经济的约束性。特别是人口老龄化对供给与需求的影响效应,使人口老龄化成为经济运行的一种基础性约束因素。因此,人口老龄化对资源稀缺性原有格局的改变,成为发展人口老龄化相关经济理论即老龄经济学的内在动力。
人口年龄结构影响经济资源配置结构。人口老龄化是老年人口数量不断增加的过程,由此导致老年人口占用经济资源数量增加,表现为政府增加相关的财政支出、企业支付更多的养老费用、社会配置更多的有关公共设施等。人口老龄化对经济资源配置结构的影响,同时是对各方面利益关系的影响。事实上,老龄经济学涉及的相关研究问题是非常广泛的。一些有关的重要问题包括:
一个国家的经济运行状况及其模式与其拥有的人口结构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经济中人口的多少以及劳动力的多少,既影响总需求,也影响总供给的能力,而这种影响的综合结果就是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人口老龄化导致劳动力资源稀缺性上升,从而具有推动人工成本上涨的内在动力。由此对经济的影响效应是复杂而深刻的,一方面有助于提高劳动者的工资水平;另一方面则是增加企业的经营成本。因此,人口老龄化对劳动密集型产业以及低劳动力成本的贸易比较优势都有重要的影响,长期来看将影响产业结构、出口模式乃至经济增长方式。
人口年龄结构决定了经济中不同年龄人口所占的比例。人口老龄化导致老年人口比重上升,改变了劳动力与非劳动力的数量比例关系,即劳动力数量相对(劳动力占人口的比重)乃至绝对数量减少,从而不利于经济中劳动力供给的增加。
人口老龄化与储蓄关系的问题,具体可分为宏观国民储蓄与微观个人储蓄问题。人口年龄结构影响投资(储蓄)消费比例关系。在宏观经济层面上,一定技术水平下的资本劳动比率关系是局限在一定范围的。在劳动力资源相对过剩的经济中,只有投入大量的资本才能满足劳动力与资本组合的需求,从而在劳动力过剩的国家通常表现为高储蓄率、高投资率及低消费率。这与人口年龄结构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现代社会中,技术进步是非常重要的问题。人类所面临的诸多重大问题,都需要依靠技术进步加以解决。应对人口老龄化同样离不开技术进步的支持,依靠技术进步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必然选择。然而,在老龄经济中,人口老龄化对技术进步有怎样的影响,如何充分利用技术进步应对人口老龄化,这些问题需要深入的研究。
人口年龄结构影响需求结构及产业发展。人口老龄化导致老年人口成为越来越重要的消费群体,因此老年人口的消费需求必然成为影响未来产业发展的重要因素,如人口老龄化必然促进老龄产业的形成与发展。从长期来看,人口老龄化对产业发展的影响是机遇与挑战并存。只有充分认识人口老龄化对产业发展所产生的影响,及时、有效地进行产业结构调整,才能保持经济持续稳定健康地发展。
自从有人类以来就有养老问题的存在,因此养老不是新的问题。为什么始终伴随着人类而存在养老问题,在当今社会成了影响广泛的重大问题,这是需要在老龄经济的背景下进行考虑的。养老需求作为宏观性的重大问题而提出来,主要是因为自21世纪以来人类预期寿命显著快速延长,使养老成为人类总体问题。
在微观的个人方面,人口老龄化对应个人预期寿命的延长,为保持个人退休期间的生活水平不下降,消费者需要根据现期及未来预期的收入进行储蓄与消费的安排。同时涉及个人资产形式的选择,如购买养老保险、有价证券甚至投资房产以期实现“以房养老”等。微观个人行为汇集到宏观经济上的效应,是人口老龄化对实体经济与金融经济两种经济系统都产生重要的影响。
一个国家财政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财政不仅与国家宏观经济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与居民生活息息相关。21世纪,人口老龄化总体上有降低经济增长潜力的效应。在财政支出方面,人口老龄化导致为老年人支出的水平将不断增加是必然的趋势,为老龄社会建设的有关社会福利包括公共福利的支出必然越来越大。特别是社会的、企业的或有关制度性的养老金或养老保障系统出现问题,最终是需要政府进行兜底保障的。因此,老龄经济中的政府财政稳定性问题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在人口老龄化背景下,人的健康问题凸显其重要性。健康不仅对每个人及其家庭是极为重要的,而且对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是至关重要的问题。健康的劳动力不仅有利于个人充分发挥其潜能,有助于充分实现劳动力个人价值,而且有利于经济增长取得“健康红利”。对健康的老年人而言,不仅可以使其拥有健康的人生,而且可以为经济增长提供“老龄健康红利”。
综上所述,人口结构变量对经济分析有重要的意义,因此将其纳入经济学分析的框架内是十分必要的。传统的经典经济学理论对人口结构变量的分析是非常不够的,不适应人口老龄化现实背景下有关经济分析的需要。因此,加强对人口结构变量的分析具有重要的经济学意义。